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到自己,怎麼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田中老虎這個計劃,真是荒唐,他很後悔,居然答應他來執行這件看似荒唐的工作。事已至此,只有一步一步地走著瞧吧。忽然田中老虎推開門進來,告訴他的衣櫥的浴衣是為他準備的。「邦德君你必須專心應付即將去執行的任務。」田中老虎的語氣堅定而又甚為溫和,「我已準備了大壺的清酒來犒賞你,下酒的菜,是本地的名產龍蝦。」
邦德的頭略微的抬了抬,把衣服脫掉,換上深棕色的浴衣,用標準日本式姿勢和田中老虎隔桌坐好,深深地一鞠躬,「你發的獎品我,我極樂意接受。」
清酒來了,美女跪在一旁為他們斟酒。邦德拿起自己的一杯一飲而盡,田中老虎笑著說:〞你這樣的喝酒的氣派,倒是很配合你現在的身份。〞
「什麼身份?」邦德不解地問。
「福岡的煤礦工人,都和你一樣高,雖然你的手不夠粗糙,但你可以解釋,不會用鏟只能推車。你要混充一個又聾又啞的傢伙,到時候你的手指縫裡該填些煤粉進去。」田中老虎從袖口中拿出一包東西,又黑又髒的硬紙片,上面寫著日文,他把紙片交給邦德!
「這上面記載著你是一個又聾又啞的可憐蟲,人家看到你一定很討厭,揮揮手讓你離開,也許有人看到你這副可憐相,全會丟給你一些零用錢。不論任何情況下,你都要鞠躬引退,使人看到你有深度的自卑感。」
「多謝老師的指教,這種賞錢,是否也應該收歸國庫?」
「不必,這次出差的費用,實報實銷,由首相處支付,和我們局裡的預算,沒有任何的關係。」田中老虎一本正經地說。
邦德表現出一種自卑的神情,深深地一鞠躬,「不勝榮幸之至。」
他直起了腰。接著說:「好了,現在你這個老油條甚至可以再叫點酒來,再吹點你那神風攻擊隊的事情給我解解悶。可憐我邦德,堂堂的大丈夫,馬上要變成一個縮頭烏龜,叩頭作揖,低聲下氣。竟然讓我扮演一個的低三下四的人,發揮我的表演天才,變成一個又聾又啞的傢伙。我現在倒想學你們貴國的人,把頭放在打樁機下面」!
田中老虎正想答覆邦德的這番話,女招待進來,拿著一個大精漆木質的器皿,裡面放著兩個人的飯菜,生鵪鶉蛋,紫菜片,一個人一隻大龍蝦,裝在細瓷盤子裡,中間放著粉紅色的肉片,邦德正準備動筷子,突然發現龍蝦居然還是活的,使他大吃一驚,龍蝦的頭在左右搖動,兩個大夾子不斷地搖擺,龍蝦居然自己爬出了盤子。
「老虎!」邦德滿臉驚異地說:「這傢伙還活潑得很呢!」
「邦德君,請你不要大驚小怪的好不好,這是日本一道最有名的菜,我希望你能放心享用,看你這個樣子,哪裡像是個女皇手下的出色特工啊,假如你的老闆也在此的話,我相信他一定很失望。」
邦德鞠躬謝罪,故意將頭低了很久,才抬起來:「請多包涵!我認錯就是。我本來以為產於貴國的龍蝦,是不願意對人生吞活剝的。為了感謝您對我的教導,我在此敬您一杯酒。」
「豈敢豈敢!」田中老虎笑了:「你如此虛心向學,我深感愉快,為我相信時間不會太久,你就可以對我國的生活感到習慣了。」
「說句良心話」,邦德借題發揮,「我對貴國的生活方式的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欣賞和習慣了,但也許一輩子也無法瞭解貴國人死亡的方式。」他喝了杯中的清酒,把杯子交給跪在一旁的女招待,他需要多喝一點酒,才有足夠勇氣吃菜和那只鮮活的龍蝦。
令邦德欣慰的是,那天晚上他們在京都最有名的酒店宮古住了下來。柔軟舒適的床,有空調,有西式的人可以隨意坐在上面的盥洗室,這一切都遠離塵世。
田中老虎說很遺憾,他必須和專區的警察局長共進晚餐。邦德自己點了一杯傑克丹尼和一份班尼狄克蛋搭叫人送到他的房間。然後他打開電視機看日本非常有名的電視連續劇《七個偵探》,沒有找到壞人,接著上床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宿醉和自責(捫心自問),他聽從了田中老虎計劃在動身去大阪之前去一趟日本最古老的妓院。去大阪得花一天的時間,要穿過內海到達九州島南部。「早點去妓院」早就成為邦德唯一的評論。
田中老虎哈哈大笑,「很遺憾,雖然你的直覺總是很準,但是現在日本賣淫是非法的。邦德先生,我們還是去參觀國家紀念館吧。」
「哦,好!」
妓院裡到處是鞠躬和唏噓聲。妓院坐落在故都現已破落的寬敞的紅燈區。熱心的館長給邦德他們看了很多描寫性的小冊子。他們在拋光的地板上踱著步,從一個房間到另外一個房間。他們神情莊重地看著那些留在斑駁木柱上的刀劍痕跡。據田中老虎說,這是那些因情慾和不耐煩激怒的武士所為。邦德問那裡曾經實際上有多少間屋子。在邦德看來,這所妓院似乎被一個巨大的廚房和那許許多多的餐廳佔據了大部分地方。
「四間屋子」,紀念館的館長回答說。
「這樣是沒辦法經營妓院的」,邦德評論到,「需要有快速的生產量,就像賭博娛樂場」。
「邦德先生」,田中老虎抱怨到道,「請動動腦比較一下你們的生活方式和我們的生活方式吧。在以前,這是一個休息和恢復精力的地方。有飯吃,有音樂、還有故事聽。人們還會寫短歌,在牆上題字,如深刻的人就會這樣寫,『明天一切都是全新的』。」
然後他扔掉筆,拔劍大吼,「四號房間什麼時候會空出來啊?」國家紀念館真是名副其實啊!就好像是在那些新成立的非洲國家,他們會用食人族用過的雙柄燉鍋為飢餓的孩子燉山藥。人們都設法忘記自己野蠻的過去,而不是引以為榮。比如,像我們有摩根或萊莉的血統一樣。了不起的謀殺者和非同尋常的妓女構成了我們歷史的一部分。你不應該設法假想你們最古老的妓院是阿文河上的斯特拉福。」
田中老虎爆笑,「邦德先生,你對我們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的評論越來越離譜了。走,該是讓瀨戶內海有益健康的微風來淨化一下你的大腦了啦。」
日落時分,田中老虎和邦德到達了九州別府。田中老虎說這時候去觀賞有名的「別府十獄」是最理想的了,而且,明天一早就得啟程前往福岡。本來抽不出時間去遊山玩水。邦德一聽到福岡這個地名,心裡一喜。最後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遊樂的事情將告一段落了。
別府十獄是是火山地帶一種特有的精緻。空氣裡到處瀰漫著硫磺的氣味。已爆的巖洞散佈在地上。而且一獄比一獄恐怖。沸騰的岩漿五光十色,顏色各部相同。有橙黃色、大紅色、天藍色。在夕陽在斜射下,顯得分外絢麗多彩。畫著骷髏頭的牌子到處都是,警示遊客小心危險。十獄的路旁,還用英文註明岩漿每二十分鐘就會噴發一次。田中老虎和邦德與一群遊客看到,濺滿泥漿的岩石地中,有一個****,在它的附近豎立著好幾支炭精燈,燈光照向洞口,五六分鐘了,一陣隆隆的聲音從地下傳出來。沸騰的岩漿好像一根柱子射向天空。當邦德離開的時候,他發現有一塊用鐵絲圍起來的地方。在中間有一隻大紅色的開關,但是是用鐵鎖鎖著的。在鐵絲網上還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畫著令人恐懼的骷髏。邦德請田中老虎講解一下。
這個巖洞泉的噴射的頻率,是由這個開關控制的,如果轉到底的話,就會引起整個火山爆發。它的威力大概相當於一千五百噸黃色炸藥。這是騙騙遊客的胡說八道。咱們回去吧,現在是咱倆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了。今天的晚餐,我請你吃最名貴的魚,這種魚叫『鮒魚』,是我專門打電話為你預定了的。
「鮒魚,會不會吃了害死人啊?你怎麼就愛吃這些烏七八糟的怪物呢?」邦德聽到奇奇怪怪的食物就如同驚弓之鳥。
田中老虎大笑起來,「的確是有劇毒,毒性在肝臟和性器上,是自殺和謀殺的恩物。說真的,這種魚在日本非常名貴,在水中它像貓頭鷹一般,一離開水面,它就把自己吹得就像一個皮球。這類魚的肉極其鮮美,吃多了,可以滋補身體,蓄養精神。」
「拿這種恩物待客,我真有點不敢領教。假如你無意謀殺我,我確實沒有意思自殺。」
「邦德兄,你放心好了,這種魚雖然有劇毒,但料理這種魚的廚師都是精於此道的,而且他們都有衛生局頒發的技術證明。」
田中老虎在旅館裡早就訂好了房間,將行李安排妥善之後,他倆就去浴室先洗了個熱水硫磺浴,泡得渾身舒適極了,再跳到清水池子裡泡了一會兒,把身上的硫磺味道沖了沖。洗完澡,他倆就向飯店走去。
這個飯店好像是專門賣鮒魚的,在大門口掛著一個大鮒魚當招牌。進門一看,裡面擺設還不錯。田中老虎訂的座位,虛位以待。侍者看到田中老虎和邦德進來了,趕緊引領他們入座。餐廳裡座無虛席,每張桌子上的人們都目不斜視,吃的是津津有味。
「老虎,叫五壺清酒,否則我真沒有勇氣下嚥。」
「五壺清酒,那還不簡單,今天你盡量的給我喝好了!」田中老虎好像對鮒魚非常感興趣,說起話來很是輕鬆愉快。
這時侍者將五壺清酒送了上來,邦德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壺,倒在玻璃杯裡,一杯一杯地喝了一個痛快。
「老虎,叫他們上那個鬼魚吧。我毒死了之後,那個博士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侍者鄭重其事(小心翼翼)地端上一個精美的大瓷盆,裡邊放著一片片透明的鮒魚片,擺得好像一朵大蓮花。邦德拿起筷子來,他現在對自己使用筷子感到很自負,熟練到可以隨心所欲地夾食物,如同日本人一樣的隨意了。
邦德覺得鮒魚吃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滋味,但是田中老虎吃得津津有味,讚不絕口。邦德看田中老虎的嘴是左咬右咬,吃得好像無比的樣子,也就湊趣地稱讚了幾句。繼之而來的是一塊一塊的魚頭魚尾魚骨頭。邦德的每一口魚都是用酒衝下肚去的。
「老虎,我這回受訓的結果已達到畢業的水平了吧!最後的成績你準備給我打多少分呢?」
邦德的酒已經喝光了,拿起一支香煙點著,面對著田中老虎問道。
「邦德兄,你的成績還可以,只是有一個缺點,就是處處表現你們西洋人的幽默、所好。我瞭解西方人,我的肚量很大,無論是言論還是行動我都不怪你。若是換了別人,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你我的相交,很有趣,我也很樂意和你成為朋友。」
當吃完飯後,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有個身體結實的人從邦德身旁經過走向大門。這個人頭戴一頂皮帽,還戴著口罩。這不是火車上那個扒手還能是誰呢?
邦德心裡想,好哇!又在這裡碰到他了,假如在去福岡的路上再遇到他,那就非得和他算賬不可了!邦德心裡直納悶,田中老虎狡猾的就好像一隻狐狸,怎麼就缺少一隻善觀四方的利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