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寰 第1章 自序:性在不毛之地
    2010年9月,我從北京回到故鄉,開始寫作長篇小說處女作《塵寰》。

    我開始為自己研究了很長時間的20世紀60年代那場運動的歷史搜集材料。通過假期的閒暇時間,去往農村采風。農村的夜晚沒有燈,我與親人便坐在庭院裡乘涼、聊天。我問長輩們關於那個年代的記憶,仿佛一個采訪者,逐漸深入被訪者記憶深部的核心。

    我推遲了回城的日期,在村子裡長住下來。緊挨著我家的是一座青山。每天清晨從山上晨跑下來,吃完早餐便開始用筆在撕下來的舊掛歷上寫作。由此,我腦中的一段故事也開始逐漸露出它長久埋藏的根根果果。

    每次寫小說前,最先出現在腦海裡的不是文字,而是構圖。寫作《塵寰》亦是。首先出現在腦海裡的構圖,是一片單調的灰褐色彩。慢慢地,屏幕上開始閃現一些模糊的噪點,有什麼東西倏地劃過。那是一條河,是故鄉那條蜿蜒的髒水河。慢慢地,又出現了北京的天空,以及天空中成群的烏鴉。我對烏鴉有一種格外的喜愛,覺得它是超乎尋常的靈性動物。所以我把它們都寫進小說,貫穿兩個人物恰恰相反的人生。

    他與他,是各自灰褐世界的生命裡投下來的一縷細弱的光明,在兩條完全相反的道路上遇見,然後錯過,最終殊途同歸。路程中,那些代表黑暗的物質,卻最終渴望光明的救度。

    我是想好好寫“人性”的。我要將人性極端的那一面完整展露出來,毫無顧念,仿佛子彈的速度。有時候,人們習慣忽略自己的邪惡,認為人就是善良的整體。其實不是。人性本不純粹,它內在包含許多其它的性能。比如,原始的雌性,雄性,野性,獸性。它們都是組建人性的細部。或者可以說,它們就是人性的根基所在。人性在善良面前,總是脆弱而孤獨的。

    由此我知道,孤獨,在這本書中將會被無法避免的拆分、解構。孤獨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的一種非物質情感。它不是一個客體,而僅僅屬於絕望的空談。孤獨有時會摧垮一個人,包括靈魂與肉體。靈魂的死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肉體的隕滅只是空殼的灰化而已。當死亡不再是人內心的冥想,而變成實際的計劃時,人內心的毀滅意識將格外強烈。

    我始終認為,能寫好“人性”的作家,是最具有深度和力度的。他們是離靈魂最近的人,因之也是最具哲思,最宏觀、豁朗的一類人。他們不存在任何偏見,會自動站在一個客觀而中肯的角度上看待“人性”的發展、分支、壯大,甚至崩潰、毀滅。他們僭越一切規定的法則,使類屬的事物跨越無邊的鴻溝。“人性”通過“性”,來反映形而上的精神現象。“性”是人類內心深處對感官要能的基本需求。

    這個故事中的人物關系並不復雜。我只想通過簡單的幾個人,卸下“性”本質上的不能承受之重,然而人又必須通過毀滅才能獲取靈魂的“輕”。凡事不完美才留有余地,不完美才能走向更成熟化的完美。所以,書中的人物,他們的不完美都已在冥冥中注定,無論精神還是肉體。然而,精神與肉體的不完美,從另一個側面來看,卻又都是同一的。

    我想通過“人性”淺層的表征,來反映“性”這一深層現象:人的行動受到欲望支配,欲望的根源又來自靈魂,而靈魂作為載體,只是肉身的所屬關系。所以欲望只是一個信念,一個毀滅的工具、因由、借口。

    我不想在這本書中將那場運動無限誇大。它不是噱頭。

    作為一個歷史大舞台,它的作用旨在詮釋出人性的細微部分。舞台上的他們,通過行動,將人性內在的邪惡屬性完全披露、揮發、消逝。人性被抽去一切對理想的向往,如此萎靡、枯黃、不美、無價值。如此想來,我無形中為書中的人物增添了一線對性愛異類的審美光色,使麻木、傳統的審美概念突然模糊,沒有立足之地。使之失去平衡,引發一絲疼痛,這疼痛便是:性愛在肉欲上的不滿足感,使愛情的偉岸更加遙不可及。

    這是一個對善良有著過分宣傳的時代,但我卻想去挖掘人性中殘缺的那一面。我要透過撒旦的視角來完成對塵寰世界的善良的控訴。雖然很矛盾,但一切事物都是從矛盾中誕生出來:撒旦是黑暗的象征,但他不再邪惡,甚至反叛邪惡,祈求光明的拯救。矛盾產生沖撞的美。

    完全摒棄詩意,不是我的初衷。它仍舊要美,但不再是虛幻的美(在此之前,我一直刻意追求文字上的美感和故事的不真實性,以期求達到一種虛化效果)。在這本書中,我要走上一條崎嶇的荒蕪的道路,卻最終歸向柳暗花明。

    就像書中那一條危險的拐角。你永遠不知道拐角後面藏著怎樣的景色。它是扭曲的“?”,是一個疑問,一個密謀存在。你在終點看到結果。

    書寫到後面,結構產生變化。

    1.我采用信體形式:《》。老師的立足點。2.本我與自我的談話:《危險的拐角》。相生與內心魔鬼的對話。3.空間跳層:《螢火蟲》中,“我”的客觀看待。讓同樣的一份情感,串聯在三個不同的視角身上,形成穩固的三角形,去反映其中的毀滅與重塑,囚困與獲救,黑暗與光明。

    塵寰,是“人世間”的意思。而人只是它空曠無邊的目光裡,一粒細弱的微塵,一只螞蟻。所以,這本書想要告訴你,如何在無垠的世界中找到自己,並看透靈魂。

    我寫了一個十歲的少年,用童稚的眼光去看待愛情中的創造、毀滅,以及整個時代大背景下的性與人性。童真在這等對立面中生成、強壯、極致、變態、破碎。然後自我推翻,自我重塑。

    所以,全部的黑暗其實都在朝向光的起源,正如黑暗無盡,光亦無盡。而死亡是每個人都需要的結束。死亡是肉體的殞滅,靈魂的復活。死亡是逃脫人性枷鎖的唯一出路。

    這本書,我要獻給自己。它在我的寫作生涯中意義重大。我要獻給我的18歲,獻給這個青黃不接、躁動難安的年紀。

    願所有浮躁的心都平靜。

    麥洛洛北京二ま一一年九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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