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在浴缸裡的最裡邊
長髮沁著血淌在外面的外沿
枯黑的霉葉子泡在水裡
漂在身前
誰能讀懂她空洞洞的雙眼
6月30日,16︰52。聖德醫院。輸液瓶又被換上了一瓶滿的,藥液一滴一滴地輸進蟲仔的身體裡。賴仁航靠在病床旁,整個人顯得憔悴很多。他有氣無力地眨著眼睛,望著躺在床上仍舊昏迷不醒的蟲仔。仁航面帶菜色,瞧他那副隨時要玩完的樣子,躺在床上的蟲仔,氣色都比他好很多。仁航已經很多天沒有睡一個完整的覺了,氣色自然好不到哪去。病房裡只有他和蟲仔兩個人。蟲仔正昏迷著,也沒人來陪自己說說話。這時間真是熬死人。賴仁航自覺無聊,玩了一會兒手機遊戲——這幾天他就是這麼熬過來的。玩了一會兒,興趣索然,他好想給方友倫打個電話叫他來替班,自己好回去飽飽地睡上一覺。
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按出他的號碼給他打過去,而是又翻出了那條短信來:「殺了方友倫……——趙菲雲」他看著這條短信,又看了看發信人,心事如縷,絲絲不見頭緒。自從收到了這條短信,他已經來回反覆地看了很多次了,每一次心裡都不禁微顫。有些因果循報的事還真難解釋。就算想爆了頭也不見得來能想出來。嗨!想這麼多幹嘛,就算是世界大戰開到這兒來,老子也要睡覺了。這小子,什麼時候死回來呀。賴仁航看著短信,自顧地笑了一下,便不以為意地合上了電話,閉上了眼睛瞇覺。仁航笑不是因為覺得那條短信荒誕,而是覺得如果真要讓自己去殺了方友倫那肯定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自己連雞都沒殺過,怎麼會殺人呢。再說了,殺人啊那是——你以為跟殺價一樣那麼有商有量的嗎?
想想就可怕。但是轉念又想,如果按何捨我說的辦,那肯定會沒事。可要讓我一個人去殺方友倫的話,我肯定不會去,得有個人陪我才行——把風也好嘛。呵呵。不過說真的,如果事兒真逼到那兒了,我真的會做嗎?哎喲,當時收到這條短信的又不只我一個人,友倫他自己也收到啦。這事讓他跟菲雲自己了斷去——我操這份兒心干毛啊!可是菲雲早就已經死啦……一想到這兒,仁航就心裡毛毛的。賴仁航正自想著,突然聞到一股很怪異的味道。他睜開了眼睛,望了望四周。眼前的一切,平靜如常。有些東西是看不見的,但它確實存在著。雖然表面毫無異常,但其實最危險的就在於這份貌似的安靜裡。賴仁航以為自己聞錯了,於是凝神又細細地聞了聞。沒錯,這味道越來越大,而且開始在自己的周圍逐漸蔓延著。剛才自己還想到菲雲,難道是她來找我要我幫她?他極力地不往那兒去想,而是強定了一下心神,順著味兒尋著源頭。慢慢地,慢慢地,仁航竟向蟲仔那邊靠了過去。對了,這味道是從蟲仔那散發出來的。賴仁航越想越不對,蟲仔好好的,怎麼會……咦?他的眼球又開始在眼皮底下來回動了。難道他又看到了什麼東西。「蟲哥,你……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你、你可『白嚇我』啊!」
蟲仔一定是要給自己什麼提示,從一開始他就這樣認定。賴仁航覺得與其原地不動擔驚受怕,不如主動過去確認一下比較好,如果有什麼意外,自己完全可以撒腿就跑,「我、我、我過去啦,你、你給個提示就好。千萬別出乎我意料蹦起來……我心臟可不好啊。」
賴仁航慢慢地走到了蟲仔跟前。那味道越來越重,讓人覺得不舒服。下一刻,他揭開了這個謎團。「靠!蟲仔拉屎啦。」
賴仁航揭開蟲仔的被子,味道更大了。「我靠。你是又看我歇著沒事了吧。大哥,我這可是剛坐下瞇一會兒呀。」
賴仁航對著昏迷的蟲仔罵道,「這可咋整啊?死臭死臭的。」
仁航雖是這麼說,但他怎會讓蟲仔就此濕著呢。即使再怎麼不樂意,他還是從護士那兒借來一副給病人通便的手套,又拿來了塑料袋和衛生紙。仁航一邊給蟲仔收拾著禮褯子,一邊罵:「你個大爺呀,也沒見著你吃什麼,咋竟拉稀的呀。哎呀、哎呀,你瞅瞅……嘔……,受不了了。」
有幾次屎的味道順著他說話的嘴被吸了進去,差點就讓賴仁航當場吐出來。所以,仁航還是很識相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因為他怕自己萬一要再吐在蟲仔的身上,那到後來受累的還得是自己。待收拾完後,仁航將窗戶稍微打開了些,放放味兒。隨後,他端著空洗臉盆,看著半身裸露的蟲仔,說:「等會兒啊,給你打點水洗洗。你呀!」
壞心眼子上來了,把被子從蟲仔的腿上全撩開了,「就先晾晾吧。呵呵……」
說完,便順帶地關上了門,去打熱水了。賴仁航這兒頭剛一離開,方友倫、蟲仔媽和阿妹就來了。一推病房門,驚見蟲仔半身赤裸,被子還堆在腳下——看那意思可能是他剛蹬開被子要自己下床,但不知什麼原因又昏在了床上。「蟲仔醒過啦?」阿妹看見眼前的情景不禁脫口叫道。其他兩個人的
第一反應也都如此,「仁航呢?」方友倫環顧一下四周,脫口叫道。「嚇跑了?」方友倫心道。因為他此刻又想起蟲仔掐他時的那種可怕情景了。阿妹轉頭小聲地問友倫:「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來過啦?」聞得阿妹此言,友倫心道有理。他回頭看向蟲仔媽,想讓她說說看,因為眼下的這種情況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蟲仔媽面無表情,淡來然望之,頓了頓,道:「先替他把被子蓋上。」
好主意。目前唯一可做的也就只有蓋被子了。阿妹不敢去,友倫硬著頭皮過去,重新將被子蓋好。剛蓋上,仁航就端著熱水回來了,看見方友倫如此,說:「哎!幹啥呢,剛收拾完——你不知道被子上有屎啊!」
經賴仁航這麼一說,方友倫還真覺得手上微濕,他下意識地聞了聞,果然一股屎味兒,「哎呀!這味兒,哎呀……還辣眼睛呢。嘔!」
由於剛剛方友倫他們一進門就看到蟲仔那個樣子,可能是因為神經緊張才沒有注意到,所以也就沒有聞到。此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神經頓時一放鬆下來,那味道一下子就都撲進了鼻子裡——嘔了一聲,吐是沒吐出來,不過眼睛卻被味道的衝刺給熏出眼淚來。賴仁航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蟲仔媽等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自己起來了呢。」
方友倫說,然後又將被子掀開了。「自己起來該好了,我也不用費勁這麼收拾了。躲開……」
仁航擰著毛巾,將蟲仔的髒被子扔到了地上,擦著蟲仔的胯。阿妹別過臉去,「找一床被子給他蓋上啊,這……這……這成什麼樣啊。」
仁航說:「友倫去,去上護士那兒領去。」
方友倫應了一聲,出去了。仁航一邊擦拭著蟲仔,一邊問:「阿姨,你們怎麼一起來的?在樓下碰見的吧。」
蟲仔媽沒有吱聲,只是走到蟲仔的床前。阿妹答話道:「不是啦,我們……我們剛從小OK那兒來。」
賴仁航「哦」了一聲,說:「那他怎麼沒來呢?」「他已經死了……」
賴仁航驚在當地,隨即向阿妹跑了過去,抓著她的肩膀,不敢相信地問:「什麼?怎麼死的?什麼時候?」阿妹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下。「就這樣,我們跟著阿姨就過來了。」
「那、那這麼說,死亡還在繼續,下一個就是友倫?」賴仁航下意識地將毛巾捂在了嘴上,他顯然是被嚇忘了,那毛巾剛剛擦過蟲仔的屎。阿妹剛想對賴仁航的話表示點頭肯定,但這時,阿妹透過賴仁航的肩膀,她看見一件讓她很難理解的事。「阿姨,你幹嘛呀?」賴仁航嚇了一跳,回頭望去,見蟲仔媽將蟲仔的手指咬破,把著蟲仔帶血的手,放到了那本日記的紙頁上。從蟲仔的手指上流出來的血,瞬間便暈浸在日記本的紙頁上。那些原本只是失去色跡的筆印兒,此時又都重新在凹字的紙面上滿了起來。隨即,那些「名字」空著的下面,也漸漸地有了下文。蟲仔媽看著那些應血而出的文字,不禁脫口歎道:「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