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邦德坐在邁阿密機場休息室最後一排沙發上,兩杯波旁威士忌(一種美國產的烈性威士忌)下肚後,他思考著生存與死亡的問題。
他的職業中有一部分是殺人。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營生,並且當他不得不殺人時,他會盡量做得乾脆利落些,然後讓自己盡快忘記這又一次殺戮。對於一個手持特別的「兩個0」打頭的證件(即007——譯者)去殺人的特工來說,在執行任務時殺人便是他所要執行的任務,這就要求他像外科醫生一樣冷酷地對待死亡。如果殺戮與死亡不幸發生,就該坦然面對。後悔可不符合職業的習慣,是短視的婦人之仁,如果搞砸了,自己的小命就得丟掉。
然而,邦德心裡對於剛才那個墨西哥人的死卻有些奇怪的感覺,那一幕讓他印象深刻。不過這並不表示那個人不該殺。他是一個邪惡的人渣,別人都叫他「歹徒」。這種人為了40比索就敢殺人越貨,這點錢也就相當於英國的25先令。當然,既然有人雇他來殺邦德,給的錢肯定不是這個價碼。從這個人的面相上來看,他被自己一生中的痛苦與窮困吞噬了靈魂。當然,這個人早就該死,但在不到24小時之前,當邦德殺他的時候,邦德似乎能感覺到這個人的靈魂是那麼迅速、徹底地脫離了自身的肉體,從他的嘴裡冒了出去,就像海地土著人畫的鳥兒一樣飛走了。
拿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跟一個行屍走肉般的人相比,兩人之間的差異會令人感到詫異。有血有肉的人生氣勃勃,而那個如行屍走肉般的人卻只是個渾渾噩噩的死魂靈。邦德面對的這個人只是一個有著姓名、地址和工資卡——也許還有一張駕照的墨西哥人。當邦德幹掉他,他的靈魂離開他,離開那具臭皮囊和身上裹著的廉價衣服時,他就像那被裝進空紙袋的垃圾一樣,等待著垃圾清掃車的到來。跟邦德殺的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從這個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墨西哥歹徒身上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從這一點來說,這傢伙可比其他所有墨西哥人都棒。
邦德低頭看了看幹掉那個墨西哥人的「武器」——他的右手外側又紅又腫,很快那裡將形成一處淤傷。邦德曲起右手,用左手輕輕揉著傷處。在他乘飛機逃脫的一路上,他一直不斷地揉著那裡。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如果他能保持傷處血液循環暢通,他的右手會好得快一些。邦德也不知道他還得多久就要再次用上這件「防身利器」。他揉著手,坐在角落裡自言自語著,一股憤世嫉俗的淒涼感湧上心頭。
「全美航空公司,明星航班,飛往紐約拉瓜迪亞機場的本公司NA106次班機,馬上就要起飛,各位旅客請到7號門登機,請所有旅客登機。」
擴音器關閉時,大廳裡迴響起一下「卡嗒」聲。邦德看了看表,離他所要搭乘的飛機起飛至少還有10分鐘。他招呼女招待,又點了一杯波旁威士忌。一個厚實的闊口玻璃杯端了上來,邦德晃了晃杯中混合著冰塊的液體,待冰塊稍微消融後,仰頭飲下一般。他掐滅了手中的煙蒂,重新靠在沙發上,左手支著下巴,悶悶不樂地凝視著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的飛機跑道。夕陽西下,太陽的半個身子已被吞沒在墨西哥灣裡。
幹掉了那個墨西哥人,邦德這次做的倒霉差事也劃上了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這次上面派給他的差事糟糕頭頂,既讓邦德感到卑劣而危險,又沒有給邦德任何成就感。要不是他勉強得以從賊窩脫身,如果不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那就萬劫不復了。
墨西哥的一個大老闆有些罌粟田。當然,那些美麗的花兒可不是用來裝點大地的。毒梟們會將這些花兒的果實掰開,搾出汁液,製成毒品。很快,在墨西哥城一個叫「瑪德·德·卡喬」的小咖啡館會有人以相對便宜的價格將這些貨買走。可以想像,這個小咖啡館裡面森嚴壁壘。如果你想買貨,就必須走進去,先點些喝的。喝完東西後,去吧檯付錢,老闆會告訴你該在賬單上添幾個0才能提貨。表面上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守規矩的交易,除了墨西哥人,沒有人會注意到這一點。然而,在萬里之外的英國,由於聯合國敦促各大國打擊走私販賣毒品的犯罪行為,英國政府宣佈在大不列顛禁止販運、銷售海洛因。
禁令下發到了倫敦的索霍區,即便對於那些一心想以海洛因等毒品減緩病人痛苦的醫生來說,這一禁令同樣有效。然而,禁令是犯罪的催化劑。很快,因為英國境內的毒品集散地被發現,南亞的「金三角」地區、土耳其以及意大利等幾大毒品貨源地的毒品走私路線被切斷了。
在墨西哥城,一個做進出口生意的商人,名叫布萊克威爾,此人口碑一向不錯。他在英國有一個癮君子妹妹,沉迷於海洛因而不能自拔。布萊克威爾很愛這個妹妹,並為她而感到難過。然而,這個女孩寫信給哥哥說,如果沒人幫她弄到些海洛因,她很快就會死。布萊克威爾相信了妹妹的話,並著手搜尋墨西哥的地下毒品交易市場。他通過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提供的特殊渠道,找到了「瑪德·德·卡喬」咖啡館,並進一步接洽到了那個墨西哥大佬。接下來,他瞭解到交易是如何進行的了。接著他做出一個危險的決定:如果他能通過這種渠道發大財,不僅可以緩解妹妹的痛苦,也可以取得人生暴富的秘訣。
布萊克威爾做的本行生意是肥料。他有一所倉庫,一個小種植園和一個三人研發團隊,主要搞土壤測試和種植研究。因此,對他來說,勸說墨西哥大佬讓他入伙很容易。打著做化肥這一光鮮招牌,布萊克威爾的人可以偷偷地干從鴉片裡萃取海洛因的勾當。墨西哥大佬會迅速地幫他安排好去英國的貨輪。以一次1000英鎊的代價,他們能讓幫外交部長送快件的人每月將一個特別的手提箱帶到倫敦去。價錢是公道的。手提箱裡的東西值兩萬英鎊。墨西哥大佬命令送件人將這個箱子寄存在維多利亞火車站的行李存放處,然後將行李票郵寄給一家叫做「波安皮克斯有限公司」的一個叫斯瓦布的人。
很不幸,這個斯瓦布是個惡棍,他心中毫無「人性」二字容身之地。他認為,既然美國的青少年癮君子一年能花上數百萬美元去吸海洛因,那麼他們的英國遠親也完全應該如此。在皮姆利科的兩間房子裡,斯瓦布手下的人將海洛因加工後,通過自己的渠道賣到各大舞場及娛樂場所。
當英國刑事調查部同他聯繫時,他已發了大財。為了調查他的貨源,蘇格蘭場決定再讓他神氣一段時間。他們派人秘密跟蹤他,先是跟到維多利亞火車站,接著又跟上了那個墨西哥的送件人。到了這個階段,既然牽涉到了外國,特工局便被召集來,邦德的任務就來了——他被命令去找送件人的貨源並切斷這一販毒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