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2:燃燒的女孩 第4章 血腥與玫瑰 (1)
    在我印象中,斯諾總統應該出現在華麗的廳堂裡,身後有大理石柱,四周掛滿巨大的旗幟。當他出現在普通人家時,周圍的一切與他顯得那麼不諧調,就如同揭開鍋蓋看到的不是燉肉而是毒蛇。

    他到這裡幹什麼呢?我迅速回想著以往的勝利巡演開幕式,以前在開幕式上出現的有獲勝者和他們的指導老師、造型師,偶爾一些高層的政府官員也會露面,但我從沒見過斯諾總統,他總是在凱匹特參加歡慶儀式。沒錯,是這樣。

    如果他千里迢迢從凱匹特趕來,這只意味著一件事:我陷入了巨大的麻煩。如果我有麻煩,家人也會有麻煩。想到媽媽和波麗姆就在這個痛恨我的人觸手可及的地方,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是的,他會永遠痛恨我,因為我在殘酷的飢餓遊戲中智勝,讓凱匹特丟了臉,讓他們的掌控失靈。

    比賽時,我想到的一切就是讓皮塔和我都能活下來,如果說有什麼反叛的意味,那也只是偶合。但如果凱匹特宣佈只能有一名「貢品」活下來,而你有膽量挑戰這一規則時,我想這就是反叛。我唯一自我保護的辦法就是裝作為皮塔的愛而癲狂。唯其如此,我和皮塔才可能都活下來,才能戴上勝利的桂冠,才能回家,之後再與所有的攝影記者說再見,平安地生活,直至今日。

    也許是對這個房間比較陌生,也許是看到他後太震驚了,也許我們倆心裡都清楚他可以在瞬間置我於死地,我感覺好像這是在他家裡,而我是未被邀請的闖入者。因此,我沒有歡迎他也沒給他讓座,只是一言不發。事實上,我把他當作真正的蛇來看待,一條毒蛇。我站著一動不動,眼睛直視著他,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我想如果咱們都同意不對彼此撒謊,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你說呢?」他說道。

    我本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我的舌頭會僵住,但讓我自己都感到吃驚的是,我竟然鎮靜地回答:「是的,我想這樣會節約時間。」

    斯諾總統微笑著,這時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嘴唇,我本想自己會看到蛇一樣的嘴唇,也就是說看不到嘴唇,但我真正看到的卻是飽滿而緊實的嘴唇。我納悶他是否為了讓自己更有吸引力而做過唇部整形。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是浪費時間和金錢,因為他一點也不吸引人。

    「我的顧問擔心你很難對付,事實上你沒有準備這麼做,對吧?」他問道。

    「是的。」我答道。

    「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一個女孩不惜一切保全自己的性命,她是不會把它隨意丟棄的,另外她還有自己的家人,媽媽、妹妹,還有那些個……表兄們。」他在說到「表兄」時故意慢了下來,我看得出他知道我和蓋爾沒有親緣關係。

    好吧,一切都擺到了桌面上,也許這樣更好,我不喜歡在似有似無的險境中徘徊,我寧願知道最終結局。

    「坐吧。」斯諾總統在一張寬大而光滑的木質桌子的一頭坐下,波麗姆經常在那裡寫作業,媽媽在那裡算賬。他無權擁有這個地方,就像他無權擁有我家裡的一切,但其實,他最終卻有權佔有這個地方。我也坐在桌旁一個雕花的直背椅子上,這張椅子是為比我高的人製作的,所以我只能腳尖著地。

    「我有一個問題,伊夫狄恩小姐,」斯諾總統說,「這個問題是在競技場當你拿出有毒的漿果的那一刻產生的。」

    在那關鍵的一刻,賽組委必須作出抉擇:眼看著我和皮塔自殺——這意味著比賽將不再有勝出者,或者讓我們兩人都活下來,我猜想他們會選擇後者。

    「如果賽組委主席塞內卡·克林稍微有點腦子,他當時就該讓你們兩個灰飛煙滅,可不幸的是,他感情脆弱,所以你沒有死,現在仍站在這裡。你能猜猜他到哪兒去了?」他問。

    我點點頭,從他說話的語氣可以判斷塞內卡·克林已經被處死了。現在我和總統之間只隔著一張桌子,玫瑰和血腥的混合氣味更加濃烈。斯諾總統的衣袋裡別著一枝玫瑰,散發出濃濃的玫瑰異香。這枝玫瑰一定是轉基因玫瑰,因為自然生長的玫瑰不會如此芬芳。至於血腥味來自哪裡……我不得而知。

    「此後,我們毫無辦法,只好讓你繼續演出你的小鬧劇。你演得還不錯,啊?那個癡情的小女生,凱匹特人對此深信不疑。可不幸的是,並非每個區的每個人都信你那一套。」他說。

    說到這兒,他有意頓了頓,我的臉上一定也掠過一絲的疑惑。

    「當然了,對此你並不知情。你無法瞭解其他轄區的人們的情緒和反應,事實上,有幾個區的人認為你的毒漿果的把戲是對凱匹特的公然蔑視,而非愛情的表白。那麼,如果僅僅十二區——而非其他任何區——的一個小女孩都敢公然反抗凱匹特而且毫髮無損的話,那麼凱匹特還有什麼辦法去阻止其他人採用同樣的做法?比如說,一次暴動?」他說。

    他的最後一句話頗耐人尋味,過了片刻我才完全反應過來。

    「發生暴動了嗎?」如果真的發生暴動,我既感到恐懼,又覺得興奮。

    「還沒有。但事情就這麼發展下去的話,他們就會緊隨其後;而有暴動就可能會有革命啊。」

    斯諾總統用手指按住左側眼眉的一點,輕輕地揉著,而在我頭部的這個位置,也常常會感到頭痛。

    「你是否想過這意味著什麼?有多少人會為此喪命?沒死的人又會有怎樣的處境?無論什麼人認為凱匹特存在怎樣的問題,請相信我,只要我們稍一鬆懈,整個的社會體系就會土崩瓦解。」

    他講話坦率,甚至真誠,似乎他最關心的是帕納姆國的福祉,令我吃驚。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如果一把漿果就能把它摧毀的話,那它肯定非常脆弱。」我脫口而出,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量說出這些話。

    他看著我,沉默了良久。結果他只簡單地說道:「是很脆弱,但並非如你想像的那樣。」

    這時有人敲門,那位凱匹特侍衛探進頭來,「她媽媽問您是否要喝茶?」

    「噢,我要茶,來一點吧。」總統說。

    門打開了,媽媽手拿托盤,上面放著她嫁到「夾縫地帶」時帶來的瓷器。

    「放到這裡吧。」總統把書放到桌角,指著桌子的中央說道。

    媽媽把茶盤放到桌子上,茶盤上放著茶壺、茶杯、奶油、糖和一盤餅乾,餅乾是冰鎮的,上面裝點著柔色的花朵,只有皮塔才有這手藝。

    「噢,多麼熱情的款待,你知道,很可笑,人們經常忘了總統也是要吃飯的。」總統的口氣輕鬆愉快。媽媽聽到這些話好像也稍微放鬆下來。

    「您還要點別的什麼嗎?您要是餓了的話,我可以給您做點別的。」

    「不要了,這已經很好了,謝謝。」他說,顯然不需要她停留在這兒了。媽媽點點頭,朝我瞥了一眼,然後走開了。斯諾總統為我們兩個都倒了一杯茶,在他的茶裡放入奶油和糖,然後慢慢地攪著。我感覺他似乎已經把話說完,正等著我的回答。

    「我並不想引起暴動。」我對他說。

    「我相信你,沒關係。你的設計師在你服裝的選擇上很有先見之明,凱特尼斯·伊夫狄恩,燃燒的女孩,你已經點燃了第一把火,沒有熄滅的火,它會引發一場地獄之火,將帕納姆國完全摧毀。」他說道。

    「那您現在幹嗎不把我殺了?」我脫口而出。

    「公開的?」他問,「那只能火上澆油。」

    「那就安排一次事故。」我說道。

    「誰會買賬?你要是觀眾,你也不會。」

    「那您直接告訴我要我怎麼做,我會做的。」我說道。

    「要是那麼簡單就好了。」他拿起一塊裝點著花朵的餅乾,仔細地看著。「很可愛,你媽媽做的?」

    「皮塔。」

    他盯著我看,我第一次覺得不能忍受他的凝視。我伸手拿起茶杯,但聽到顫抖的茶杯碰擊茶托發出的聲音,我又把它放下。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我趕快拿起一塊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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