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未卷  酒趣之一 (5)
    第二天正好是國慶節,連隊中午搞會餐。

    大家都坐好後,連長興沖沖地來了。他打開一瓶茅台酒,分給全連官兵品嚐,並說是他妻子從貴州老家寄來的。食堂裡頓時酒香四溢,熱浪滾滾。官兵們大多是第一次喝這麼高檔的酒,都誇連長的「無私奉獻」精神。唯獨我,一邊品嚐著美酒,一邊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在心裡翻滾!看著連長那難以捉摸的臉,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心想,拿別人的血汗錢耍大方,如果明天不准我的假,看我怎麼揭穿你。

    下午,我被連長請進了辦公室。他遞給我150元錢,說是中午大家喝的那瓶酒的錢。還說那瓶酒肯定是我花高價買來的,本來準備退酒給我,但考慮到我家庭並不寬裕,一瓶酒用我一年的津貼也買不來,所以就退錢給我。

    我說什麼也不要,怎麼也不該連長掏錢呀!

    連長發火了,說我送禮已經違反紀律,如果再執迷不悟,就是錯上加錯,就要處分我。至於回家探親的事,他說按規定義務兵服役不滿一年是不能批准探親假的,希望我適應部隊大家庭的生活,端正思想,安心服役……

    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再沒提過探親的事。

    三年的軍旅生活很快結束了。

    離隊時,連長鄭重地送我一瓶茅台酒,並說這次真是妻子從貴州老家寄來的,讓我拿回家去與家人品嚐,看著連長自信而剛毅的臉,我的眼睛濕潤了。

    是啊!人生如酒,只有配方獨特,精製而成,才會流芳百世。

    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和許多人一樣,我的生活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各種品牌的酒不知喝了多少,但唯獨這瓶茅台酒卻始終捨不得喝,因為每當看到它,我便想起那段特殊的往事。(資料提供者江蘇/張德春)

    珍藏了二十六年的一瓶茅台酒

    武歆

    我有一個遠房叔叔,是一個離休多年的法官,兒女都在國外工作。嬸嬸去世多年,眼下他獨自生活。叔叔性格沉靜,無論何事,都不愛聲張。那天我去看他,沒想到,正是他的生日。

    我一邊巡看著叔叔的大書櫃,一邊和叔叔聊天。書櫃角落裡一瓶老舊的茅台酒吸引了我。我問叔叔這瓶酒是不是為了今天生日準備的。叔叔微微搖頭,他告訴我,這瓶半斤裝的茅台,已陪伴他二十六個春秋了,但現在還不是喝的時候。從叔叔那遙遠的目光中,我預感到這瓶茅台酒裡面,一定深藏著一段香醇久遠的故事。

    果然,吃完長壽麵,叔叔將酒擺在桌子中間,像是酒香漫溢一般,慢慢地給我講起了關於這瓶「國酒」茅台的故事。

    叔叔說這瓶茅台酒,因為幾次搬家,外包裝盒已在八年前破損了。這是當年跟他學習寫作的、漂亮開朗的小菲送給他的。

    叔叔語調悠長地說,我是在一九六八年當的兵,入伍後就被選進團報道組當了報道員,從此與寫作結下了不解之緣。兩年後提為政治處幹事,一九七八年又轉業到地方法院。雖然崗位不斷變化,但寫作的熱情沒變,常給縣廣播局寫稿子。當時的小菲是廣播局的編輯,由於她剛參加工作,缺乏經驗,就把我的稿子當成範本。

    叔叔笑著說,我們熟悉了以後,她要拜我為師,那時我不知天高地厚,就收她為徒,教她寫作。小菲聰明,悟性極高,後來她在各地的報刊上發表了不少的文學作品。一九七一年的夏天,她去北京出差時,給我捎來了這瓶茅台酒,當晚送到我家,我炒了四個菜,就在準備開啟瓶子時,小菲笑著阻止,她說老師呀,我也給您提個要求,您的文筆這麼好,該向一些大報刊投稿了,等您何時在《人民文學》上了稿子,咱們再共同喝這瓶酒,好不好?我聽後,興奮道,上國刊、喝國酒,絕好的佳配,好主意呀。

    叔叔燃起一支煙,說道,可是不長時間,我從書記員升到助理審判員,接著又是審判員、副庭長、庭長,直到最後的審判委員會委員。工作變得又忙又累,留給寫作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在《人民文學》上發作品,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一個夢。轉眼二十年過去了,也就是在一九九九年的歲末,我從一級法官的崗位上,內退了下來。這才有了比較充足的時間。從那以後,我是每天筆耕不輟,已經發表了一百多萬字的作品了。

    叔叔掐滅煙,指著茅台酒,笑起來,這些年,我可是沒少打它的主意呀,都是小菲給阻止了。

    叔叔接著講,有三次,都差點喝了這瓶酒。2002年,我的散文上了《中華散文》,我邀小菲喝。小菲說,《中華散文》是國家級唯一刊登散文原創的大刊,但不是《人民文學》,所以這酒不能喝;第二次是同年12月份,我的一則故事登在《民間文學》上,我又想喝。小菲勸說,《民間文學》是國家級唯一刊登故事原創的大刊,儘管與《人民文學》同在一棟樓上,但是離得近,就能算嗎;第三次是2003年的3月,《人民文學》與「德州扒雞集團」舉辦「我與德州扒雞」徵文比賽,我的一篇散文獲得了優秀獎。小菲聽後,斬釘截鐵地說,這能算上了《人民文學》嗎?所以這酒您還是不能喝。最後,她還真誠地鼓勵我說,老師呀,您的作品現在開始在大地盤上轉悠了,離進《人民文學》的大門快了,這喝茅台酒的日子也快了。

    叔叔說到這裡,開心地笑起來,「國刊」配「國酒」,真是天堂的美境呀。這瓶保存了26年的茅台呀,也讓我做了26年浪漫的文學之夢。它總是在告訴我,還得努力呀。

    我望著桌上的茅台——潔白如玉的酒瓶,貼著帶飛人的商標,還有瓶蓋上封的寫有「貴州茅台酒」的紅布條。

    突然,我問叔叔,現在小菲怎麼樣了?叔叔說,大前年,她的丈夫出車禍……走了,現在她也退休了,也是專心創作,她跟我說,她也要讓自己的作品,在《人民文學》上發表,到我們都成功的那一天,我們一起暢飲這瓶國酒茅台,現在我們倆正相互鼓勵,在一起努力呀。

    瞬間,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濕潤了。叔叔的故事,就像茅台酒香一樣醇厚綿長呀。但我知道,關於這瓶茅台酒的故事,還將會有許多的內容,等到真正開啟那一天,一定會有感人至深的情境。

    (資料提供者山東/崔錫芳)

    最後的酒香

    滕肖瀾

    十八歲那年,我進了農機修造廠工作。師傅名叫李學道。

    我記得,那是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父親把我交到師傅手裡。父親說,這是個好師傅,手藝好,就是出身不大好,是資本家。父親帶著我去拜訪師傅,還帶著幾瓶自家釀的高梁酒。父親說,這個師傅沒有別的愛好,就是愛喝口酒。

    那天,師傅看了看我,沒多話,只淡淡說了句:好好幹活,把手藝學好。

    師傅是真的愛喝酒。閒暇時候,便愛喝上幾口。師傅不像別人,一喝酒,話就變多了。師傅就算喝再多的酒,還是不愛說話。他就是那樣一個沉默的人。

    第一次見師傅話多,是我技術比武勝了的那次。烘爐比賽我拿了第一。技術科的人拿著秒錶,師傅當我的付錘。我們師徒倆相互配合,不到兩分鐘,一塊燒紅的鐵鍛便成了一把鋤頭。又快又好。把周圍的人都看呆了。

    表彰大會結束後,師傅讓我去他家喝酒。喝茅台。

    師傅拿出一瓶酒。酒瓶很舊,商標也褪色了。一會兒,菜上來了,酒卻遲遲不開。我那個寡言的師傅,一反常態地囉嗦。他說:「你知道這瓶酒在我手裡放了多少年了?——我爺爺傳給我爹,我爹又傳給我。你算算,這該多少年?——今兒我就是要把它喝掉。你爹有膽量啊,敢把你交給我。廠裡那些人,見了我都不敢打招呼。嘿!為了你,還有你爹,今兒就是要把這瓶酒喝掉!」

    師傅讓我回去把父親叫來。

    父親聽說師傅請喝酒,也來了勁。他也拿出一瓶茅台——是嶄新的。他把茅台帶到師傅家。父親對師傅說,先喝我這瓶,您那瓶留著!

    師傅堅持說:還是喝我這瓶。

    父親說,我這瓶酒,還是當年我帶這小子拜師時托人去貴州捎來的。想著等他學徒期滿,和師傅一起喝的。今天總算是等到了,喝我的。您那瓶是陳釀,留著,等到有大事再喝。

    最終,師傅沒有拗過父親。我們喝了父親帶來的那瓶茅台。

    師傅對我說:茅台是酒中的極品。手藝,也要練到茅台這個地步。否則你就永遠是瓶普通的高梁。明白嗎?

    那天晚上的茅台滋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股酒香,是打著圈的,一圈又一圈,像湖水泛起的漣漪。把我一古腦地圈住。原來這就是茅台。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香,那味,真的是到了我的心底裡。

    第二次喝茅台,是粉碎四人幫。師傅又拿出那瓶茅台陳釀。我和幾個同事一起去他家慶祝。我也買了茅台。我對師傅說:

    「師傅,喝我這瓶,您那瓶留著。」

    師傅不肯。我按住師傅的手,硬是把自己那瓶茅台開了。

    第三次喝茅台,是師傅八十大壽。我已經離開工廠,到市群藝館搞創作。同樣的,師傅又拿出了那瓶茅台。我說:「師傅,您的酒還是留著吧。茅台越陳越香。越久越值錢。」

    師傅完全是個老頭子的模樣了,只是笑起來還像個孩子。

    他說:「我年紀大了,沒主意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就這樣,那瓶茅台依然是沒動。

    不久後一天,師傅的孫子找到我,帶來了那瓶珍貴的茅台。他說,爺爺說的,你是搞創作的人,喝酒會有靈感。這瓶酒就留給你吧。

    我收下了這瓶酒。眼淚在眶裡打轉。哦。我的師傅!

    我把酒放在書架上方。寫東西時,一抬頭就能看到它。

    又過了幾年,師傅去世了。我去墳前看望師傅,帶去了那瓶茅台。同時,打開了它。把酒灑在墳頭。清澈微黃的陳釀,粘稠像蜜一樣。那一瞬,酒香四溢,香得不像是塵世的味道。「茅台是酒中的極品」——我永遠忘不了師傅的這句話。忘不了茅台。更忘不了這話背後的意思。

    茅台往事

    楊遙

    第一次喝茅台酒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跟誰一起喝,誰埋單,是公幹還是私請?真的回憶不起來了。

    然而,有一次喝茅台酒卻讓我終身難忘。

    2001年1月下旬,縣委、縣政府召開全縣三級幹部大會,我當時剛從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崗位調任東廟鄉黨委書記,家屬仍在縣城。三級幹部會,村黨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都來參加會議。我所在的東廟鄉是偏僻的山區鄉,村幹部一年到頭來不了縣城幾次,更難得在同一時間這麼多的村幹部集中來到縣城。如此難得的機會,我邀請我們鄉十二位參加會議的村幹部來我家作客。那天我做的飯菜大都是家常菜,比縣裡會議上準備的飯菜好不了多少,但我奢侈地買了兩瓶茅台酒,那是縣三干會絕對不會擺上桌的。上桌前,我從精美的包裝盒裡把酒拿出來,一桌人馬上全把目光轉移到我手中的酒瓶上來,眼神也怪怪的。當我扭開酒瓶蓋時,有幾個村幹部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的動作,像是注視神舟飛船點火的那一刻。

    待到他們親眼看見我把晶瑩透亮的茅台酒酒液從瓶子裡汩汩斟出來後,似乎才放鬆身體,恢復常態。原來在就餐前,村幹部們得知我請他們喝茅台酒後,曾私下就茅台酒的顏色、酒體、酒度等問題爭論過。有幾個村幹部說茅台酒的顏色像紅茶,淡褐透紅。酒度濃烈,喝一、兩杯就會醉倒;有幾個村幹部又說茅台酒是乳白色,像牛奶,酒度不高,喝一、兩瓶也沒事。而多數人則保持沉默,認為對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不要不懂裝懂,瞎評說。斟酒的杯子是小杯子,我提議頭三杯要干,大伙看著杯子很小,一致同意,幹就幹!幹完第一杯酒,他們卻感覺不尋常了。五十三度的茅台酒比他們自家釀製的不到十二度的紅薯酒、苞谷酒不知要濃烈十幾倍,有天壤之別。喝第一杯的時候,他們還擔心會辣喉和上頭。喝下去時,也確實有點不適應。我招呼大伙吃一會兒菜後,又干第二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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