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蘇醉兒更加肯定確定以及篤定,李微瀾就是在報復她!
因為李微瀾一走,朝中無人主持大局,邵明堂雖然年齡最大資格最老,卻無能服眾。眾人在聯手推翻李微瀾之後,又開始內鬥,拉幫結派排除異己,竟是誰也不服誰。
無奈何,只能由國主蘇醉兒親自出面,排解糾紛,主持朝政,處理全部事務。
可是,從沒處事經驗的她,又如何應付這些突然而至的眾多事務。一時之間,這是事務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沒完沒了的奏報,沒完沒了的庭議,沒完沒了的是非,沒完沒了的爭論,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連睡覺都要計時。
沒過幾天,她就已經叫苦連天了,。早知這樣,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讀書習字呢!
最起碼,只要完成作業她還是可以玩一會兒的。現在倒好,一點兒娛樂時間都沒有,一個時辰恨不能掰成兩個過,還玩個屁呀!
蘇醉兒終於忍不住開始懷念少相大人了,原來讓她覺得那麼深惡痛絕的人,現在想來似乎也沒那麼可惡了!至少,他從來沒像這些老臣們,半夜叫她起來,就為了有朝官在青樓醉酒鬧事,需要她親自過問。更沒有在她洗澡的時候,就命人喚她到前方閱兵,她連頭髮還濕著,就得跑到高高的令台上去吹風!
嗚嗚,他們也不擔心她受了風寒,這都是些什麼破大臣呀?一點兒都不關心體貼她!
想當初,她就是因為剛洗完澡就跑到假山頂上玩,才會被李微瀾痛斥一頓的。說是秋風傷骨,怎麼可以濕著頭髮就向外跑呢?當時她還覺得很煩,但現在想起來,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己,才會事無鉅細地叮囑嘮叨。並且他將一切事務承擔下來,從沒讓她為國事煩心過!
當她真正走進朝堂,才知道作為一個帝王,需要處理的事務是多麼繁多與瑣碎,而那些大臣又是多麼難以駕馭和控制,各種派系之間的恩怨利害又是多麼錯綜複雜,光平衡這些關係和力量,就要耗費太多心血和精力。更別說那些稅務、水利、農業、土地等等。她還要面對各種各樣不斷湧現的問題,這個還沒解決,新的已經來了,她已經拚命在做了,卻依然被大臣們抱怨,嫌她處理事情太沒效率,以至於延誤時機等等等等,簡直讓蘇醉兒生不如死!
直到現在,蘇醉兒才知道,曾經的自己多麼幸福!而那些幸福,竟是因為李微瀾的存在。
可是……現在還允許她後悔嗎?她怎麼好意思再去請李微瀾回來呢?自己曾經那麼對待他,簡直把他當仇敵一樣,從不體諒他的辛苦,現在遭到報應了吧!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秦墨,對蘇醉兒不分晝夜的忙碌自然是心疼不已,於是決定親自出面,去見李微瀾。
當他到達李府的時候,竟然碰到孫悟空師徒四人從府裡出來,孫悟空慇勤地幫著沙僧把行李背在肩上,又向唐僧拍著胸脯保證:「師父,你就放心吧!只要這裡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去追你們!」
唐僧皺眉:「悟空,我是怕女皇不願放你走。」
「我是為了騙到通關文碟,才答應留在她身邊的,只要你們安全離開,再憑她怎麼厲害,又怎麼攔得住我?所以,師父你們就放心先走吧!」
唐僧點頭,又叮囑了幾句,才騎著白馬與豬八戒沙僧一起離開了。
他們一走,孫悟空就興奮地跳了起來:「哇哈哈,終於把他們騙走了!嘿嘿,誰想去取什麼破經呀?若不是顧忌那個緊箍咒,我早就海闊天空任意逍遙去了!」原來這些天他在皇宮裡玩得樂不思蜀,不想再去取經了。所以就幫著唐僧從蘇醉兒那裡把通關文碟弄到手,然後再把他們騙走。現在剩下他一個人,當然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管不著了。
秦墨心裡感歎,怪不得蘇醉兒那麼喜歡孫悟空,這兩個人果然是「志趣相投」,他們腦子裡除了玩樂,就沒別的什麼了。
門也沒關,孫悟空已經不知去向了。也好,秦墨連門都不用敲,就直接進去了。誰想,進了李府之後,竟然半天不見一個人影,昔日的僕人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而且許多房間都落滿了塵土,好像很久沒有人住了。地上落葉堆積,也無人清掃,竟然透出幾分破敗和荒涼。
怎麼可能?秦墨心裡一驚,只是短短十幾天而已,李家怎麼會變得如此蕭條?難道李微瀾出了什麼事嗎?
越想越驚,秦墨加快腳步,在府中四處尋找著。終於在後花園裡迎面碰到了府中的老僕:「李叔叔!」秦墨詫異地看著李叔肩上扛的鋤頭,「您這是在做什麼?」
李叔看到秦墨,立刻顯出非常高興的樣子:「是秦公子,您怎麼來了?這些天,您已經是唯一來相府的客人了。開始的時候,還有幾個當官的來探望,後來見到少爺沒有復出的希望,就再沒人來了。」
秦墨幫忙拿下李叔的鋤頭:「李叔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那些下人們都到哪裡去了?」
「哦,秦公子您不知道嗎?自從小姐出嫁後,府裡的下人就都被遣散了。只有我無家可回,便繼續留在這裡伺候少爺,順便種點菜什麼的,剛剛我就是去種地呀。」
「種地?」秦墨只覺得不可思議,難道現在的李家竟然需要以種地的方式維持生活嗎,「微瀾在哪裡,我去找他!」
「哦,少爺在那邊釣魚呢,他說中午想吃魚,那你自己去找他吧!我給你們做飯去。」
秦墨點點頭,沿著湖邊尋找,果然在一棵垂柳之下,看到了李微瀾。一看那身打扮,秦墨就想歎氣,他還真當以為自己七老八十了呢,怎麼跟個老太翁一樣,身穿布衣頭戴斗笠,擺出一副獨釣寒江的架勢,怎麼看怎麼彆扭。
秦墨沒有驚動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此時,山遠天高,水清雲淡,時間也彷彿停駐了一般。兩人一站一坐,凝立在風景中。
不知過了多久,魚線動了一下,李微瀾連忙揚起漁竿,一條一尺來長的鯉魚被準確地拋進魚簍。重新放上魚餌,李微瀾才開口說話:「秦墨,你來做什麼?」
秦墨伸手拿掉李微瀾的斗笠:「戴它做什麼,我實在看不習慣。」
斗笠一去,立即現出李微瀾清俊溫和的面孔:「那只是用來遮陽的。況且,我現在已經不是少相了,用不著去在意儀表,哪種樣子都無所謂。」
秦墨苦笑:「那你也不必打扮得像個老頭吧?你看看你,這身衣服怎麼看怎麼像李叔的衣服。你才二十幾歲,怎麼穿得卻像六十幾歲。」
李微瀾神態從容:「穿什麼都是穿,何必那麼多講究呢?況且,我現在身無分文,連吃飯都成問題,哪還顧得上穿衣戴帽啊。」
秦墨竟是半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你果然把所有家財都給了李微微做嫁妝!」
「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我是她的哥哥,卻不能好好照顧她,讓她受了這麼多苦,除了為她散盡家財籌備一份好嫁妝外,我還能做什麼呢?微微情況特殊,豐厚的嫁妝或許能讓她在那邊的狀況好一些。況且,那些嫁妝多數都是對方的聘禮換來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幸好微微的夫家財力雄厚,然後我又賣掉了先皇御賜給李家的一些寶貝,才算度過了這道難關。」
秦墨皺眉:「當初在朝堂上,你為什麼不解釋?」
李微瀾微笑:「你以為賣掉先祖皇帝所賜之物,會比貪贓枉法之罪來得輕嗎?」
秦墨脫口驚呼:「難道你把當年先祖皇帝御賜給你李家的翔龍佩也給賣掉了?」
其實皇帝御賜之物,並沒有規定絕對不許販賣,除非具有特殊價值和特殊意義的,就比如那個翔龍佩。
「當然,否則什麼東西能這麼值錢,能賣六十萬兩銀子啊。」
秦墨又急又氣:「你怎麼如此不知輕重,別說這是輕君之罪。更重要的是,你忘了國師說過,翔龍佩是象徵你李家運勢之物,只要玉珮在,無論發生什麼,李家都可以屹立不倒。但若玉珮丟了,就說明你李家運勢已盡……」
李微瀾依然是從容不迫:「凡事必然有盛有衰,哪有花開不落的,無論翔龍佩在不在,李家也已過了極盛之時,衰落已是必然趨勢,又何必強求?況且,此時此刻,退出朝堂,我倒覺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秦墨若有所思:「你是故意的對嗎?即便沒有嫁妝一事,你也會找理由離開的,是不是?」
李微瀾沒有否認:「不錯,我不會忘記陛下對我說過的那句話:西梁人的眼裡只有少相,卻沒有皇帝。」
「醉兒是故意氣你的,其實她……」
「秦墨,你以為我真那麼小心眼嗎?我從來沒有怪過陛下,反而感謝她提醒了我。其實她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如今的西梁子民,全都知道少相在主事,朝庭的功過是非也全是以我為中心,長此以往,帝王的權威何在?所以,我必須還權給陛下,讓她重新樹立威信。否則,國將不國!」
「那也不必急在一時,醉兒還小,你把這麼一個大攤子突然壓給她,她怎麼受得了?」
李微瀾神色突然變得無比嚴肅:「秦墨,別人不瞭解陛下,難道你還不瞭解嗎?能夠寫出那句話的人,又怎麼可能還是孩子?『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知道當時看到這句話時,我內心的震撼嗎?陛下明明是絕頂智慧之人,卻偏偏心思不在王權社稷。若是沒人逼她,她永遠都不會長大!所以,只有我退出,將舞台留給她,才能讓她快速成長,承擔起本來就該屬於她的責任。秦墨,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