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上 第9章 否極泰來 (2)
    雖然在中國移動TD-SCDMA招標的技術標階段中興不出意料地排名第一,但在商務標階段它卻還是報出了比華為低的價格,在所有參與競標的企業中,僅高於以TD-SCDMA主體標準的推動者大唐(大唐移動通信設備有限公司,簡稱大唐)為首的「大唐系」(包括大唐移動、上海貝爾阿爾卡特、烽火通信和新郵通,前兩者是競標聯盟,後兩者代工生產大唐的設備)—這家公司是中國信產部(現改為工信部)下屬的一個研究院改制過來的,仍然帶有濃厚的國有企業色彩,在CDMA和WCDMA上幾乎沒怎麼涉及,因此TD-SCDMA就是它的全部希望。

    另外幾個對手分別是:華為、諾西、愛立信、中國普天(中國普天信息產業股份有限公司,簡稱中國普天),其中前三家是首次以獨立身份競標—在2007年的第一期招標中,華為與諾西由雙方從事TD-SCDMA的合資公司鼎橋進行競標,而愛立信則代工生產中興的設備。在那次涉及8個城市的招標中,中興和愛立信的聯盟共獲46.78%份額,其中愛立信的份額約2%,大唐係獲36.68%,鼎橋(鼎橋通信技術有限公司,簡稱鼎橋)為13.8%,普天系(普天、諾基亞)獲2.72%。

    總的來說,由於大多數主流設備商對TD-SCDMA並不真正看好,它們介入這個領域,更多只是為了給中國政府看,同時也是不願意放棄中國移動這個客戶,因此對中興而言,這些競爭對手不足為懼。

    競標開始之前,由於人們就已經意識到了中興要繼續在TD-SCDMA上維持第一期的超高份額將是個難以實現的任務,同時聯想到在CDMA招標上的慘烈境況,於是對這個標的達到近300億元、涉及28個城市的招標,人們的預期便大為降低—這對殷一民有利。

    儘管最終中興的份額只有28%(大唐系以40%摘得第一、華為以18%緊隨中興之後),殷一民曾經是希望公司至少能爭到40%的份額的,但現在人們更願意用一種相對積極的態度去看待,畢竟按單個企業計算,中興仍然是第一,如果加上第一期的份額,第一的位置更是牢不可破。

    一直在中興的糟糕處境中扮演落井下石角色的媒體,此時卻出奇「寬容」,紛紛將更多的興趣投放在了中國企業的整體上:國產廠商一共獲得了超過80%的份額,這樣的成績對中國企業來說還是第一次。不過實情卻是:相比之下,中國聯通的WCDMA招標幫助中興吸引走了大部分不利的注意力。

    由於WCDMA是目前全球技術最為成熟、用戶最多、支持的運營商也最多的3G標準,全球無線通信產業中最有實力的對手都集中於這個領域,而中國聯通僅此一次招標的基站數量就相當於過去五六年間全球所建WCDMA基站總數的1/6,這就意味著無論是從短期市場和財務的角度考慮,還是為未來無線通信設備市場的整體地位著想,參與者們都志在必得—對中興而言,尤其如此。

    中興在WCDMA上比華為的大量壓注較晚,WCDMA是中興在三大3G標準中最弱的。考慮到經過這幾年積累的WCDMA正在進入爆炸式增長的前夜,中國聯通的這次招標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中興未來在該領域能否成為一家主流的供應商。如果考慮到未來更多的運營商和客戶會選擇從WCDMA向LTE演進這一現實,這次招標還將決定中興是否能成為一家數一數二的供應商。

    殷一民可不願意自己領導的只是一家二流設備商。在中國電信和中國移動這兩個一直被認為是公司最有優勢的項目上遭遇到的失利,使公司的士氣大受打擊,他必須重新振作士氣。

    從2008年11月中旬開始,殷一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奔走於上海、南京、深圳等地的研究院,與研發人員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官方的說法是「瞭解研發一線存在的問題和明年研發資源需求情況」,但實際上卻有安撫軍心的意圖。在整個行程中,他都表現出對CSL(香港移動通訊有限公司)—一個表面上看來與此時國內電信行業的整體氣氛毫不沾邊的項目的巨大關注,這其中大有文章。

    CSL是澳大利亞跨國電信運營商Telstra旗下的子公司,為香港最大的無線運營商。2008年年初,中興獲得了為CSL建設HSPA+網絡的項目,該項目合同中,計劃部署基站達2000個,殷一民因此大受鼓舞,從那時起他便親自擔任項目總監,帶領1000多名工程師和研發人員夜以繼日工作,希望將這個項目建設成公司在WCDMA領域的一個樣板工程。在這之前,中興還沒有在發達國家和地區市場建設如此大規模的WCDMA網絡的經驗,而與此同時,有傳言說中國聯通可能會在WCDMA招標中傾向於選擇那些有超過2000個基站部署經驗的設備商。

    這實際上可以看成是殷一民的一步棋,中興在WCDMA上的勢弱地位與當初華為在CDMA上的勢弱地位相差無幾,中興與中國聯通的關係也和當初華為與中國電信的關係一樣深厚,當初任正非在中國電信CDMA招標中打了一場血光四濺的價格戰,現在殷一民也終於可以用同樣的手段去對付對WCDMA寄予厚望的任正非了。

    其實在WCDMA上中興也並非全無是處,至少終端方面已經實力不俗。公司從1999年開始就已經從事WCDMA手機的研發,到眼下已經為沃達豐、意大利電信、法國電信、英國電信、香港和記電信、西班牙電信等全球主要的WCDMA運營商定制終端。而未來中國聯通的WCDMA進展如何,終端的支持將發揮關鍵作用。

    相反,此時任正非則可能正打算著如何利用自身在WCDMA上的優勢來獲得份額和毛利率的雙豐收,以彌補在中國電信上的虧空—它和愛立信都報出了每載扇17萬元這樣一個有利可圖的價格。但這次卻遭到了中興首先挑起的價格戰—它的報價只有每載扇3萬元(即便按照這個價格,中興仍然可以保證不錯的毛利)。彷彿是事先約定好的,中國聯通則宣佈前三輪共13個省份的招標將主要看商務標(也就是報價)來決定誰勝出。

    結果,在第一輪涉及的三個省份的招標中,中興獲得了最大份額。從第二輪開始,華為、愛立信便坐不住了,不得不參與到價格戰中來,將價格降到每載扇3萬元以下。但為時已晚,在覆蓋13個省份的前三輪競標結束後,中興坐上了總份額第一的位置。

    在剩下的17個省份中,中國聯通又轉而採取根據各個廠商佔其原有GSM網絡的佔有率、品牌知名度、技術指標等指標來確定,而中興則憑借其在聯通原有GSM中20%的佔有率取得可觀籌碼。

    當2009年春節到來時,侯為貴和殷一民終於可以好好慶祝新一年的開始了。中國聯通公佈的最終招標結果讓幾乎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

    之前,業界普遍預期中興獲得的份額絕不可能超過15%,但最終的數字卻是21.5%,而且還包括了廣東、山東、浙江等經濟發達省份,中標省份總計16個,超過招標省份數的一半,這一成績僅次於華為系(包括華為、摩托羅拉,份額為30.6%)和愛立信系(包括愛立信、新郵通和烽火通信,份額為26.5%)。

    於是,中國國產廠商再一次成為最大贏家,一共獲得了60%的份額,完全改變了在GSM時代中國公司只能在邊緣市場獲得一些國外公司不願意做的訂單的局面。自此,中國電信設備廠商終於在3G時代完成了對本土市場的全面掌控—從1998年中興和華為決定在這個領域有所作為開始,剛好10年。

    「我們曾經希望在CDMA上達到30%的份額,但沒有成功;在TD-SCDMA上我們也曾希望達到40%,也沒有成功;在WCDMA上我們曾希望做到20%,我們成功了,而且我們保住了合理的毛利率。從整體看,我們在國內市場達到了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高度,在三個3G標準領域,我們獲得了綜合佔有率的第一。」殷一民終於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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