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梅塞德斯300S型轎車是德拉克斯的,的確很漂亮,車身全都是白色的,邦德的那輛本特利轎車就停靠在它旁邊,兩車相比的話,德拉克斯的車至少比邦德的新25年,速度也會相差將近一半。德拉克斯之所以選白色的梅塞德斯,邦德推測那是由於這種車自勒芒和紐倫堡大賽以來曾多次奪走桂冠,而買梅塞德斯車也正顯示出了德拉克斯的獨特性格。
德拉克斯此時從房門裡走出來,加娜·布蘭德與克雷布斯跟在後面。當瞧見邦德眼裡那羨慕的眼神時,德拉克斯炫耀地說,「這車的確不錯。」之後他指著邦德的那輛本特利車,「以前看這種車還算可以,可是如今人們只開這種車去戲院看戲了,樣子真是太古板了。」
德拉克斯在微笑著轉向克雷布斯:「你到後面坐著去吧。」
克雷布斯非常聽話地爬進後面那個窄小的車座,將雨衣翻上耳邊,斜著身子坐著,兩隻賊溜溜的眼睛不停地偷偷瞟向邦德。
加娜·布蘭德頭上戴著一頂灰黑色的貝雷帽,手上戴著一雙手套,還拿著一件輕便的黑雨衣,顯得異常動人。她很快鑽進車子的前排右座,又把車門關上。
她沒有與邦德搭話,午飯前他們就已經在邦德的房裡安排好一切計劃了,他們決定七點半一起在倫敦吃頓晚飯,然後再搭邦德的車一起回來。她坐在那裡,將兩手放在大腿上,兩眼平視前方,表情嫻靜。德拉克斯此時也鑽進車裡,開始發動引擎,他將方向盤下發著亮光的操縱桿撥至三擋。車子開始發動,但發動時排氣管甚至都沒有傳來引擎的突突聲。很快它就在樹林中無影無蹤了。邦德開著自己的那輛本特利,緩緩地跟在後面。
梅塞德斯車在路上疾馳,加娜·布蘭德的混亂的思緒也跟著那輛車飛馳。在昨夜折騰了一晚上之後,今天一大早起來,大家都忙於發射基地的清理工作,以免「探月」號在升空時會引起地面大火。德拉克斯對於昨天的事沒在提及,他的態度和往常相比沒有什麼迥異之處。她今天所做的工作仍然還和以前一樣,把當天的所有數據全部收集整理好,之後又被派去把沃爾特青睞請來。通過那個小小的窺視孔,她發現德拉克斯仍然照舊,又在他那隨身攜帶的黑本上記下了一些數據。
天空中陽光明媚,稍稍有些悶熱。德拉克斯坐在前排駕駛著汽車,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加娜·布蘭德敏銳的眼光落到一個小本上,那個黑色的小本就在德拉克斯褲子後面左邊的口袋裡。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啊。她以前從來都沒有距離他如此近過。昨天下午所經歷的事情使她改變了很多,她長久以來被壓抑著的競爭心理再次被激發出來。感受了那岩石裂崩所帶來的驚懼之後,她已不畏懼再冒任何其他風險,假如想要知道發射工作是否正常,那麼看看這個小本子就能知道了。而想要偷看的話,現在機會已經來了,而且是最後的機會。以後的話,可能她再也沒有機會與他靠的如此近。
她將自己的雨衣非常自然地疊起來,放置於在她與德拉克斯之間的那個空空的座位上,同時她把自己的身子向著德拉克斯那邊挪了挪,看起來似乎是想把自己的坐姿調整得更舒適些。她將自己的手放在那皺折的雨衣下,耐心而又專注地靜靜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當他們所坐的這輛車駛進梅德斯通那條擁擠的車道上時,那個讓她盼望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了。德拉克斯企圖讓車從國王大街拐角以及加布裡埃爾小街邊繞過紅燈,然而前面的車子已經擠得水洩不通了,德拉克斯無奈之下只得剎住車,在一輛老式的家庭大轎車後面緩慢地跟著。加娜·布蘭德心理清楚,當那紅燈變綠燈後,以他的性格他必定會設法超過那輛車,以此教訓教訓它。他確實是位很有技術的司機,然而就如同在所有其他方面一樣,他總是企圖隨心所欲。如果有誰要擋他的路,他就會毫不客氣地報復對方。
就在此時前方的綠燈亮了,他的手不停地按響一連串的喇叭聲,猛地從十字街口的右邊衝了過去,他在超過了前面那輛車時,衝著那大轎車的司機氣憤地搖晃著自己的大腦袋。
加娜·布蘭德就在他那迅猛起動的一瞬間,讓自己的身體順勢靠在了德拉克斯的身上,左手從雨衣下迅速伸出來,直接奔向目標滑去,之後再伴隨著身體的後仰,輕輕將小本子帶出。
她的這一連串動作顯得非常自然,沒露任何破綻,最後手再次縮回到雨衣裡。德拉克斯專心致志地握著手中的方向盤,注視著前面車水馬龍的車流,思索著應該如何穿過前面的那條斑馬線,而又不至於和正在那裡路過的兩個婦女及一個孩子相撞。
加娜明白那個小黑本對德拉達斯來說是何等重要,因此決不能在自己手裡放得太久。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口上廁所,在廁所裡看幾眼再把它放回原處。而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是應該如何面對德拉克斯那慍怒的臉色,應該運用怎樣溫柔動情而又顯得極其迫切、焦急的話語請求他停下車子,讓自己下去方便。
絕對不可以等到在加油站停車。有可能德拉克斯會在那裡加油,但他那小本裡或許裝有錢。但是到底前面會不會有旅館呢?哦,有了,她突然記起來,梅德斯通外的托馬斯·威亞特旅館就在前面的不遠處。那兒是肯定沒有加油站的。於是,她開始裝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一會往左蹲蹲,一會又往右挪挪,最後她終於忍耐不住地清了清喉嚨。
「呃,雨果爵士,真是對不起。」她帶著一種羞澀難言的語氣說道。
「什麼事?」
「請把車停一下可以嗎?真是實在對不起,我只耽誤一小會兒的時間就行。我是要…我是想…真是不好意思,我想要去方便一下。我真的很抱歉,實在是太對不起了。」
「上帝啊,」德拉克斯不高興地說,「真是見鬼,為什麼你在家裡不……那好吧,找個地方,」儘管他非常不耐煩,然而他還是將車速減慢到50英里。
「好像那個彎道處就有一家旅店,」加娜·布蘭德顯得有些緊張地說,「非常感謝,雨果爵士。我實在是太抱歉了,看,就是這裡。」
小車一直開到那個旅館的小房前,猛地剎住軋,「趕快,趕快。」德拉克斯大聲叫著。加娜·布蘭德迅速將車門打開,一路小跑著穿過旅店前的碎石小徑,用雙手使那件雨衣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前。
她將盥洗室的門關緊後,認真地翻開那個小黑本。一行行關於風速、氣壓、溫度的數據寫在每頁的日期下面,那些數據與她根據空軍部所送來的材料中得出的數據排列得完全相同,在它的下面就是根據這些數據而估算出的羅盤數據。
加娜·布蘭德眉頭緊皺,因為她發現記錄本上所顯示的數據與她本人所掌握的數據有很大的不同。很明顯兩者之間不存在任何聯繫。
她立即把記著當天數字的那一頁翻開,剛看了一眼她就就傻眼了。小黑本上所顯示的數據居然偏離預計軌道90多度!假如導彈照此角度飛行的話,就會有降落到法國的某地或其他地方的可能。加娜吃驚地站在那裡,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誤差。德拉克斯為什麼不告訴她呢?到底是為什麼?她又一次把本子重新翻閱了一遍,竟發現每天的數據出差不多都相差90度。
這肯定不是她所提供的數據,她絕對不至於犯這樣的大錯。這些報告是否真的被德拉克斯上呈了軍需部?為何他要將記錄搞得如此神秘?
她在這些困惑中馬上下定決心。必須馬上趕到倫敦,一定要把這些數據向上級報告,就算別人說她傻或說她比較愛管閒事她也無所謂。
她鎮靜地翻回幾頁,然後從包裡取出她那把指甲刀,將一張樣頁輕輕地取下來,之後再把它捲成一小團,小心翼翼地將它塞到手套的指尖裡。
她拿出鏡子來照了幾下自己的臉,似乎顯得有點兒蒼白。她用手迅速把臉頰搓了幾下,看起來臉色紅潤了一些。她緊緊地把那個小本子抓在雨衣裡,臉上再次裝出剛剛那極其抱歉的神情。
梅塞德斯車的引擎再次發動起來,當她坐上自己的座位時,德拉克斯非常不耐煩地看著她。
「趕快,坐好了,」他使勁用腳踩了離合器,她的膝蓋差點撞到車門上。車輪很迅速地離開那條碎石小徑,朝倫敦方向全速奔馳而去。
加娜·布蘭德將身子朝後靠了靠,再次把雨衣以及裹在裡面的本子放到德拉克斯與她之間的那個空位上。現在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把這個小本子重新放回德拉克斯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