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1 第43章 飛落的大餐 (2)
    我抬起頭剛要說話,卻想起黑密斯幾天前的夜晚給我們傳遞的信息他並不清楚。一個吻等於一鍋湯,這話我不能明說,否則會惹惱觀眾,他們會發現我們的浪漫愛情是炮製出來,是賺取他們同情心的手段,那樣的話,就一點吃的也得不到了。不管怎樣,我得把觀眾的情緒調動起來,這並不難。我伸出手,拉住皮塔的手。

    「你瞧,他沒準花了不少錢,才幫我把你弄暈過去。」我調皮地說。

    「是啊,沒錯,」皮塔說,把他的手指和我的交纏在一起。「以後可別再這麼做了。」

    「要不然呢?」我問。

    「不然……不然……」他一時想不起怎麼說,「讓我想想。」

    「有什麼問題嗎?」我笑著問。

    「問題是咱們都還活著,這樣你就更覺得你做得對啦。」皮塔說。

    「我確實做得對。」我說。

    「不,不對,凱特尼斯!」他把我的手捏得生疼,聲音很憤怒,「不要為我而死。你再也別幫我了,好嗎?」

    他說話的語氣很強烈,讓我吃驚,也讓我看到得到食物的絕佳機會,我接著說:「也許我這麼做全是為自己,皮塔,你這麼想過嗎?沒準你不是唯一擔心的人,萬一……」

    我想找到合適的詞,我不像皮塔善於言辭。我說話的時候,再次感到失去皮塔的恐懼,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不願意他死去。這和贊助人無關,和回到十二區無關,只是我不想孤獨一人,不想失去那個曾給我麵包的男孩。

    「萬一什麼,凱特尼斯?」他話音很輕柔。

    這時我真希望面前有扇百葉窗,我能把它關上,將帕納姆窺視的眼睛遮擋在外,即使這意味著失去食物。無論此時我感覺如何,這都是我自己的事。

    「黑密斯讓我避開這個話題。」我無法正面回答,其實黑密斯從沒說過這樣的話。也許他正生我的氣,在感情激盪的節骨眼,卻掉了鏈子。可皮塔似乎已經悟出了話裡的意思。

    「那我只好自己猜啦!」他說著,走到我近前。

    這是第一次真情的親吻,你情我願。病痛和肢體麻木並未減弱它的熱度,嘴唇既沒因發燒而滾燙,也未因寒冷而冰涼。我初次體嘗到感情的萌動,親吻的溫暖,內心充滿好奇;也是第一次渴望再有下一次的親吻。

    可我沒得到第二個熱吻,皮塔只輕輕地在我鼻尖上吻了一下,他轉而注意到我的傷口,「我覺得你的傷口又流血了,來吧,躺下吧,反正也該睡了。」他說。

    我的襪子已經乾透,可以戴了。我讓皮塔穿上他自己的夾克。天氣又濕又冷,寒氣逼人,皮塔肯定已經凍僵了。我堅持自己先值班放哨,儘管我們倆都覺得在這種天氣不會有人來。可他不同意,除非我也鑽進睡袋。我已凍得渾身發抖,好像也沒必要拒絕。兩個晚上之前,我感到皮塔距我有千里之遙;而此時,他卻與我緊緊相依。我們躺下來,他把我的頭撥過去,枕在他胳膊上,另一隻胳膊保護似的擱在我身上,他睡著了也沒拿開。已經很長時間沒人這樣擁抱過我了。爸爸過世後,我也不信任媽媽,就再也沒有任何人的臂膀曾給過我如此的安全感。透過夜視鏡,我看著雨水滴落在石洞的地上,發出叮叮咚咚有節奏的聲響,讓人覺得四周很安靜。有幾次我矇矓睡去,但很快驚醒,又愧疚,又生氣。三四個小時之後,我不得不叫醒皮塔,因為我已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他看上去並不介意。

    「明天不下雨了,我會在樹上為我們倆找個地方,倆人都能睡。」我睡眼矇矓,向他許諾。

    可第二天天氣並沒有好轉,仍然淫雨綿綿,好像大賽組織者決意要把我們都沖走似的。巨大的雷聲震得地面都發抖。皮塔打算無論怎樣都出去找點吃的,可我跟他說在這種天氣出去找不到吃的,自己前面三英尺之外的東西就看不清楚了,只能淋得透濕,那就更麻煩了。他知道我說的話是對的,可肚子咕咕叫,餓得很難受。

    白天過去,夜晚來臨,天氣也無絲毫好轉。黑密斯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可他那裡一點動靜也沒有,是因為缺錢——現在物價飛漲——還是不滿意我們的表現?很可能是後者。我必須承認我們今天確實沒什麼精彩的表現。我們表現出來的只是飢餓、傷痛、懼怕傷口開裂,我們縮在睡袋裡依偎在一起,可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暖和些,我們所做的最令人激動的事就是——打盹。

    我真不知怎樣才能再弄出一些動人的愛情場面,昨晚的最後一吻很棒,可再次激吻也得有前提啊。在「夾縫地帶」,有些女商人對這些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可我幾乎從沒有時間幹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總之,一個吻已經不起作用,否則昨晚我們就已經拿到吃的了。我的直覺是黑密斯不光要我們親密接觸,而且要一些更有個性化的東西。就是在準備電視訪談時他讓我說起的個人經歷和故事。我壓根討厭這些,可皮塔似乎很擅長,也許最好的辦法是讓他開口說話。

    「皮塔,」我輕聲說,「在電視訪談時,你說對我癡情不改,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噢,讓我想想,應該是在開學的第一天,我們一共五個人,那時你穿著紅格呢子裙,梳著兩根而不是一根辮子,咱們排隊的時候,爸爸把你指給我看。」皮塔說。

    「你爸爸,說什麼了?」我問。

    「他說,『看見那個小女孩了嗎?我想娶她媽媽,可她媽媽卻跟個挖煤的跑了。』」皮塔說。

    「什麼?你瞎編的吧!」我喊出來。

    「不,是真的。」皮塔說,「我說『挖煤的』?她能跟你為什麼跟個挖煤的?他說,『因為他一唱歌,連鳥都會停下來聽啊。』」

    「是啊,確實是,我是說,以前確實是。」我說。想到麵包師這麼對皮塔說,我既吃驚,又感動。我突然覺得自己不願唱歌也許不是因為怕浪費時間,而是會想起爸爸。

    「所以那天,在音樂會上,老師問誰會唱山歌時,你的手舉得高高的。老師讓你站在凳子上,給我們唱。我敢打賭,當時窗外所有的鳥都停止了鳴叫。」皮塔說。

    「噢,請別這麼說。」我說,笑出聲來。

    「確實,真的,當你的歌聲結束時,我就知道——就像你媽媽一樣——我成了一個追隨者。」皮塔說,「在以後的十一年中,我一直想鼓起勇氣跟你說話。」

    「可你卻沒說成。」我接著說。

    「沒有。所以,在收穫節儀式上我的名字被抽中,真是一件幸運的事。」皮塔說。

    一時間,我傻傻的,內心覺得很幸福,但很快,又感到很惶惑。按說,我們是為了給觀眾表演才弄的這一套,假裝相愛;可皮塔的故事卻像是真的,特別是說起爸爸和那些鳥。而我確實在開學第一天也唱歌了,儘管我不記得唱的什麼了。至於紅格呢裙子……確實有一條,爸爸過世後,我傳給波麗姆,已經都洗爛了。

    這也可以解釋另一件事,在我飢寒交迫的那天,皮塔為什麼甘願挨打而給我麵包。那麼,如果這些細節都是真的,其他的也都是真的嗎?

    「你的……記憶力真好。」我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有關你的事,我都記得很清。」皮塔說著,把一縷鬆下來的頭髮捋到我耳後,「是你沒注意罷了。」

    「我現在不會了。」我說。

    「嗯,我在這兒沒有競爭對手。」他說。

    我又想關掉「百葉窗」了,可我知道我不能。我好像能聽到黑密斯在我耳邊說,「說出來!說出來!」

    我猶豫著,最後終於說出了口:「你在哪裡都不會有。」這次,是我主動靠近他。

    我們剛要親吻,就聽到沉悶的金屬撞擊聲,我們倆都驚跳了起來,我拿起弓箭,準備射擊,可沒再聽到其他聲音。皮塔透過石縫看去,接著大叫了起來。我來不及喊住他,他就跳到了雨裡,之後把一件東西遞給我。銀色降落傘下拴著一個籃子。我趕快打開,裡面裝著豐盛的菜餚——新鮮的蛋卷,羊奶酪,蘋果,最棒的是用湯盤盛著的野生大米燉羊肉,我對凱撒·弗裡克曼說起過的凱匹特最好吃的食物。

    皮塔扭著身子,鑽進洞裡,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我猜黑密斯看我們挨餓已經看煩了。」

    「我想是吧。」我回答。

    可在我心裡可以聽到黑密斯的話語,「是的,你們所做的正是我想要的,親愛的。」他的話有所怨怒,但還是挺自鳴得意的。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