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暖的秋天 第24章:食不知味
    邊想邊吃,冰糖梨子的好味道裡竟然摻入了絲絲的惆悵,從小就不知道愁為何滋味的夏小暖竟然開始發愁了,吃東西素來吃嗎嗎香的夏小暖,因為貪戀這冰糖梨子的味道而賴在醫院不出院的夏小暖竟然開始知道了什麼叫作食不知味。

    邱天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上班這幾年,不管是颳風還是下雨,八點上班,每個清晨的七點四十五分他準會踩著鐘點到單位,醫院裡一些愛開玩笑的小護士一直稱他為活時鐘。這幾天他給夏小暖送冰糖梨子亦是如此,準得不差分毫,所以也才令夏小暖真把這冰糖梨子當成了醫院裡定點為她燉制的良藥。

    第二天,邱天一如既往地踩著鐘點而來,到他和李秋定好傳遞食盒的地方,左盼右顧卻不見李秋的身影,邱天正納悶這丫頭怎麼沒如約而來,手中的食盒卻被早早守候在這裡的夏小暖從他手中接了過去。邱天見慣李秋的淘氣,以為又是李秋跟他鬧著玩,頭也不抬地輕聲責備道:「死丫頭,又開哥哥的玩笑。」

    夏小暖抿嘴一笑道:「李秋被我支走了,沒空開你玩笑了。」

    邱天抬頭,看見笑靨如花的夏小暖,心中一驚,問道:「怎麼是你?」

    邱天一向以為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從來沒有想到會被夏小暖半路劫道,儘管他日思夜想想見夏小暖,可卻因為張放的緣故,只敢遠遠觀望,然後把濃濃的相思變成了甜甜的冰糖梨子。

    夏小暖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道:「我今天是特意來感謝你的,不過你真把自己當雷鋒了,做了好事還不願留名,你對我這麼好,莫不成是喜歡我?」

    生了幾天病,夏小暖越發顯得清瘦,但在邱天眼裡卻別有一番味道,彷彿夏小暖的頭上是一樹梨花,一朵朵梨花層層疊疊堆在一起似一朵朵白雲,它們隨著微風輕輕搖擺著,偶爾有梨花從樹上飄落在夏小暖的頭上、腳上。邱天有一絲恍惚,只覺得這樣的情景好像夢中有過,夢裡的梨花仙子正隨著微風翩翩起舞,而夏小暖不正是那個在自己夢裡起舞的仙子嗎?

    他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把夏小暖從虛幻的夢裡抓出來,然後牢牢摟在懷中。可張放就像隔在牛郎織女之間的銀河,邱天心裡雖然這樣想,可一想到好兄弟張放,他又硬生生打消了這個念頭。前人陳亮所寫的《梨花辭》突然從他的心底跳了出來,讓他不由脫口念道:「梨花香,愁斷腸。千杯酒,解思量。世間事,皆無常。為情傷,笑滄桑。萬行淚,化寒窗。有聚有散,有得有失。一首梨花辭,幾多傷離別。」

    夏小暖見邱天以梨花說情,也不禁興起,忍不住借用了韓愈《梨花下贈劉師命》的詩句,「桃溪惆悵不能過,紅艷紛紛落地多。聞道郭西千樹雪,欲將君去醉如何。」

    邱天一愣,想不到夏小暖也會借梨花說事,搖頭苦笑了一下,轉身就要走,卻被夏小暖給叫住了:「邱天,你跑什麼?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說呢?」

    邱天轉身,回頭,一臉無奈地看著夏小暖,他能說什麼?他又能說什麼?該說的想說的都已經包含在了那首《梨花辭》裡,而聽到夏小暖用韓愈的《梨花下贈劉師命》來回應他,更讓他覺得自己和夏小暖有緣無分。

    他搖了搖頭終究什麼也沒有說,而是匆匆朝住院部走去。今天該他上夜班了,如果在以前,這個時刻他早已在科裡開始幹活了,可今天他卻遲到了,這在邱天的人生中算是史無前例、可以載入史冊的重大事件了。

    夏小暖站在一樹梨花下,剛才還勸邱天惆悵不能過,現在她的心中也開始滿滿的全是惆悵了。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住院這麼多天,夏小暖從不承認自己病了,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真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否則為什麼看到邱天一聲不吭就走,心裡頭會這麼難受呢?

    起風了,夏小暖立在風中,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張放從外面走來,遠遠地就看到夏小暖獨自一人站在風中打著冷戰,他小跑著過去,忙脫下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道:「小暖,風這麼大,站在這裡你又該著涼了,你可是才剛好一點兒。」

    夏小暖回頭看著張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語氣裡全是不耐煩,「張放,我不是告訴你,我已經好了,你不用再來了嗎?」

    自那日夏小暖指著自己介紹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張放雖然覺得很唐突,也明知道其中定有緣故,但是張放不想問,板橋先生說得好,難得糊塗,他又何必非要問個明白呢?把這難得接近夏小暖的機會問沒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他只要利用這個機會,讓夏小暖看懂他的心,從而真正愛上他就行。可是世間情愛並非如此,並不是你想求就能求到的,張放獻出的慇勤越多,越令夏小暖心生煩躁。她也明知道這樣對張放不公平,可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想法:她想要離張放遠一點兒。而且她總會找各種理由讓張放離她遠一點兒,可惜張放恰恰相反,總會找各種理由來靠近她。就像現在,她好不容易把張放支走,以為總算可以換得耳根清淨,可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張放明明已經看出了夏小暖對他的不耐煩,可還是好脾氣地說:「看不到你,我心裡直發慌,所以還是忍不住來了。再說了,你明天一早出院,也需要人手拿東西吧?」

    夏小暖更覺煩躁了,冷冷地瞪了張放一眼,「張放,你有沒有搞錯,我明早才出院,你現在就過來,你今晚不回去了?那你住哪兒?睡哪兒?」

    張放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道:「這個我都想好了,我朋友邱天今天值夜班,等你睡下,我就去他值班室和他擠一擠,湊合一夜。」

    邱天這個名字又把夏小暖的心弄疼了,她分明看到了邱天眼裡對她滿滿的愛,可是他為什麼不敢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嗎?唉,怎麼又為這個人傷腦筋了?有病,真的有病。夏小暖的心情又壞到了極點。她明知道張放很無辜,可還是忍不住沖張放發火了,「張放,我求求你,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和你之間根本就不可能!」

    張愛玲說,愛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裡,然後開出一朵花。張放此刻突然明白,並不是所有的卑微都能開出花,之前一直假裝不懂,一直以為努力了就能夠有收穫,這段時間自從夏小暖生病,他放下了店裡所有的生意,一門心思守在夏小暖的病床前。可是人相近心相遠,他怎麼努力也靠近不了夏小暖的心,也化解不了夏小暖眉間淡淡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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