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小心地把身體從女孩的背上移開,同時手指也從她的脖子處移開。他把手輕輕地捂在她嘴上。他感覺身下的人在費勁地呼吸,身體仍不能動彈。邦德把她雙手反剪在背後,用右手把它們抓住。她的臀部可以動了,兩腳緊繃著。邦德用腹部和大腿把她的腳壓在地面上。現在他的手指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突然她用牙齒咬住他的手。邦德小心地貼上前來,把嘴湊到她的耳邊,緊忙地低聲道:「蒂莉,看在上帝的面上,別出聲!是我,邦德,我是朋友,現在情況緊急。有些事情你不清楚。請你安靜點,聽我說?
她的牙齒放開了他的手指,身體也放鬆了,軟軟地躺在他的身下。過了一會,她點了一下頭。
邦德把她放開,躺在她旁邊,但仍把她的雙手反剪在後背,輕輕說道:「喘口氣吧。不過,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蹤金手指?」
她臉色蒼白,看了邦德一眼後旋即轉到另一側,然後對著地面狠狠地說道:「我要殺了他!」
也許是是金手指污辱了她?邦德放鬆了右手,讓她把雙手舉起來,這樣是她的頭舒服一點。由於精疲力竭,她全身顫抖,肩膀也略微有些顫動。邦德伸出一隻手,靜靜地有節奏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眼睛仔細地注意著下面這種平靜而毫無變化的情景。
沒有變化麼?一定是有什麼情況。煙囪罩上的那個雷達現在不轉了。它那橢圓形的長嘴停了下來,並且指向他們這個方向。
邦德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現在,那個女孩現在已不哭了。邦德把嘴移近她的耳朵,她的頭髮有股茉莉花的香氣。他輕輕地說:「別擔心,我也在一直跟蹤他,我要給他造成的傷害要比你給他的嚴重得多。我是倫敦派來的,他們希望抓到他。他對你做了什麼事?」
她幾乎是自言自語:「他殺死了我姐姐。你應該認識她,她叫吉爾·麥特生。」
邦德憤怒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個月要換一個女人。吉爾第一次做這份工作時,就把這些告訴了我。他對她們施用催眠術,然後,用黃金來塗刷她們。」
「上帝啊,這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吉爾告訴我他愛黃金愛的發狂。我想這可能是他的某種思維方式——一種佔有黃金的方式,這好比是嫁給黃金。他叫一個韓國的僕人來塗刷她們。但他不能塗刷她們的背脊,那一部分必須要留下來。吉爾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不過我後來終於明白了那樣她們就不會馬上死去。如果她們的身體被全部塗上黃金,那麼皮膚的毛孔就不能呼吸。那麼就會因窒息而死。然後,那個韓國人用樹脂或其他東西把她們身上的金漆洗掉。金手指給她們每人一千塊美金,把她們打發走。」
邦德好像看見那個怪郎拿著金漆盤子的可怕樣子,看見金手指心滿意足地盯著這些金光燦爛的塑像,簡直是邪惡的佔有慾。「吉爾發生了什麼事?」
「她拍電報要我去找她,當時她正躺在邁阿密一家醫院的急診室中。金手指把她拋棄了。她馬上就要死了,醫生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把金手指對她幹的事告訴了我。當天晚上她就死了。」女孩的聲音是冷漠,但道出了事實,「當我返回英國,我去請教了一個皮膚專家,他告訴了我關於皮膚毛孔呼吸的機理。他告訴我有些酒店的艷舞女郎曾經被迫全身刷滿銀粉,他給我展示了一些病例和驗屍報告。我這才真正明白吉爾到底發生了什麼。金手指把她渾身塗滿了金粉,他謀殺了她。這一定是出於報復,因為她和你曾經在一起過。」這是她停了一下,然後遲疑地說道,「她和我提到了你,她——她愛你。她告訴我,如果能夠遇到你,就把這個戒指給你。」
邦德緊緊地閉上了雙眼,抑制心中一股難以言表地悲痛——又一個人死了,又是因為我的緣故!這一次,都是一個無心手勢的過錯。一次不經意的舉動竟然導致了與那個美麗女孩24個小時的意亂情迷,那個女郎就愛上他。結果,這種愛遠遠超出了他的幻想。這種對金手指微不足道的挑戰,竟受到金手指一千倍、一百萬倍的報復。兩天前在桑維奇,金手指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平靜地說:「她已經辭職不幹了。」他對自己這麼說,當時一定很得意!邦德緊緊地握住了雙拳:我的上帝!只要還有最後一口氣,一定要向金手指討還這筆血債!至於他自己……邦德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工作肯定不能成為推托致使那個可憐的女孩死亡的責任的借口,這筆情債他注定要背負終身了。
女孩伸手去取那枚克拉達戒指,她兩隻手纏繞在這個心型的金戒指周圍。然後把手指放到她口中,戒指被取下來了。她把它送到邦德面前。這個小巧精緻的金戒指,與粗大的樹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月色下閃閃發光。
突然,邦德的耳邊聽到「砰」的一聲,緊接著又是「嗖」的一聲,邦德看到一支鋁質羽毛銅頭箭,像一隻蜂鳥一樣向這邊直飛過來,它穿過金戒指,射在樹幹上。
邦德慢慢地,幾乎是漠然地把頭轉過去。
十碼以外,一個黑影,一半在月光中,一半在樹影中,他的頭圓的像個西瓜,兩隻腳蹲跨著,擺出一種柔道的架式。他的左臂向前伸出,反襯出一張發光的半弧形的弓。它的右手正抓著第二支箭的羽毛,箭尾緊緊地靠在右臉上。在頭的傍邊,繃緊的右肘向後拉著。銀色的箭頭正指向這兩個蒼白的抬起頭的身影間。
邦德對女孩輕輕地說:「千萬不要動。」然後高聲地說,「喂,怪郎,你的箭法很準啊。」
「怪郎拉緊了弓箭。」邦德站起來擋在女孩前面,他用他的嘴角輕聲地對她說,「他還沒有看見這支來復槍。」然後,他又平靜地對怪郎說:「金手指先生這塊寶地真的不錯。我希望有機會能和他談談。不過今天晚上太晚了,你可以告訴他,我明天會來拜訪的。」
邦德接著對女孩說道:「親愛的,咱們走吧,我們已經在林中散步有一段時間了,現在該回旅館了。」他離開了怪郎。向鐵柵欄的方向走去。
怪郎跺了一下前腳,將第二支箭瞄準著邦德腹部的中間位置。
「嗨。」怪郎把頭向旁邊一歪,指了指下面的房子。
「哦,你認為他現在想和我們見面嗎?那麼。你不認為我們會打攪他嗎?走吧,親愛的。」邦德選擇了樹幹左邊的那條路,這樣可以保證藏在草叢裡的那支槍不被看見。
他們慢慢地走下山去,邦德輕聲地與女孩交談著,主要是提醒她一些注意要點。他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把你從英國帶來。對我們這個小小的冒險是不是感到驚奇而有趣。我們現在非常危險,千萬不要耍小把戲。」邦德向後看了一下說道,「那個傢伙是個殺手。」
女孩憤怒地叫道:「沒有你搗亂……」
「你也一樣,」邦德生硬地把話頂了回去,但又連忙說,「蒂莉,我非常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我認為你開槍後也很難逃出這裡。」
「我有我的計劃。到午夜時,我就可以越過瑞士的邊界了。」女孩辯解道。
邦德沒有回應。他突然發現了什麼。那高高的煙囪頂上,那個雷達似的橢圓的長嘴,又開始旋轉了。
原來是那個東西發現了他們,聽到了他們的說話!這一定是某種聲音探測器。金手指實在是太狡猾了!邦德並沒有小看金手指的意思。他當時怎麼做出這麼個決定呢?也許,如果他帶了槍……不行,邦德知道,縱使他拔槍速度很快,也不能打倒那個韓國人——眼下更不行了。這個人現在完全能掌握他們的生殺大權。無論邦德手中是否有武器,都無異於一個人同一輛坦克去決鬥。
他們來到了院子。正想走進去,這時房子的後門打開了。兩個韓國人藉著燈光向他們走過來,邦德估計他們可能是來自雷庫維爾的雇工。這兩個人手中拿著難看而光亮的棒子。「站住!」兩個人面露猙獰,呲牙咧嘴說道。這情景和一個曾在日本監獄帶過的朋友描述給邦德聽的一樣。「我們要檢查一下,不要找麻煩,否則……」說話的那個韓國人一邊說著,一邊用棒子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把手舉起來。」
邦德把手慢慢的抬起來,並對女孩說:「無論他們做什麼,不要反抗。」
怪郎凶狠的走上前來,注視著整個搜查。這些傢伙搜查很內行,而且面露獰笑,邦德冷冷看著他們在女孩身上搜查的手。
「好了,進來!」
他們被驅趕著穿過一扇打開的門,沿著一條鋪了石板的通道,來到了房子前面的一個有個狹窄入口的走廊。房子的氣味如邦德所想的一樣,霉味中夾雜著芳香氣味。這裡的門都是白板式的,怪郎敲了其中的一個門。
「進來。」
怪郎打開門,他們倆被推了進去。
金手指坐在一張大桌子旁邊。桌上整齊地堆滿了很多看起來很重要的文件。桌子的側面連著一些灰色的金屬檔案櫃。除了大桌子,在金手指能夠夠得著的地方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台短波無線電接收機,一個操控台和一台機器。這台機器正在滴答作響,看起來很像一個自動氣壓計。邦德猜想,這東西一定和發現他們的探測器有關。
金手指穿了一件紫色的天鵝絨的便裝,裡面有一件開領的絲質白襯衫,敞開的領口中露出了一叢桔黃色的胸毛。他直挺挺地坐在一張高背椅子上。他幾乎沒有看那個女孩,他那雙大藍眼睛地目光全部集中在邦德身上。
這並不令他們感到驚訝,只是感到了一絲寒意。
邦德咆哮道:「金手指先生,瞧瞧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到警察局告發我收了1萬元美金,我和我的朋友蘇美斯小姐一路追蹤你,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知道我們爬了欄杆——這屬於非法侵入,不過,我想在你去其他地方之前,把你抓住。接著你的這只猿猴跑過來,用他地弓和箭差點把我們當中的某個人射死。然後兩個殺氣騰騰的韓國人又把我們攔住並強行搜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道歉的話,我會到警察局控告你。」
金手指那種平淡、冷酷的凝視沒有絲毫變化,他可能根本沒有聽邦德暴躁般的言語發洩。最後,他終於開口了:「邦德先生,芝加哥人有一句名言:『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就是敵人。」邁阿密,桑維奇,現在是日內瓦。我一定要你吐出真相來。」金手指的眼睛慢慢地掃過邦德的頭,說道:「怪郎,壓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