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2:燃燒的女孩 第34章 我的婚紗 (2)
    沒有人打擾我們。傍晚,我把頭枕在皮塔的膝頭,編著花冠,而皮塔用手指纏絞著我的頭髮,說是要練習打結。過了一會兒,他的手突然不動了。「怎麼啦?」我問。

    「我真希望能讓這一刻凝固,此時、此刻,直到永遠。」他說。

    以前,每當他說起這樣的話,對我表白他永遠不變的愛時,我都有種負疚感,很不舒服。可這次,我感受到的卻是陣陣的暖意,我不再為根本不存在的未來擔心憂慮。這麼想著,我的話脫口而出:「好吧。」

    我聽到他在笑,「那你同意了?」

    「我同意。」我說。

    他的手指又回到我的頭髮裡,我也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可他搖醒了我,叫我看日落。美麗的晚霞染紅了凱匹特的天邊,「你一定不想錯過這美麗的景色吧。」他說。

    「謝謝。」我說。我能看到的晚霞已經屈指可數了,我不想錯過任何一個。

    我們不想去吃飯,不想見到其他人,也沒有人叫我們。

    「我在這兒很開心。我已經厭倦了讓自己周圍的人為我而難過。」皮塔說,「每個人都在哭。噢,黑密斯……」他無需再說下去了。

    我們在樓頂一直待到上床的時間,之後我們悄悄地溜到我的房間,路上也沒碰到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我的化妝師們來叫醒我。奧克塔維亞一看到睡在一起的我和皮塔馬上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哭了起來。「你要記住西納的話。」維妮婭厲聲說。奧克塔維亞點點頭,哭著跑了出去。

    皮塔回到自己房間化妝,剩下我和維妮婭、弗萊維待在屋子裡。通常他們在一起時嘰嘰喳喳的閒聊已經消失了。除了在化妝時讓我抬頭、說說化妝技法,他們幾乎沒說話。快到午飯時間了,我突然覺得什麼東西滴落在我的肩頭上,我轉過身,看到弗萊維邊給我剪頭髮,邊默默地流淚。維妮婭給他使了個臉色,之後他把剪子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離開了房間。

    現在只有維妮婭一個人在給我化妝。她的皮膚蒼白,上面的文身似乎要從皮膚上脫落下來。她臉上沒有表情,決計忍住內心的哀痛。她為我弄頭髮、修指甲、化妝。她纖細的手指不停上下翻飛,來彌補她同伴的空缺。整個化妝的過程,她都避開了我的目光。最後西納出現,允許她離開,這時她才抬起頭來直視著我,說:「我們都想讓你知道……能把你打扮漂亮,是多麼大的榮幸。」之後,她匆匆地離開了。

    我的化妝師們,我的愚蠢、淺薄,然而又很可愛的寵物,他們對羽毛和晚會是那麼的癡迷,可最後卻用他們特別的告別方式碾碎了我的心。維妮婭的話表明我們大家都心照不宣,我再也回不來了。難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我心裡納悶。我看看西納,不用說,他也知道。但正如他說的,他不會流淚。

    「那麼,我今晚穿什麼?」我問著,眼睛看著他手裡拎著的服裝袋。

    「斯諾總統親自指定你穿這件衣服。」西納說。他拉開拉鏈,露出了裡面我拍婚紗照時所穿的婚紗。白色重磅真絲,低領,卡腰,墜地長袖。還有許多裝飾珍珠,衣服上、繞頸的長絲帶上、還有面紗上。「雖然在電視上播放婚紗照的當晚,他們宣佈了世紀極限賽的消息,可人們還是為自己最喜愛的婚紗投了票,這是贏得第一名的那件。斯諾總統讓你今晚穿這件。我們反對也沒用。」

    我用手指拈起衣角,在手裡揉著,思忖著斯諾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圖。因為我的行為冒犯了凱匹特,因而我的痛苦、我的損失、我的屈辱將是斯諾總統最希望看到的。而他認為我穿著婚紗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總統把我的婚紗變成了我的裹屍布,這是多麼野蠻的行徑,這重重的一擊將使我的內心傷痕纍纍。「哦,這衣服浪費了也挺可惜的。」我淡淡地說。

    西納小心地幫我穿上衣服。衣服穿好後,我忍不住抱怨起來。「這衣服總是這麼沉嗎?」我問。我記得以前有幾件衣服確實很沉,可這件感覺像是有一噸重。

    「因為光線的緣故,我又做了些改動。」西納說。我點點頭,可我沒覺得光線和改衣服有什麼關係。他又幫我穿上鞋,戴上珍珠首飾和面紗。又為我整了整妝,然後我們一起出門。

    「你真是太漂亮了。」他說,「喏,凱特尼斯,因為這衣服很合體,所以不要把手臂抬得超過頭頂。唔,到你轉圈時,再抬起來。」

    「我還要轉圈嗎?」我問道,回想起去年穿著服裝轉圈的情形。

    「我肯定凱撒還會讓你轉圈。如果他沒有,你自己提出來。只是不要一上台就轉,把它留到最精彩的時刻。」西納對我說。

    「你給我一個信號,我好知道什麼時候合適。」我說。

    「好吧。你的訪談有什麼計劃嗎?我知道黑密斯讓你們自己設計話題。」他說。

    「我們沒有。今年就看現場發揮吧。可笑的是,我一點也不緊張。」是的,我確實不緊張。不管斯諾總統多麼恨我,觀眾還是我的觀眾。

    我們在電梯口碰到了艾菲、黑密斯、波西婭和皮塔。皮塔穿著優雅的燕尾服,戴著白手套,是凱匹特新郎通常的裝扮。

    在家鄉,婚禮就要簡單得多。新娘通常會租用已經被穿了無數次的白色婚紗。新郎只要不穿下井的衣服,乾乾淨淨的就行。他們在法院大樓一起填一個表格,然後分配給他們一所住房。家人、朋友聚集在一起吃頓飯,如果付得起錢,還可以買個蛋糕。在新人跨進家門時,大家會唱一種傳統歌謠。也會舉行簡單的儀式:新人生起第一堆火,烤一點麵包,然後大家分享。也許結婚儀式過於傳統,但在十二區,沒吃到烤麵包,大家就感覺沒有結婚。

    其他「貢品」已經聚集在台下,小聲談論著什麼。但當我和皮塔出現時,他們都不再說話。我感覺到大家都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婚紗。是嫉妒嗎?怕我把觀眾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最後,芬尼克說話了:「真不敢相信西納讓你穿這個。」

    「他沒法選擇,斯諾總統讓他這麼做的。」我說,好像在為他辯護。我不會讓任何人說西納的不是。

    凱什米爾把她金黃的卷髮甩到腦後,突然開口說道:「噢,你看上去太可笑了!」她抓住她哥哥的手,把他拉到隊伍前面的位置。其他的「貢品」也排好隊。我很不解,一方面有些人很生氣,而另一些人卻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表示同情。約翰娜·梅森甚至停下來,為我擺正了項鏈。

    「讓他為此付出代價,好嗎?」她說。

    我點點頭,可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後來才慢慢明白過來。我們都坐到了台上,凱撒·弗裡克曼今年頭髮和臉部都是淡紫色的。他先做了一個開場白,然後開始採訪各位「貢品」。直到這時,我才第一次意識到「貢品」們有多氣憤,他們感覺遭到了背叛。可是他們很聰明,用巧妙的方式表達自己,使人們把矛頭對準了政府和斯諾總統,特別是斯諾總統。也並非每個人都這樣。像布魯托和伊諾貝麗,就是為了重返賽場,參加比賽。還有一些人,那些癮君子、畏怯的或迷惘的人,他們沒有參與進來。但有很多的勝利者,他們運用自己的智慧參加到對凱匹特進行反抗的特殊的戰鬥中。

    凱什米爾說,當她想到凱匹特人因失去她而痛苦時,她就忍不住哭泣。這樣,她把矛盾焦點引到了飢餓遊戲。格魯茲回憶起凱匹特人所給予他和他妹妹的關愛。比特用他神經質、顫巍巍的聲音問道是否有專家最近對世紀極限賽規則進行了檢查,從而對比賽的合法性表示出懷疑。芬尼克背誦了他寫給凱匹特的戀人的一首詩,有一百個人暈了過去,因為她們以為詩是念給自己的。約翰娜·梅森在訪談中提到是否可以對目前的情況採取應對措施,因為世紀極限賽的設計者顯然沒有預料到勝利者和凱匹特之間產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沒有人可以這麼殘酷,將這種感情的紐帶切斷。希德爾靜靜地回顧,以前在十一區,每個人都認為斯諾總統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那麼,他為什麼不去改變世紀極限賽的規則?緊跟在她後面的查夫也堅持說,如果總統願意,可以改變大賽規則,但他一定不要以為大家對這很在意。

    輪到我時,觀眾情緒激動,已經亂成了一片。他們有的哭,有的崩潰、有的甚至在大喊要改變規則。我身穿白色婚紗的亮相引起了現場的混亂。不再有我、不再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明星戀人、不再有激動人心的婚禮。凱撒·弗裡克曼不停地說讓大家安靜,好讓我講話,但即使他的聲音也有些嘶啞。我預定的三分鐘講話時間在快速地溜掉。

    最後,藉著暫時的平靜,他說道:「那麼,凱特尼斯,今晚對大多數人來說,顯然是一個激動的夜晚。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用顫抖的聲音答道:「很遺憾,你們不能參加我的婚禮……但是,至少你們看到了我穿上婚紗。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是最漂亮的婚紗嗎?」我已無需再看西納的指示,我知道是時候了。我開始慢慢地轉圈,把很重的婚紗的長袖舉過頭頂。

    這時我聽到了觀眾的尖叫,我以為大家覺得我很漂亮的緣故。可隨即我注意到有什麼在我的身旁升起。是煙霧,燒火引起的煙霧。這火和我去年在彩車上燃燒的金光閃閃的人工火焰不同,這火看上去更像真火,而且它正在吞噬我的婚紗。火焰燃燒得越來越猛烈,我的心裡開始發慌。被燒焦的片片絲綢在空中飛旋,珍珠首飾脫落到地上。不知怎的,我不敢停下,一方面我的皮膚沒有灼熱感,另一方面,我知道在一切的背後有西納的作用。所以我一直不停地轉啊,轉啊。一度我呼吸困難,因為我完全被奇怪的火焰包圍了。突然,火焰消失了。我慢慢地停下來。不知自己是否已經裸露了身體,也納悶為什麼西納要燒掉我的婚紗。

    可是,我並沒有裸露身體。我穿著一件和我的婚紗設計一模一樣的衣服,只不過它是碳黑色,由極小的羽毛做成。太奇妙了,我舉起飄逸的長袖,這時在電視屏幕上,我看到了自己。我穿著黑色的衣服,只有袖子上——噢,應該說是我的翅膀上,有斑斑白點。

    西納把我變成了一隻嘲笑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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