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若水點點頭,說:「沒錯!當時劉丫男發現這箱子裡沒有扇面,就知道是受騙了。我來了之後,想仔細檢查一下箱子,沒想到裡面居然真的捲著一張畫,我把畫拿出來和劉丫男一看,這畫的署名就是你——蘇檀!」
這時,坐在一邊的劉丫男也說道:「是啊!蘇檀,畫你也看到了,你能不能確定這就是你丟的那幅,或者是別人仿製的?」
蘇檀肯定地點點頭:「不錯,這的確就是我丟了的那張畢業創作!」他停頓了一會兒,抬頭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箱子裡呢?」
「是啊!這就是我和丫男把你們找來的原因,我們今晚要好好分析一下,看看之前還遺漏了什麼細節。」馬若水說著又指向地上的畫,「這張畫在這裡出現,不知道究竟是偶然還是某些人的別有用心。」
劉丫男說:「對!看來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剛才和馬若水仔細檢查了那張畫,正面和背面都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看起來比蘇檀手裡的那張更舊些,我估計這張畫從系裡偷出來到現在,應該有不少人看過了……」
齊小傑打斷他的話,不解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認為?說這張畫有很多人看過?」
「到底有多少人看過,我們的確不知道,但這畫肯定經過了很多次的打開,捲上再打開,再捲上……」馬若水看了看齊小傑,替劉丫男回道。
他一邊說,一邊把兩隻手做出卷畫的動作:「你看那畫的背面,和畫軸那裡,都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磨損,而且後面的覆背紙都已經磨得光滑了!」
蘇檀很同意:「對啊!掛在家裡的那張還非常新,畫的後面還很粗糙的,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啊!誰看見一卷東西,都會有打開來的慾望啊!」
劉丫男揮揮手說:「好了,先不要討論畫本身的問題了,現在需要弄明白的是,為什麼這卷畫會被我買回來。」
他環視了一下眾人,發現眾人都低下頭去。劉丫男很生氣,他對著眾人喊道:「你們說話啊!我招誰了,花三千塊錢買回這幅倒霉的畫……」說著,他指著蘇檀,「你說你為什麼要畫這麼一張畫,誰看了誰都覺得晦氣,根本不能掛屋子裡……」
齊小傑有些想笑,他忍住笑說:「是啊!這箱子不是你當寶貝似的買回來的嗎?那你得找賣你箱子的人啊!」
劉丫男聽到這裡,迅速站了起來,狠狠地用手拍了一下腦袋,說:「對了,我怎麼忘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他媽找他去!」
蘇檀也站起來附和道:「對!我也要去,我要問問那姓李的胖子這畫是從哪兒弄來的。」
齊小傑也有些激動,跟著蘇檀他們就往外走。等到劉丫男要鎖門時,才發現馬若水還在那兒大馬金刀似的坐著,就憤怒地朝他喊道:「靠!你玩什麼深沉!去不去?不去我鎖門了!」
馬若水搖搖頭,輕蔑地笑了笑說:「你以為你說的那個騙子還會在那兒等你去抓嗎?」
蘇檀聽到這話,頭上就像潑了一盆冷水,立馬清醒了。他拉住暴怒中的劉丫男說:「丫男,你冷靜一下,我覺得馬若水說得對啊,那胖子肯定跑了。這麼晚了,明天吧!況且你都累了一天了,還是別去了。」
劉丫男一直保留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他說:「不行,我等不到明天了,你們不去,我自己去!」說著就朝電梯跑去。
齊小傑看到劉丫男非去不可,說道:「這樣吧!你們倆在這看家,我陪他去,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啊。」說完,追著劉丫男走了。
屋子裡一下變得冷清,蘇檀無奈地坐在了沙發上,抬頭看了看馬若水,發現他正在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你看我幹什麼?」
馬若水皺了皺眉,思索了一下說道:「蘇檀,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為什麼要畫這張畫了嗎?這上面的內容到底預示著什麼?或者說你要表現什麼意境?」
聽到馬若水的問話,蘇檀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說:「你不要問了,說實話我剛看到這幅畫時腦子裡的確閃一個畫面……」蘇檀坐直了身子,他閉上眼睛,像是回憶著什麼久遠的事情。
過了好半天,他才緩緩說道:「我覺得我認識畫裡面的孩子!」
馬若水聽了蘇檀的話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瞭解自己,知道自己以往遇到什麼問題,或者什麼難處,大多都會泰然處之。可為什麼聽到蘇檀剛才那句貌似平常的話,居然會嚇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覺得自己似乎被一種捉摸不定的恐怖氛圍籠罩了,這種恐怖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不可琢磨。
蘇檀對馬若水內心活動沒有絲毫的察覺,他只是一味地回憶著:「剛剛看到那張畫的一剎那,我的頭腦裡突然出現了那個孩子。那孩子是立體的,活生生的,絕對不是畫上的形象,他似乎就在我的眼前,還對我笑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很多東西……」
馬若水被蘇檀帶進了那個情景中,急切地問道:「你究竟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
蘇檀閉上眼睛,好像在回憶,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看到了很多東西,恐懼、嘲笑、委屈……很多。這麼說吧,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的不應該是一個五六歲孩子應該有的,太複雜了……你能理解了嗎?」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那孩子要比實際年齡成熟得多,是這個意思吧?」蘇檀贊同地點點頭。
馬若水接著問:「我還是不明白,這張畫裡的孩子為什麼平平地躺著,難道他死了嗎?」
蘇檀痛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畫。只能這麼說,在我的潛意識裡,存在著這樣一幅畫面,平時它一直隱藏在我的記憶深處,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它就會一下子跳出來。幸好我會畫畫,才能把這畫面暫時複製在宣紙上,如果我不會畫畫的話,或許已經被它逼瘋了!我真不知道我究竟做過什麼!」
馬若水給蘇檀倒了一杯水,蘇檀大口喝了起來。馬若水用手扶住他的肩膀,緩和了一下語氣說:「蘇檀,你不要過於緊張,或許你只是看到了你不該看的東西,其實你什麼也沒做,我們先聊點兒別的吧。」
蘇檀把剩下的水一口喝乾,說:「好的。」
馬若水從蘇檀的手裡接過杯子放到一邊,接著問道:「昨天張白淨給我打電話,說你去了她那裡,和她說了很多話。她跟我說你的精神不太好,可能是神經過於緊張了。還說你的聯想能力很強,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以為你有些神經過敏,對身邊發生的事情過於敏感。」
蘇檀揮揮手說:「這不能怪她,無論是誰聽到這些沒頭沒腦的事情,都不可能相信,更何況是警察了。」
「是啊。」馬若水接著說,「張白淨還提到一盤帶子,那錄音帶的事你怎麼看?」電梯果然停了,門緩緩打開。蘇檀恐懼地瞪著雙眼直視前方,他居然看到了——看到了鬼!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低著頭,頭髮凌亂。那個女鬼剛要進入電梯的時候,也同時緩緩地抬起了頭。「是有一盤帶子,可我聽了,裡面只是一些過時的流行歌曲……」
沒等蘇檀把話說完,馬若水急切地問:「你是從頭到尾聽的嗎?你確定那一整盤帶子都是普通歌曲嗎?」
蘇檀愣住了,他搖搖頭說:「那天在公安局翻過來調過去聽了很長時間,像你說的從頭到尾倒是沒有聽過,因為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我想,應該就是一盤普通的錄音帶。」
馬若水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思考著什麼,然後說道:「你把那帶子拿來,我們仔細地聽一遍,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這帶子是那個神秘司機給你的,我想他總不能做這樣沒有意義的事吧。」
蘇檀站了起來說道:「好的,事不宜遲,你在這兒等我,我這就回去把那錄音帶拿來!」
馬若水苦笑了一下說:「你們怎麼都這麼性急啊,現在都快凌晨兩點了,回去了就不要急著回來了,睡一覺,明天上午過來就行,我在這兒等著你。」
蘇檀點了點頭,走出了房門。
電梯的門緩緩打開,蘇檀一步邁了進去,這時才想起來剛才十一層發生的奇怪的事。
雖然實際上只隔了兩個多小時,可感覺卻好像隔了好幾天,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看著面前紅色數字慢慢地變化,他心想:電梯下到十一層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停啊!
蘇檀的運氣差到極點,就像有什麼人在故意捉弄他,電梯果然在十一樓停了。他下意識地朝後退,可只退了一步便貼到了電梯壁上。電梯四壁是鐵的,貼在上面的感覺很涼。
電梯的門緩緩打開了,蘇檀恐懼地瞪著雙眼直視前方,他居然看到了——看到了鬼!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低著頭,頭髮凌亂,衣衫不整,領口的兩個扣子居然還扣錯了。蘇檀已經接近崩潰。他張著嘴,想要大聲喊叫,可是不知為什麼,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個女鬼的腳抬了起來,在她剛要進入電梯的時候,也同時緩緩地抬起頭。女鬼一下看見了處在極度驚恐中的蘇檀——一張被嚇得蒼白扭曲的臉。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那個女鬼居然嚇得驚叫了一聲,接著便昏倒在了地上。
蘇檀聽到驚叫的時候,也幾乎腿軟得摔倒。可他發現那鬼似乎是被自己嚇倒之後,便多了一些勇氣,剛想走近看個究竟,沒料想那鬼的後面居然出現了一個男人。那男人看到這場景,指著蘇檀罵道:「你他媽是誰啊?大半夜在這兒嚇人!」說著,那男人俯下身子,呼喚著那昏倒在了地上女人。
蘇檀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向那男人。那男人穿著保安的制服,紅帽子,紅肩章,紅腰帶,但身材很魁梧,看起來並不是之前在停車場碰到的那個。蘇檀的膽子大了起來,仔細觀察這兩個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有些衣冠不整。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在這個黑洞洞的大樓裡,衣冠不整地同時在十一層出現,不難猜想他們在幹什麼。蘇檀似乎明白了剛才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苦笑一下,原來是虛驚一場。
躺在保安懷裡的女人醒了過來,驚魂未定,嘴裡還在念叨著有鬼。這時電梯已經下到底樓,蘇檀歉意地朝那一男一女點點頭,尷尬地走了出去。
回到家裡,他找到了那盤帶子,看了看表,已經將近凌晨三點了,他把帶子放好,然後脫鞋躺在了床上,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都已經是轉天中午了。
他趕忙洗臉刷牙,一個小時後,就到了劉丫男的畫室。進門之後,才發現只有馬若水坐在屋裡,於是便問道:「劉丫男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馬若水皺著眉說:「還沒有。」
蘇檀急切地說道:「你怎麼不給齊小傑打電話呢?」
「他的手機沒電了!」馬若水無奈地說。蘇檀還想問什麼,他看見了一隻手機靜靜地躺在沙發上,那是劉丫男的手機。
蘇檀心裡有些發慌,自言自語道:「但願不要出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