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第9章
    第9章

    荊沙做了個夢,醒來的時候已到了下午一點多。她從冰箱裡掏出煮熟的米飯,在微波爐裡熱了一下,真空包裝的咖喱汁浸水沸騰一番,撈起,拆開包裝,將汁液澆在米飯上,一碗香噴噴牛肉咖喱飯就這麼速成了。

    陽光好到彷彿要爆炸了。荊沙依著窗沿一勺一勺挖飯吃。

    反芻著那個色香味俱全的夢,飯吃起來難免索然。

    說起來也沒什麼了不得,無非春夢一場,還相當小兒科。當然,對這方面的事,荊沙一向沒有太深入的認識。只是那個對手,她感覺的與最後看到的似乎並非同一個人。

    少年時代的事淹沒太久,其間的情緒也無法再分明。在十多年後的朗朗日光下,她問自己對端木捨的出現取何種態度。腦子又疼。

    這日,荊沙的小店磨蹭到兩點多才開。旁邊理髮店的洗頭工跑出來,「喲,荊沙,沒生病吧,以為你不來了呢。」

    「哪啊,睡懶覺。」

    「還是自己做老闆好啊。自由。」……

    荊沙歸整著貨品,然後帶著幾分得意的心情環視自己的小店。

    店小則小矣,佈置得相當溫馨。她刷了果綠色的牆壁,底部畫了深綠色的橄欖葉,一簇簇歪著頭向上伸延。為充分利用空間,貨架橫在牆壁上,是米色木條紋的,上面擱著各種各樣的本本,卡片,因為幾乎都是荊沙自己設計的,非常別緻,放到哪裡也買不到的。中間還有展示台,插著鮮花,周邊都是跟主打品有關的輔助東西,比如攀著七星瓢蟲的木夾子,戴著頭套露出小圓臉的圓珠筆……生意在經過最初兩年的艱苦經營後,已經邁向正軌,維持著很不錯的流量。最近還有人想跟她商量合夥做連鎖。荊沙沒有同意,她對做生意興趣不大,野心就更別提了。對她來說,開店無非是靠自己的本事謀一碗飯吃而已。吃飽喝足,就夠了。她才不要用虛榮心來束縛自己。

    陸續有客上門,除了學生,白領也很多。如果碰巧是第一次上門,很少有不驚喜的。更多的是慕名前來。一進來,就會問,這裡是「末事」嗎?我在論壇上看到帖子哦,或我一個朋友推薦我來的,說你這兒的XX很不錯……

    對於第一次上門的顧客,荊沙總會送些小東西,有店名LOGO的信紙,或有自己插圖的卡片。她一般不干涉顧客的購物,讓他們像孩子一樣在店裡慢慢探索,慢慢驚喜好了。自己設計的東西能被人欣賞是她最大的滿足。

    隨著夜幕降臨,荊沙忐忑起來,因為想到跟端木捨的約會。她把他叫到店裡,其實是想讓他看看她的近況。她過得還不錯。她依然能記得12年前,他在醫院哭著對她說,沙沙姐,你不要讓我一輩子不原諒自己。

    那時候的少年,單純得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把全部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回眸過去,總有點沉重。好在又有客上門。是個20來歲的女孩子,小小的瓜子臉上有一雙讓人過目難忘的眼睛,像兩塊燃燒的小煤炭。漆黑的眼眸反射著燈光,盈盈幾點,靈氣逼人。她個子不高,看上去有點瘦,好在並不單薄,幹練的白襯衫束在咖啡色的及膝裙之間,是職業打扮。

    女孩子進門的時候,荊沙看了下手錶,7點45。做完這支生意她可以打烊了。

    這個女孩子卻跟別的客人不一樣,對她的興趣似乎超過了店裡的「末事」。她時不時將視線從物品轉移到她身上,轉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同她搭話。

    「你是老闆嗎?」

    「是啊。」

    「你的店好有意思。這是手工的嗎?」

    「嗯,我自己做的。」

    「真的嗎?」

    「是的,除了海報,這裡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設計的,有的是找印廠製作,有的索性就是我自己縫的。」

    「哇,你的手好巧……怪不得……」她連連看她幾眼。荊沙不知道她感歎「怪不得」什麼。後來,女孩子完全被物品打動了,她一件一件地翻看、把玩著,把自己相中的物品擱到荊沙遞給她的小挎籃裡。

    荊沙不驚動她,伏在櫃檯上嘩嘩記著帳。

    「我真想把所有東西都買下來。每一件都讓我愛不釋手。」女孩子選購完畢,到她面前。荊沙抬頭,看到她滿滿當當裝了一籃。

    「謝謝你捧場。」荊沙一件件掏著,結帳。

    有腳步踏進來了,荊沙猜是端木捨。抬頭,果然,但是,他的目光在與她輕觸後卻無比驚訝地擱在了購物的女孩子身上。

    女孩子同樣很驚詫,瞪大眼,「端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端木捨苦笑道:「我哪裡知道,這不湊巧嗎?」

    「你也聽說過這家店,或聽說過這家店的女主人。」

    「我何止是聽說——」端木捨面向荊沙,「認識下吧,沙沙姐,這是我的……房客,田曉蘇。曉蘇,這是荊沙,我和沙沙姐老早以前就認識的。「

    荊沙看到田曉蘇嘴角眥了眥,好像有點疼痛的樣子,但迅即誇大,化成一個無可奈何的笑臉。她攤攤手,「你們約好了吧。那好吧,不打擾,我先走了。」她拿起荊沙遞給她的袋子,颼颼幾步出了門。端木捨一直蹙著眉,目送那個叫田曉蘇的女孩子上了出租車。

    「不只是房客那麼簡單吧,以後可別說這樣的話刺傷小姑娘。」什麼都瞞不過荊沙。

    端木捨沒有接話,只道:「可以走了嗎?」

    「去哪裡?」

    「你跟著我就行。」

    端木捨很紳士地為荊沙披上外衣。走出屋子,風打著旋撞過來。荊沙瑟縮了下。端木靠近她,「冷不冷?沙沙姐。」

    3月底,依然的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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