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邦德從學生時代起就不是一個讓老師喜歡的乖孩子。他上學的時候,就表現得非常糟糕,當然,這個糟糕並不是說他的成績不好,而是他非常厭惡學校那種死板的教育方式。少年時代的邦德擁有一個極其不安分的靈魂,他就是那種不能安靜片刻的人,偏偏學校裡的生活又是千篇一律,枯燥乏味,他很快就煩透了這種日復一日的生活,他是那種需要「動」的人,他必須讓自己永遠處在不同的行動中。
邦德在伊頓公學1一直過著一種平庸的生活,他在這所學校一待就是整整兩年,在伊頓公學的學習期間,邦德除了在體育方面顯示出了超凡的特長以外,他的專業學習一直是處於中等水平。不久以後,邦德和一個在學校裡照顧學生起居的姑娘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輕率的關係,這件事被學校知道後,校方責令他退學,但是邦德還為此感到高興,因為這所「老派學校的領帶」對他來說,再也不那麼重要了。
邦德離開伊頓公學後,又來到了費蒂斯,他父親就曾經在這裡讀書,但是在這裡,讓他稍稍感興趣的還是體育、歷史以及軍事訓練課。從費蒂斯畢業以後,他就再也沒找到適合他的學校,所以畢業後不久,邦德就進入英國海軍服役,那個時候他的年紀還很小。從海軍退役以後,他經人介紹,來到了英國情報機構工作。
邦德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他總是喜歡向別人吹噓他曾經在劍橋大學讀書。有一次,為了讓瑪娜佩妮小姐能夠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他就騙她說自己在劍橋曾經上過一種東方語言學,這當然不是真的。這是邦德有生以來為了自圓其說而撒過的惟一一個謊,邦德現在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自己很可笑。經過幾天幾夜慎重的考慮,邦德終於決定要把當年自己進入海軍服役時虛報的年齡改回來,但是從那以後,他就多了一個困擾,那就是他必須要憑空虛構出很多理由,來向M解釋在某某時候他為什麼要如此地做某件事。
邦德自從進入了英國情報機構以後,他就下定決心要按照自己為自己設定的目標努力學習。在這種決心的驅使下,他自覺地學習了多國語言,儘管在此之前他就可以說一口非常流利的德語和法語。M16情報組為情報員們設置了很多課程,邦德就是在這個時候學習的化學和法學。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邦德越來越覺得這對於一個情報員是多麼重要,他的求知慾望越發難以被滿足,他努力吸取著一切他認為對他的工作有用的知識,拚命記住知識的每一個細節。對於一個從事情報工作的人來說,尤其是對於一個像邦德這樣的高級情報人員來說,最重要一點就是他的思想絕對不能腐舊,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必須持續不斷地學習最先進的技術和知識,在這些知識裡,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和全球政治以及重大時事相關的消息。所以,一個情報人員掌握的語言越多,就越有利於他的工作。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邦德在這天早晨特意起得很早,他在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了,這天準備自己駕車去一趟牛津大學。三個月來,邦德一直在跟一位來自貝利諾的講學者學習丹麥語,當然,他是自己交錢到牛津學習這門課程的。為了提神,邦德特意在吃早餐的時候喝了一杯從新牛津大街德·布瑞商店買來的烈性咖啡,他還吃了兩片粗麵粉製成的厚厚的烤麵包片,以及一個法國馬拉雞生的已經煎成褐色的雞蛋。吃過早餐,邦德穿好衣服,向他的蘇格蘭女房東一一梅說了聲再見,然後轉身離開了他的公寓。邦德把他心愛的老轎車DB5開到了國王大街上,然後就一直向西邊開去。
其實,邦德自己心裡非常清楚,像他這樣把一部老式轎車以這種速度開到高速公路上,簡直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舉動,但是相信每個擁有這樣車的人都會這麼做的,何況邦德現在還非常喜歡開這部老轎車。這輛DB5轎車歸屬於情報機構已經有很多年了,後來,因為Q的行動分部準備和英國軍方後勤部通力合作,他們在合作之前會出售一批包括阿斯頓·馬丁公司的產品在內的汽車製品。就在那時候,邦德搶在同事比爾·坦納的前面,以5000英磅的價格買下了這部老轎車。邦德的私人專用機械師邁爾文·赫克曼用他引以為傲的技術使這部汽車保持了原有的華美外形,而且還允許邦德把這部車存在一個私人車庫裡。
每次邦德開車去牛津,他總是覺得行程要遠比他想像得短,他的速度要比想像得快。今天邦德到達牛津的時候就比預約的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小時,這使得那位教受他丹麥語的教授感到非常吃驚。邦德到達牛津的時候,這位教授剛剛上完早晨的第一節演講課,她的身上還穿著黑色的大學禮服。英格爾·伯格思特姆教授非常非常迫切地想知道,她最寵愛的學生是不是已經正確地明白了她所教受的全部課程。
「說實話,邦德先生,我對你在這段時間的進步相當滿意。」在為邦德講完課後,教授迫不及待地用丹麥語說出了她一直想說的讚美之詞。
「這全是靠您的幫助,我才會有今天的進步,教授。」邦德用非常熟練、流利的丹麥語對英格爾·伯格思特姆教授的讚美做出了回應,他對丹麥語的駕馭程度,讓人感覺他好像剛剛從哥本哈根來。
「其實,你的語言能力非常好,這是與生俱來的。」她誇讚道。
「是您激勵,我才能把丹麥語學好。」邦德一邊說著,一邊俯下身去親吻她。
教授辦公室裡的沙發床被這對男女搞得亂七八糟。那些整齊地堆在架子上的書籍,裝有鏡框的一大堆學位證明書,還有這位金髮碧眼美女教師的照片全部都脫離了原來的位置,簡直變成了一團糟。英格爾·伯格思特姆是一個身體非常健碩的女人,她的身材和大多數丹麥女人一樣,骨架很高大。最讓邦德欣賞的,就是她那豐滿的臀部。英格爾的智慧、成熟和嬌嬈很好地結合在一起,使之成為一個完美的統一體,這讓邦德覺得她確實是一個讓人感到十分刺激的女教師。這張辦公室裡的沙發床只有英格爾在教學過程中遇到非常棘手的困難時才會被使用,因為邦德已經有兩個禮拜都沒來了,所以他現在有很多知識需要馬上彌補。而且邦德也急於向教授表示,他其實是一個進步很快而且一絲不苟的學生。
所有「教學時間」全部結束了,邦德起身從香煙盒中拿出兩支標有獨特標誌的香煙,一支放在了自己嘴裡,然後把另外一支遞給了英格爾。英格爾躺在沙發床上,重重地歎了口氣,任由邦德把香煙遞到自己的嘴邊。英格爾坐起來,然後用左手夾住了邦德給的香煙,同時她用右手緊緊地攥住了邦德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嘴裡貪婪地吮吸著它們。
「你是不是餓了?或者我們應該先去吃點東西。」邦德用英語建議道。
「別說英語,用丹麥語,詹姆斯。你老是想帶我去那些可笑的時髦飯館,」英格爾用丹麥語責怪道,「難道你就不能讓我為你做點三明治吃嗎?再說了,我根本就不想吃飯,我現在只喜歡你手指的味道,現在我才感覺到,原來它們才是世上最好的開胃酒。」
邦德慢慢閉上眼睛,任憑英格爾繼續用嘴貪戀地吮吸著。可就在這個時候,邦德清楚地聽到從這間辦公室裡的一堆衣服中傳出來一陣微弱的嗡鳴聲。
「哦,該死的,又是那種聲音,」英格爾用丹麥語咒罵道,「我覺得那兒一定有一隻蜜蜂。」
「真是活見鬼,」邦德不解地搖了搖了頭,「這聲音持續多長時間了?」
邦德掀開被單,穿上了剛才脫掉的短褲。英格爾坐在床上,眉頭緊鎖,好想在思考著什麼。邦德在衣服堆裡仔細翻找了一遍,最後他把手伸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這是什麼東西?」英格爾疑惑地問。
「在丹麥語裡,『微型電話』該怎麼說?」邦德舉著從上衣口袋裡找出的東西,用丹麥語問。然後他拉出電話天線,對著話筒用英語說:「呼叫第四波道保密電話,我是詹姆斯·邦德。」
坐落於倫敦的英國國家安全部的軍情室裡,此刻坐在對講機前的是瑪娜佩妮小姐。現在軍情室裡的所有人都已經集中到她這裡,為的就是收聽邦德報告情況。聽到邦德的聲音,參謀們興奮地大聲呼叫,有的人趕緊跑去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上級。M和參謀長比爾·坦納迅速來到了軍情室,站到了瑪娜佩妮的身後,他們都焦急地等待著邦德的歸來,只有他回來了,會議才可以開始。他們可不想讓安全部長、海軍大臣以及海軍部長等太長的時間。
「你去哪兒了?」瑪娜佩妮小聲對著話筒說,她用手摀住耳朵,好讓自己能更清楚地聽到邦德在對講機裡講的話。「我們都找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你到哪兒去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是一級戰備狀態?你剛才看到電視新聞的報道了嗎?」
邦德有點吃驚,心裡也有點兒緊張,他能很清楚地聽到電話裡情報參謀們向長官報告的聲音:「報告長官,皇家海軍艦隊『無敵號』已經由直布羅陀海峽出發,現在正在向目的地全速航行。」「報告長官,皇家海軍艦隊『挑戰者號』目前正在追蹤一艘中國潛艇……」
「我剛才沒有看到電視裡的新聞報道,」邦德說,「我現在正在牛津大學跟我的私人教師學習丹麥語。嘿,知道嗎?我馬上就能夠掌握一門新的語言了。」
「好了,別說廢話了,如果你現在還不馬上回來的話,可能就會被頭兒們排除在這次的行動之外了,所以,你自己看著辦。」瑪娜佩妮說。
「詹姆斯!」英格爾忽然叫了邦德一聲:「快回來,回到床上來!」
邦德現在完全能夠想像得出瑪娜佩妮此時臉上的假笑,「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女人就是你的私人教授吧?」瑪娜佩妮聲音滯板地說。
「嗯,沒錯,就是她。」
瑪娜佩妮再也忍無可忍了,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說:「我們現在都在安全部的軍情室裡!你在回來的路上必須打開電訊接收機,這是上級的命令,你務必搞清楚,現在是非常嚴重的危機時刻,我們初步決定將向中國派出海軍艦隊。所以,10分鐘以後你必須回到安全部!」
「什麼?10分鐘?我離那兒有2個小時的路程,」邦德說,「就算我以最快的速開回去,最起碼也要60分鐘。」
「你現在到底在哪兒?」瑪娜佩妮再一次嚴肅地追問邦德。
「我剛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現在在牛津,在我私人教師的辦公室裡。」
瑪娜佩妮停頓了一會兒,說:「這真是奇怪的事,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一個女人居然要靠撩起裙子才能展露她的學問。」
說完,瑪娜佩妮險些就被自己的玩笑給逗樂了,她一抬頭,發現M此時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趕緊掛斷了電話。
「什麼也別問。」她說。
「什麼都別說。」M加上一句。
邦德剛才和瑪娜佩妮說的他要趕回安全部所需要的時間比實際需要稍微誇大了那麼一點,當他駕駛著他那輛阿斯頓·馬丁牌老轎車駛進安全部大樓後面的斜街的時候,距瑪娜佩妮和他通話已經過去了1小時20分鐘,這已經是相當快的速度了,但是,在M眼裡,這還是不夠快,可她也知道,邦德為此已經竭盡全力了。他把車開到了安全部後還要再浪費一點時間,比如他得先花幾分鐘把車停好,然後在安全部的大樓門口,他還必須得接受一個哨兵對他進行的全身檢查。所以,為了節約時間,邦德只好匆匆忙忙地跑進沒有任何標誌的大樓後門,但是他沒想到,今天這裡有更多的警衛在值勤。
邦德還沒回來的時候,會議就已經開始了。會議室裡一片喧囂,情報參謀們都在忙碌著,他們不停地發出命令,並且接收前方傳回來的報告。和牆壁差不多大小的監視器屏幕上,出現了皇家海軍艦隊的全景,他們現在正整裝待發,看樣子已經完全做好了駛向中國南海的準備。而另外一個監視器屏幕上顯示的則是亨利·卡布塔在那個恐怖組織非法軍火交易市場上購買紅匣子時的場景。邦德一進軍情室,就感覺裡面的人排列得像是要去參加閱兵式一樣,但是他並不感到驚訝。他掃視了一遍屋內的人,發現都是他認識的:海軍部次長、海軍大臣,還有看上去肯定是在吵架的若爾迪克將軍,當然了,他的爭吵對像除了M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這對邦德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因為他的遲到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我認為你現在完全是站在中國空軍的立場上思考問題,你根本就是在反對我們皇家海軍!」若爾迪克將軍大聲發表著觀點,由於過於憤怒,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
「荒唐,簡直荒唐至極!」M徹底被激怒了。其實M是一個極端固執的人,自她上任以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裡,邦德對這位女上司的欽佩感正在不斷地上升中。
「現在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他們擊沉了皇家海軍的一艘軍艦,可是你,你現在滿腦子裡想的卻是和他們搞什麼——『聯合調查』?你的這種做法簡直像個膽小鬼……」
「是的,只要你願意,你當然可以反駁我的任何觀點,但是,你也要搞清楚,如果你再說什麼『膽小鬼』之類的話,就不要怪我把你從這兒給請出去。」M心平氣和地說。
邦德偷偷瞟了一眼一直沒有發表看法的參謀長比爾·坦納,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安全部長走進了軍情室,他剛好聽到了M剛才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出什麼事啦?」安全部長笑瞇瞇地問,「M,你的話讓人聽上去感覺你在向若爾迪克上將挑戰,我還以為你們要進行一次……嗯……拳擊決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