京城大律師 16.老闆不像老闆,打工的不像打工的。
    北京,福仁俱樂部。京城的富人俱樂部。

    彥冰接了白玫,來到俱樂部的餐廳。馮力自己直接從他的辦公室來的,他已經到了。

    三人寒暄了一會兒,落了座。為了能讓馮力出席今天的聚會,彥冰費了不少口舌。馮力對與官太太吃飯最不感興趣。彥冰就努力淡化白玫的官方色彩。當然更不能提白玫並不太情願與他們共進午餐了。

    白玫四處打量著俱樂部的陳設,「這個俱樂部真氣派,東西一定很貴吧。」

    彥冰說:「還行吧。只是,這裡是會員制,非會員不能入內。所以比外邊安靜一些。」

    彥冰點了龍蝦、鮑魚、濃湯大鮑翅、清蒸木瓜雪哈、避風堂螃蟹,外帶幾樣小菜。白玫食慾不佳。彥冰心想,可能是總吃別人的請,吃得沒有胃口了。但是也不好說破,就開玩笑地說:「白玫的飯量真小,是不是在減肥?其實你一點兒都不胖,多吃點兒,沒關係。」

    白玫笑著說:「不是在減肥。不知道怎的,在美國的時候,特別饞中國菜,回國後,又覺得吃不下了。」

    馮力雖然不善於或不屑於公關,但心裡也是個明白人。從白玫和彥冰的態度和表情就可以看出是怎麼回事了,就不鹹不淡地說:「大概是吃膩了吧。」

    白玫不好意思地說:「哪裡。」

    彥冰忙打圓場,滿臉堆笑地問:「怎麼下決心回國的?」

    白玫用推心置腹的語氣說:「步你梁大律師的後塵啊。」

    彥冰說:「先別開玩笑,我問的是真正的原因。」

    白玫收住笑容說:「其實我老公在世界銀行做得不錯,但是,正好有個偶然的機會,他覺得國內這個位置可能更可以發揮自己的才華,就回來了。」

    彥冰點點頭說:「我也有同感。在美國的時候,總有一種邊緣的感覺。回來以後,才有一種真實感。」

    席間,彥冰隻字未提托白玫的老公的幫忙聯繫M公司上市項目的意思。來之前,她就給今天的聚會定了位,決不談工作,僅僅是老同學的敘舊,是情感的交流。三個人談了談美國和中國的種種。白玫看了看手錶說:「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上班了。」

    彥冰招手,叫來服務生,付了帳。白玫客氣地說:「謝謝你們。」她的神態已經比剛進來時的戒備放鬆了許多,態度也緩和了許多。

    彥冰滿臉堆笑地說:「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這年頭,都是請客的謝被請的。難得你肯賞光。」

    白玫含糊地說「哪裡,哪裡。」

    彥冰說:「有時間請你和你家先生到我家做客。」

    白玫說:「你家一定也是豪宅吧。」

    「也不是什麼豪宅,買得比較早,有些落後了。」

    白玫說:「回來時間不長,看了不少豪宅,比美國的都貴。中國人現在真有錢。」

    彥冰似乎嗅到了一股酸味,她正想稀釋這濃酸,但是馮力的話並沒有在酸味中加鹼,而是又加了一點酸,「以前請客時興在外邊,現在時興在家裡了。」

    白玫的口氣又生硬了一點兒,「我也聽說了。只有家裡有足夠大的地方,專門的餐廳,甚至專門的廚師,才敢搞party(聚會)。」

    三人一起向外走,彥冰說:「我送你回辦公室吧。」

    白玫說:「不用了。我順便在附近辦點事,我先走了。」

    彥冰和馮力把白玫送到大廈門口。看著白玫上了出租車。

    馮力一臉的不高興。彥冰拉了一下他的手說:「怎麼了,不高興了。」

    馮力沒精打采地說:「沒勁,白白地浪費了一個中午。」

    「有什麼沒勁的?」

    「不就是個司長太太嗎,又不是司長本人,拿什麼譜?這種人我見多了。」

    彥冰知道馮力出身幹部家庭,平時也有些公子哥的派頭,今天似乎受了委屈,就說:「其實,今天,人家白玫也沒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

    「她是沒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問題是我們請她吃飯本身就有巴結的意思。」

    「怎麼巴結了,無非就是吃頓飯,都是同學,有什麼巴結不巴結的?」彥冰故意文過飾非。

    「那麼,為什麼不是她請我們,而是我們請她?」

    「無所謂,誰請誰還不是一樣。」彥冰心裡明白,嘴上卻辯解說。

    「當然不一樣,我們這樣請她,就有失尊嚴。」馮力氣呼呼地說。

    彥冰急了,說話也有了些強詞奪理的味道,「怎麼有失尊嚴了?在這個社會上,沒有錢,哪來的尊嚴?人家坐奔馳、寶馬,你擠公共汽車,有尊嚴嗎?人家出入豪宅,你住在貧民窟,有尊嚴嗎?人家揮金如土,你為一兩毛錢與小販斤斤計較,有尊嚴嗎?」

    馮力說:「你不是已經有了寶馬、豪宅和錢了嗎?幹嗎還折騰呢?」

    「馮力,事業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彥冰語重心長地說。

    「事業要發展,但是不能這麼低三下四的。」馮力斬釘截鐵地說。

    「這叫什麼低三下四啊。無非是老同學吃頓飯。你可不知道,何胖子,為了巴結主管部門的人,連一個小處長出差回京,他都親自開車到機場去接呢。人家讓你去接就是看得起你。現在是爭取M公司上市項目的關鍵時刻,你可不能拖我的後腿。」

    「可是,你今天並沒有提上市項目的事啊?」

    「你懂什麼?這叫策略。這麼多年沒有聯繫,我能第一次請人家吃飯就要人家幹這幹那嗎?這叫感情投入!」

    「真是瞎耽誤功夫,那你去感情投入吧。」馮力一甩手,自己走了。

    「馮力,」彥冰叫了兩聲,看馮力頭也沒回,忍不住掉了眼淚。她從手袋裡往外掏紙巾。正在這時,聽到後面有人叫她,「這不是梁大律師嗎?」

    彥冰回頭一看,卻是香港通達房地產公司的趙老闆。彥冰曾經為他們公司做過項目,她趕緊用紙巾擦了擦眼睛。

    趙老闆非常熱情地對彥冰說:「梁律師,我正有件事情想請教您,有沒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

    彥冰馬上振作了精神,努力把剛才的煩惱丟在腦後,笑著說:「好呀,我們還是到俱樂部的咖啡廳吧。」

    兩個人在靠窗戶的座位坐下。趙老闆笑容滿面地說:「我們公司現在投資一個房地產項目,實際上是別人在CDB中投資的一個項目,目前已經快封頂了。我們公司想收購這個項目,大概投資2-3個億。自己投一部分,在英國的總公司給我們融資一部分。但是總公司的董事局要看到本地律師出具的法律意見,才能決定最後的融資,您能不能給我們做一下這個項目?」

    彥冰說:「可以,您現把有關的資料給我們,我看看。」

    「就這麼說定了。改天我去您的辦公室把資料給您送過去。」

    「好吧。」彥冰答應著,準備起身離開。

    趙老闆色迷迷地看著彥冰說:「梁律師真是年輕有為啊。」

    彥冰心裡有點厭惡,心想:「原來趙老闆並沒有輕浮的表現,可能是剛才看到自己和馮力那一幕,就以為知道了別人的隱私,真真可惡。」又不好表示,就淡淡地說:「哪裡,哪裡,趙老闆過獎了。」

    「您知道我們公司的實力,以後還會有許多事情要麻煩梁律師。」

    「沒有問題,有事情儘管找我。」彥冰嘴裡答應著,心想「大公司多了,你們又不是世界五百強。」她這樣想著,又不便表現出來,就抬手看了看手錶,說:「趙老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告辭了。」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俱樂部的王老闆,王老闆熱情地過來與彥冰握手:「哎呀,梁大律師,歡迎再次光臨,您現在就走嗎?」

    彥冰也笑著說:「是啊,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王老闆在門口非常職業化地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謝光臨。」

    彥冰心想,這個俱樂部雖貴,但是卻也能得到不少的業務。美中不足的是馮力老跟她鬧彆扭。

    從地下車庫開車出來,外面是明媚的陽光,照得耀眼。但是,這陽光並沒有驅散她內心的陰霾。說心裡話,她請白玫,心裡也不自在。想她梁彥冰也曾經是一個驕傲的公主。憑什麼給她白玫低三下四的。但是,這是工作,為了工作,可以犧牲一些自尊。工作第一,這是她的原則。過去,她這樣的請客都當作與老同學的聚會,所以,也沒有感到自己太失自尊,可這個馮力偏偏要把問題說透,有些事情真是難得糊塗,最好再麻痺一下自己。這個可惡的馮力。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她踩了剎車。看著車窗外的巨幅廣告牌。前幾天還是謝霆鋒的「FM365聯想互動」,這幾天就變成了周傑倫的「無與倫比」。這世界變化太快了,快得讓人趕不上。不只爭朝夕怎麼行呢?

    她還沒有來得及感慨,綠燈又亮了。

    回到辦公室,就聽見莊律師和徐圓圓在吵架,似乎是關於領文具的事。具體也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莊文新滿臉漲得通紅,大聲說:「你有什麼了不起的,這個所又不是你的所。」

    那邊有傳來徐圓圓尖細的聲音:「又不是你的所,你算什麼?」

    莊文新氣得聲音顫抖地喊:「你以為你是誰呀?什麼玩意?」

    「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梁彥冰正因為馮力的事情心裡煩躁,想回辦公室清靜一下,就遇到這樣的場面,別的合夥人似乎都不在辦公室,她只得問莊文新怎麼回事,莊文新說,昨天我的簽字筆沒有水了,一生氣就隨手扔到了廢紙簍裡,早上趙師傅打掃衛生時就倒掉了。今天我去領個新的,可是徐圓圓非要我拿了舊的換新的。我說扔了,她就是不給我。我這裡客戶等著要文件,我要簽字呢。」

    彥冰息事寧人地說:「拿舊的換新的也是所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徐圓圓這是按規矩辦事。你就別生氣了。」

    「什麼按規矩辦事,如果是何胖子,梅胖子,她就不這樣了。」

    彥冰正色道:「你這是什麼話?不要瞎說,影響不好。」

    她又轉過來勸徐圓圓:「徐主管,你也太認真了,雖然說所裡規定以舊換新,但是既然莊律師把舊的扔了,他又有急用,你就先給他一個用吧。」

    莊文新一個大老爺們,跟女的吵架,太沒有意思,正好彥冰來勸,就找了個台階下,回自己的小房間去了。可是徐圓圓似乎得理不饒人,還繼續說:「你以為你是什麼老闆,

    什麼都不是!」彥冰怕莊文新又出來吵,就把徐圓圓拉到自己的小辦公室去了。

    莊文新平時在所裡總是忍氣吞聲的,還沒有與任何人吵過架,剛才給主管部門的老同學打電話,問M公司上市項目的事情,老同學屬於說了不算的角色,但是也透露了一點信息,據說海天高所已經有律師將材料報到公司,但是具體是哪一位律師,他還不知道。莊文新猜想,不是何大壯,就是梁彥冰。與他們兩位大腕律師相比,無論在業績方面,還是公關實力方面,莊文新都是自愧不如。而讓他與本所的律師競爭,他更是做不出來。想到這些,就心煩意亂起來,正是在這樣的心態下,才因為領文具的小事與徐圓圓發生了口角。

    曉月不解地問王勇:「莊律師是合夥人,徐圓圓怎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呢?」

    王勇不屑地說:「狗仗人勢。這裡,老闆不像老闆,打工的不像打工的。有勢力的奴才比主子還厲害呢。而沒有勢力的主子比奴才都不如。」

    曉月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沒看《紅樓夢》裡,趙姨娘也是半個主子了,她老娘死了,只得了20兩銀子,可是襲人的娘死,卻的了40兩銀子呢。」

    曉月說:「真無聊。」心裡鬱悶,但是又有許多活沒有幹完,就埋頭干自己的活了。王勇手頭也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也沒有心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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