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幾次家,父母把很多該丟不該丟的東西都丟掉了。但有一件「文物」始終沒捨得丟,那就是一隻老舊的籐套的暖水瓶。
據父母講,這只暖水瓶是「四清」工作隊的老夏,運動結束時送給父母做紀念的。在父母的眼裡,它格外珍貴。
很滄桑的「文物」,它的年齡比我小不了多少。記得小的時候,看見暖水瓶時,我會忍不住放到耳邊去聆聽,那裡邊彷彿有濤聲和風聲,好像還有千軍萬馬。心想,大海的浪花撞擊礁石是這樣的聲音吧?坐火車風從耳邊飛馳而過是這樣的聲音吧?有時感覺那是天籟之音,不知道是什麼原理能發出那種聲音,童年的我只是一種好奇吧!
那時,即使是一隻竹套的暖水瓶也需要四五元錢的,在經濟貧困的年代,這不是一個小數目。父母對「文物」的關心超過關心他的四個孩子。全家人精心呵護,總是輕拿輕放。我和弟弟妹妹要是倒個水什麼的,父母的眼睛總是盯著我們倒水的動作,生怕我們不小心弄打了。暖水瓶有自己固定的位置,那就是放在屋正中的櫃子上。當然了,旁邊還要放幾個倒置的水杯,為的是來客人喝水方便。我們小孩只能用二大碗喝水。二大碗瓷厚結實不燙手,不小心掉在地上也不輕易碎,盛水多少也方便。
農家有個暖水瓶是很方便的。農活忙的時候來不及熱飯,倒點開水冒一冒,不願意吃乾飯加點開水就是稀飯了。省火省時省事。
剛上中學時,父親特地把「文物」送到我的學校宿舍,再三囑咐我小心,別弄打了。父親說我騎自行車毛毛愣愣的,我自己帶他們不放心。有了熱水瓶給我和同學的住校生活帶來了很多方便。冬天冷的時候用熱水沏點茶,既暖和又提神,上晚自習不睏。不習慣喝熱水的同學說我們是:「窮人長個富身子。」
以後我當兵,弟弟和妹妹又拿它到學校直至完成學業。期間,瓶膽不知道換了幾茬。
1984年的時候,我家從巴彥搬到了雞西東海煤礦。父母把好多家什,賣的賣,送人的送人,可這件「文物」依然隨身帶著。
1992年父母來大慶,這只暖瓶又風塵僕僕、千里迢迢地來到了油田。在龍鳳住的時候,屋子小,愛人幾次提出要把這件「文物」處理了,但父母終是捨不得。母親說:「這好歹是一個念兒性啊!」我發現說這話時,母親的眼裡隱隱的有淚花。睹物思人,還是難忘那段歲月。人老了易懷舊啊!生活中我發現很多老人,一些在兒女眼裡都是破爛兒的東西,可他們就是捨不得丟棄。或許那是他們的歷史和故事吧!
前年,父親去世了。大女兒在幫她奶奶收拾屋子的時候,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在一個紙盒箱裡發現這件「文物」。趁她奶奶不注意,女兒偷偷地把「文物」扔到門口的垃圾堆上。放了一上午,沒有人撿。母親出門發現了,又拿了回來,物歸原主。
現在,「文物」已經轉到我的手上了。母親每次來時,我都刻意把它打開,擦一擦已經發亮的籐套,讓老人家感到它的存在和溫馨。乾燥發癟的壺塞像歲月中濃縮的人生,母親沉思的目光想起的一定是久遠的過去,還有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