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城+金剛鑽(007諜海系列10) 第21章 蛛絲馬跡
    邦德在星期三的大早上從死去的泰倫上校的床上醒過來。

    他在上面睡覺的時間不是很長。昨天晚上,德拉克斯在他們兩人回房間的路上沒再說什麼其他的話,僅僅是在樓梯口時向他道了聲晚安。順著鋪有地毯的樓道邦德來到了亮著燈的一間房門前。他走進去之後,看見自己的東西在那間舒適的臥室裡已整整齊齊地擺放好。房裡的裝飾同樓下沒有什麼區別,顯得比較豪華。一些點心和一瓶礦泉水就在床邊的茶几上放著。

    除掉一副帶皮套的望遠鏡和一個鎖得緊緊的金屬保險櫃外,原主人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對於保險櫃的機關邦德非常熟悉。他用力將保險櫃推到牆邊使它斜靠著牆,又把手伸到其底部,摸到了鐵鎖的按鈕。假如按鈕彈起的話就意味著鎖上了。他稍稍朝上一用力,櫃上所有的抽屜便被一個接一個地打開了。他將保險櫃小心翼翼放回到原處,心中暗自思量,怪不得泰倫上校在情報局裡無法呆下去呢。

    按比例縮繪的多佛爾海峽地區的地圖及配套的設施放置在上面的抽屜裡,另外,編號為1895的海軍航海圖也在其中。邦德把所有圖都在床上擺放好,認真地檢查了很長時間,發現有香煙灰跡就在那張航海圖上的折疊處。

    邦德伸手拿過一個存放在梳妝台上的方形的箱子。那是一個皮製的工具箱,。

    他把皮箱上轉鎖的暗碼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任何被偷開過的痕跡都沒有發現。他把轉鎖上的密碼轉動開來,一直轉到開的位置。工具箱裡呈現在他面前的全是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精密儀器。

    他把指紋粉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噴灑在那張航海圖上,便立即有一片指紋顯示出來。他用放大鏡仔細照了照,得出的結論是,這應該是兩個人所留下的指紋。他將其中兩處最佳的指紋選出來,再拿出工具箱裡帶有閃光燈的萊卡照像機,將這兩個不同的指紋分別拍攝下來。他把放大鏡隨後移動到圖上粉末下端的兩條細微的航線上。

    這兩條線是從海岸開始畫起的,一直延伸到海裡後,用一個「+」號標示出來。那標記畫得非常小,而且看起來好像兩條線的起點位置都是從邦德住的這幢房子開始的。

    這兩條線並非是用鉛筆繪製的,而是很可能由於害怕被發現,就用鐵筆尖輕輕勾畫出來的。

    有一個問號的痕跡在兩線的交叉處,那地方距離懸崖約五十碼,水深約有七十二英尺,使得這幢房子與南古德溫燈船恰好形成正方位。

    其他值得注意的線索從圖上再也找不到。邦德看看表,距離凌晨一時還有20分鐘。他聽到有腳步聲從遠處的走廊上傳過來,之後是關燈聲。他匆匆站起身來,把大燈悄悄地關上,僅僅把床邊罩著燈罩的檯燈留下。

    他聽到德拉克斯的厚重的腳步聲漸漸接近樓梯口,然後又是一聲開關的喀嚓聲。很快就沒有任何聲音了。那張多毛的臉在上面向下張望和傾聽的表情邦德不難想像出來。沒過多長時間,從外面傳進來門輕輕開動和關閉的聲音。邦德靜默地等候著。在一聲開窗聲過後。整座房子不久又恢復了寂靜。

    邦德在五分鐘後走到保險櫃旁,將其他抽屜輕輕拉開,除了第二、三個是空的之外,在底層的抽屜裡裝了滿滿的卷宗,除此之外,一張按字母順序編排的索引表也在裡面,全部都是有關在這裡的工作人員的調查材料。邦德把「A」卷抽出來,回到床上看起來。

    所有的表都是一模一樣的格式:姓名、地址、出生年月、外貌、特徵、大戰時職業、戰爭中的履歷、政治履歷、現在的政治態度、犯罪記錄、健康狀況、家庭情況。對那些已成家的人其妻子與子女的情況都詳細記錄下來。所有檔案中都附帶照片,照片分別是正面、側面像,同時還有雙手指紋照。

    邦德在兩個小時內抽了十支煙才把所有檔案全部讀完。使他感覺有興趣的有兩點:第一,這五十個人當中,沒有一個人不是清清白白的,任何政治糾葛與犯罪記錄都沒有,其生活作風也是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的。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他下定決心但凡自己有機會,就一定到檔案處去把這些人的原始檔案再複查一下。第二點是,所有照片上的人全都未留鬍子。無論德拉克斯怎樣解釋,在邦德看來這都是一個難解的問號。

    從床上爬起來之後,邦德把那份航海圖連同一份檔案一起裝進他的工具箱裡,之後把剩下的東西再鎖回原處。他把箱上的密碼鎖轉動幾下,再把鎖好的皮箱塞進床下深處,也就是緊靠牆邊的枕頭的下方。之後他到浴室小聲地漱口洗臉,再打開窗戶。

    夜空中的月光仍是那樣皎潔。很可能在幾個晚上之前,當一些奇怪的聲音把泰倫驚醒,也許在他爬到屋頂張望時,由於被人發現,因此才突然遇難。想必那個晚上也是皓月當空。到底他看到了海上有什麼?很有可能他是帶著望遠鏡的。邦德想到這裡就從窗前走開,拾起那桌上的望遠鏡。這是德國造的一架高倍望遠鏡,很可能是在戰爭中繳獲來的戰利品。7×0的數字在其頂部金屬板上標示著,這就表明它夜間也能夠照常使用。泰倫在那天晚上肯定是十分小心地走到房簷的那一頭,舉起望遠鏡向遠處瞭望,估算著懸巖腳以及海上目標的距離,之後又估算著目標至南古德溫燈船的距離。很可能他又順著原路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邦德似乎能夠看見了泰倫將房門輕輕地鎖上,來到保險櫃旁,把那張航海圖取出來,輕輕地將方位線在上面標示出來。很可能他在將此圖仔細研讀後,才留下一個問號在旁邊。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情況呢?這的確是讓人太難以猜度了。

    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那並非是泰倫本應當看到的東西。他上房時所發出的聲響已經有人聽見了,而且認為那個目標他已經發現了,因此第二天早晨等他從他的房間離開時,那人就悄悄溜進房來,到處搜查,最終將航海圖找到。可能沒發現那張圖上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然而在窗口一旁的那架高倍夜視望遠鏡則證明了那人的猜測。

    這就已經足夠將一切說明。所以,泰倫在那天晚上就喪命黃泉了了。

    突然邦德將身子站直了,一連串的設想很快從腦子裡閃過。巴爾茲把泰倫殺害了,然而他並非是那個聽見響動的人。毋庸置疑那個人就是把指紋留在航海圖上的人。

    那個人一定就是那個溜鬚拍馬的副官克雷布斯,圖上的指紋就是他的!邦德比較圖上和他檔案中的指紋,足足花了一刻鐘的時間。已經大致上能夠確定這個結論。難道克雷布斯就是那個聽見響動、干了後來所有這一切的人?且先不必提他看上去如何像一個天生的窺探者,他那雙眼睛總是賊溜溜的,最重要的是很明顯他的那些指紋是在泰倫看過之後才印到地圖上面的,好幾處都在泰倫的指紋之上面覆蓋著。

    但是,德拉克斯手下的克雷布斯如何會同這件事發生牽連呢?畢竟他是德拉克斯的心腹助手啊。然而,聯想到西塞羅,那個大戰中美國駐安卡拉大使看好的男僕,那不也是如此嗎?那雙伸進搭在椅背上格子褲口袋的手,大使的鑰匙和保險箱,以及絕密文件。看上去所有這一切都極其相似。

    打了一個冷顫後,邦德突然領悟到自己在窗前站的時間太長了,需要回到床上睡覺去了。

    他在睡覺前將肩式手槍皮套拿出來,那東西就在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下邊,邦德將布萊特手槍抽出來,塞在枕頭下面。到底他是要防備什麼人呢?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僅僅是憑直覺感到這兒非常危險,雖然很不清晰,並且只是在邦德潛的意識裡繞來繞去,但這種緊張的氣氛一直對都沒有消除。實際上,他這種情緒緊張的感覺並非是庸人自擾,而是在過去的24小時中他心中積聚了一連串難以解答的疑點:德拉克斯的難解之謎,巴爾茲最後的那句的「萬歲!」;那些人奇怪的小鬍子;五十名一生清白的德國人;那張航海圖;那個夜視望遠鏡;詭秘的克雷布斯等等。

    得把這些可以的問題首先說給瓦蘭斯,之後衡量一下是否克雷布斯具有犯罪的可能性,再把注意力最後轉移到對「探月」號的防衛上。假如能夠與那位布蘭德小姐聯絡並交談一次的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他將這兩天的計劃草草制定下來,心裡暗想,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能再浪費了。

    邦德把鬧鐘的鬧鈴定在七點上,這樣可以方便明天一早按時醒來,他企圖擺脫所有思緒準備入睡。明天他要趕快離開這裡打電話給瓦蘭斯。即便是他的行為引起別人的懷疑,他也無所謂。把那與泰倫事件相關聯的力量納入他自己的軌跡之上就是他的目的,要讓其餘的人對他在這裡的生活起居習慣起來。但是,有一點邦德已非常確信,泰倫的死肯定不是由於他愛上了加娜·布蘭德。

    鬧鐘極其準時地響了。他在七點整被叫醒了。他的嘴由於昨夜抽煙過多而感到乾澀,腦子也不清醒。他勉強令自己下了床,先沖了個涼涼的冷水澡,又修了面,再用一把又尖又硬的牙刷漱了口。完成這些例行的事情之後,他穿上一件黑白相間的舊上衣,裡面是海島棉布的深藍色襯衫,打著絲織的領帶,然後手裡提著那只方形的皮箱,輕手輕腳但又從容不迫地沿著過道向梯子盡頭走去。

    在房後他找到了停車房,很迅速地爬進自己的汽車,手一按在啟動器上,本特利車上的大引擎便立馬發動起來,慢慢地從混凝土坪上滑過。他把車停在樹林邊,空轉著發動機,之後,他不停地觀察著房頂,最後他已經能夠斷定,假如一個人站在屋頂上的話,他能夠越過緩衝牆頂將不遠處的懸巖及懸巖後面的大海看得清清楚楚。

    「探月」號的圓頂蓋四周沒有任何生氣。寬闊的混凝土路面在晨風中顯得空空蕩蕩,一直延伸到迪爾方向,比較像是剛剛修好的飛機場跑道。那熨斗形狀的緩衝牆以及坪面上的蜂房式圓蓋,還有遠處那立方體的點火處看起來在朝陽中顯出陰鬱之色。

    海面上薄薄的輕霧預示著今天會是個不錯的天氣。南古德溫燈船已隱約可見。那依稀可見的紅色小船在同一個羅盤位置上永遠被定格下來,和劇院舞台上的一隻財寶船沒有什麼區別,在海風和波濤中搖擺,不存在船照、旅客、貨物,在起點處它就已經永遠拋下了錨,而這個起點也就成為了它最終的歸宿。

    晨霧中每隔30秒就會一陣嘟嘟的汽笛聲響起。一對喇叭的聲音,由高到低,聲音悠長。一首汽笛歌,邦德暗自尋思,一點兒也不覺得好聽,反而讓人比較反感。

    他腦子裡反覆思考著,七名船上的船員到底有沒有發現或者聽到泰倫在那張航海圖上標出的那個標識呢?他飛快地駕車迅速通過層層崗哨。

    他在到達多佛爾後,將車在皇家咖啡店旁停放下來,這是一家玲瓏別緻的餐館。

    這裡的魚以及煎蛋都可以算的上是店中的拿手菜。老闆是母子倆人,意大利血統,他們如同對待老朋友一樣對待邦德。他點了一份火腿、一份炒蛋以及咖啡,希望在半小時內他們能夠準備好。吃完後他開車來到警察所,經由倫敦警察廳總機打電話給瓦蘭斯。正在家中用早餐的瓦蘭斯,僅僅只是聽著,並未發表什麼意見。但是,對於邦德還沒同布蘭德談話讓他感到非常意外。「她是個非常機警的姑娘,」邦德說,「假如那個克雷布斯有什麼秘密的話,她必定會覺察到。若是在星期天夜裡泰倫聽到了什麼動靜,很可能她也聽到了,雖然我得承認她向來沒有提起過這些。」

    邦德對於瓦蘭斯手下的這位得力助手究竟是怎樣歡迎他的並沒有提過一個字。「我打算今天上午好好和她談一談,」他說,「之後再把那張航海圖以及萊卡像機膠片給你送過去。我先把它們交到探長的手裡,再讓他的巡邏兵給你帶過去。對了,星期天泰倫是在什麼地方給他的頭兒打的電話?」

    「我先查查,之後再告訴你。我會讓議院請求南古德溫以及海岸警衛隊的幫助。還有什麼其他的消息嗎?」

    「沒有什麼了。」這電話轉線太多。假如對方是局長的話,也許他會再多說一點。然而邦德覺得,至於對瓦蘭斯,似乎沒有把工作人員的鬍子及其感覺中的危險情形告訴他的必要。這些警察需要的證據,是鐵的事實,而不是人的感覺。他們結案比破案要強得多。「所有情況就是這樣,再見。」他把電話掛斷。

    再次回到那小餐館把那可口的早餐吃完之後,邦德頓感精神振作起來。他將餐桌上的《快訊》和《泰晤士報》拿起來,隨便翻閱了一下,發現有則報道是關於泰倫案調查的。

    《快訊》還將那姑娘的一張特大畫像登了出來。邦德看了覺得很好笑。很顯然,所有資料全部都是由警方所提供的,肯定是由瓦蘭斯所導演的一齣戲。邦德打算無論布蘭德是否願意,都要想辦法同她接近,一定要想方設法把她控制在手中。或許她心裡也有很多的疑點,只是因為太過於模糊,所以才一直沒有談及。

    邦德駕車沒用多長時間就返回到那幢房子。穿過樹林來到混凝土坪時剛好是九點鐘。一聲警報從房後的林中響了起來,一支由十二人組成的縱隊整齊地跑步而出,向發射艙奔去。先由一個人按了門鈴,門開後他們有秩序地消失在門中。

    幹掉德國佬還的確不是那麼件容易的事,邦德暗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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