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途飛行,坐在韋斯特蘭·猞猁型直升飛機裡的邦德到了倫敦市中心的上空。飛機沿著泰晤士河急速飛行,下面正是宏偉壯觀的千年穹圓頂。這個被某些批評家形容為「垃圾筒蓋」的建築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圓頂。它建在泰晤士河三面環繞的北格林尼治半島上,是英國政府專門為迎接新千年而新建的時代標誌性建築。這是個圓球形的張力膜結構的建築,上面覆蓋著鍍有一層聚四氯乙烯的玻璃。當邦德從飛機的窗戶向下看到這個建築時,他想起這像極了曾經在科幻電影裡出現過的一個裝有天線巨大的機器甲蟲。圓頂內部很寬敞,足以放得下兩個溫布利體育場,甚至連高達51.8米的納爾遜圓柱也可以放進去,大得可容納4萬觀眾。這個地方的特殊之處還在於本初子午線正好穿過它的西側,走2.5公里就可以到達格林尼治古天文台。
在邦德看來,泰晤士河風景區還有另外一個醜陋、金玉其外、多層蛋糕似的東西——英國秘密情報局倫敦總部。經過一段彎彎曲曲的飛行以後,飛機降落在秘密情報局大樓的河濱入口處。
邦德拎著錢箱下了直升機,對守衛著秘密入口的警官微微點了點頭,以示禮貌,然後就走進了M16的秘密的高科技世界。儘管所有保安人員對邦德的容貌憑肉眼就可以認出來,但仍然要嚴格地執行每一項預防性措施,這是組織規定的標準的操作程序。當他穿過金屬探測器時,機器上清晰地顯示出他攜帶了他的慣常武器。一個職員慇勤地接過邦德手中錢箱,放到桌子上。在向外拿出一疊疊鈔票的時候,邦德用手指輕輕滑過最後一疊鈔票,若有所思,但依然把它和其餘的錢扔到一起。隨後,每一張鈔票都在能發射出藍光的儀器下經過了徹底的三維掃瞄。這些鈔票全部被裝進一個乾淨的塑料袋裡,並且密封起來,然後放進一個托盤,然後通過一系列金屬圍欄,最後被放進安全室。細心的邦德把空箱子遞給一個職員。
他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交待職員:「同時把這個也檢查一遍,也許能找出些什麼。」
「是的,長官。」
這些鈔票在交給羅伯特爵士以前,職員都會對每一張進行徹底的檢查,以查找指紋和其他線索。由於這箱鈔票實在太多,檢查起來需要耗費一段時間。
乘著電梯,邦德到了他自己的樓層,走進了那間只屬於他的私人辦公室。在仔細而又迅速地閱讀了信件和相關材料之後,他又走回了電梯裡。在樓上,他看到瑪娜佩妮小姐正站在一個大文件櫃的旁邊。邦德對她微微一笑,神秘地把什麼東西藏在身後,走了過去。
瑪娜佩妮看見邦德略帶神秘的樣子,她的眼睛一亮:「給我帶回了什麼旅行紀念品?詹姆斯,巧克力?一枚訂婚戒指?」
邦德一個漂亮地轉身之後,亮出他從畢爾巴鄂銀行辦公室取來的那支「寶貴」的雪茄。「我想你或許會喜歡這個。」他把它立在她的桌子上。
「真是浪漫啊,」她突然把文件櫃抽屜合上,「我想我現在完全知道它應該呆的地方。」
她手一揮,那支可憐的雪茄就出現在垃圾筒裡了。
「啊,這就像我們的關係,瑪娜佩妮。」邦德歎了口氣,「很接近,但沒有雪茄。」
她憤怒地看著他。這時,M的聲音從桌子上的內部通話器裡傳來。
「抱歉,007,你能進來一下嗎?我並不想打擾你們談情說愛。」
「馬上就來,夫人。」邦德清了清喉嚨,答道。就在他朝M辦公室的隔音門走過去的時候,「詹姆斯,你確定不想也給她一支雪茄嗎?」瑪娜佩妮小姐悄聲道。
邦德瞪了她一眼,打開門,走進了進去。
令他吃驚的是,室內不只M一個人,還有一個看起來身份高貴的男人。邦德很快認出他來。
這時邦德注意到M坐在桌子後面,正就他們剛才談論的話題笑著,在他們中間放著一瓶已經打開的麥芽威士忌和兩隻高腳玻璃杯。隨後,她恢復了平靜,向他們倆分別作了個介紹的手勢道:「羅伯特·金爵士,詹姆斯·邦德。」
帶著一貫的輕鬆的貴族式的微笑,金走過來和邦德握手。在邦德的眼中,他是一個英俊的、衣著整潔的人,年紀在60歲左右。
「啊!」他說道,「這是幫我把錢取回來的人。太棒了!非常感謝。」
他的一雙乾燥但很溫暖的手緊緊握住邦德。邦德不禁注意到他佩戴的翻領別針,因為那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蛇的眼睛,亮閃閃的。
金轉向M,向她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小心,親愛的。沒準我會把他從你這裡偷走的。」
邦德有些厭惡他那傲慢的樣子。「我的專長恰好不是建築。」他略帶幽默地說。
「事實上,情況正好相反。」金不禁嘲弄地說,「哦,如今是石油生意推動地球旋轉的年代,邦德先生。」說完,他轉身走到桌子後面吻了吻M的臉頰。
「帶我向你家人問好。」金說道,「我敢肯定,我們會很快見面的。」
在離開房間之前,他向兩人稍稍彎了彎腰。
邦德問道:「你們是老朋友?」
「在牛津大學,我們一起讀過法律。」她一邊站起身來收拾之前用過的喝酒杯和酒瓶,一邊解釋。「『征服世界』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說法。」在拿開酒杯之前,她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要一杯嗎?」
「謝謝。」
她在桌子後面的架子上重新拿下一隻乾淨的玻璃杯,倒進威士忌,遞給邦德,然後又給她自己的杯子添上酒。隨後對著邦德舉起了酒杯。
「他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M說道,「他花了300萬英鎊把那份被偷走的報告買回來了。」她皺了皺眉頭,「與你所想的正好相反,007。世界上並沒有住滿那些能把火山掏空裝滿大胸脯的女人,以核滅絕來威脅全世界的瘋子。」
聽到M的帶有諷刺性的話。邦德微微一笑,走到冰桶邊,拿起兩塊冰塊,「撲通」扔進手中的平底酒杯裡。
「只要一個就夠了。」他說道。
M對他的雙關語沒有理會。她圍著桌子走動,好像是要在桌邊上找一個相對放鬆的位置,隨後她抬頭問道:「有狙擊手的線索嗎?」
「沒有,飯店房間打掃得非常乾淨。看起來很專業。」M思考了一會兒,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威士忌。這時邦德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份蓋有奇怪印章的報告。湊近一看,邦德才發現它來自俄羅斯原子能機構。
「這就是那份被偷去的報告嗎?」他問。
M點點頭表示同意。邦德放下手中的酒杯開始閱讀M遞過來的那份報告。
「是的,機密文件,是來自俄羅斯原子能部的一份評估因計算機缺陷對前蘇聯共和國核武庫造成的威脅程度的報告。」
邦德酒杯裡的冰塊開始嘶嘶作響,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
「金為什麼要買來它?」他問道。
「正如我以前所說,這原本不是他想要的那份東西,但他曾經以為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讓他相信:根據這份秘密報告,他就可以查明他的公司將要修建的新輸油管線所經地區的恐怖分子的名單。包括哈薩克斯坦、阿塞拜疆等世界的另一部分國家和地區。在這之前,他跟一幫當地人之間鬧出了些麻煩。他懷疑那幫人擁有爆炸物並且要故意破壞他的修建工程。有了那份報告他就可以掌握準確的信息以便可以和當地有關部門合作。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這份報告並不是他想要的,而是與核武器有關,於是就立刻把它轉交給了我。這樣的報告對我們來說並不新鮮,因此可以說它現在變得分文不值。」
現在,依然沒人發現冰塊發出的嘶嘶聲。
「很有意思。」邦德道,「那麼就這樣,羅伯特·金爵士把他的這份毫無價值的報告交到了這裡,然後我就接到一個幾乎是浪費時間的關於錢的差事?」
「可以說是這樣。」M說道。她有些心緒不寧了,因為邦德對這件事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當我們得到羅伯特爵士可以把錢拿回來的消息以後,派人到西班牙把錢從一個瑞士銀行家那兒取回來就是我們要做的。於是我們選擇了你。」
「這事有些蹊蹺,不是嗎?除了那個姑娘和我,那個銀行家辦公室裡的人都死了。」
「不要忘記,你是那種先掏槍的人。能夠不出任何意外地帶著錢回來的只有你。這個月已經失去一個00科的特工了,我不希望再失去另一個。」
邦德想不出任何辯解的話。「但為什麼要先把錢給我呢?這也同樣解釋不了為什麼那人讓我帶著錢……活著離開畢爾巴鄂銀行家的那間辦公室……」
由於職業的習慣思維,他停頓了一下,捻了捻拇指和食指。此時他看到一些泡沫出現在手觸摸冰塊的地方。隨後他的眼光立即掃向酒杯。一個奇怪的現象:冰在沸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聞了聞手指上的氣味,然後就全明白了。他馬上把報告扔在桌子上。「金!鈔票!M,那是炸彈!」
M馬上按下了內部通話按鈕。「攔住金,瑪娜佩妮,快!」這時,邦德一腳已經跨出了門。
可是,羅伯特爵士和陪同他的M16的副官並不知曉這一切,他們像往常一樣往大樓的安全區走去。現在這位爵士的心思都在錢上。那些用塑料布包裹著的鈔票,仍舊放在托盤裡,被隔在安全防護欄內。一個官員拿出一個包走過去,說道:「對不起,先生,我們的檢查還沒有結束。」
羅伯特爵士做出揮手的動作示意讓開。「我相信錢都在這兒。我敢保證你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如果你不相信M16。」
那官員經過片刻的猶豫,最後決定不再跟這個英國最有權有勢的人爭執下去。於是,他把錢全部放進帆布包裡,把鈔票遞給了金。
「謝謝。」他舉起包,背到肩上,然後這位石油大亨笑著對副官說道:「挺沉,對嗎?」說完就走向走廊,獨自朝外面走去。
邦德在大樓裡飛奔,選擇最近的路穿過Q分部實驗室。在一隻懸在水箱上的、剛建好一半的怪模怪樣的船上,Q和他的技術人員正熱火朝天地工作著。看到邦德這樣快速地跑,Q很吃驚。「哪兒著火了,00……」少校還沒來得及問完,邦德已經跑遠了。
他迅速跑過一個拐角,一步跨三級樓梯,飛奔到安全區,大叫道:
「停下!金!」
但他的聲音不可能傳到金走路的地方。金根本沒有聽到翻領上的別針發出的細微的嗡嗡聲,因為現在他的精力全部集中在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