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曼德——第二名追求者,包裹著心愛女人的遺骨也上路了。奴摩立法者曾經訓誡道:「當作為家庭支柱的父親發覺自己已經兩鬢斑白,無法再為家人創造幸福,看著自己的孩子,他萬般心痛;恐怕沒幾日能夠繼續照顧他了,所以,讓孩子提早學會生存與獨立,這樣自己也能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這樣打定主意後,父親吩咐孩子帶上聖火以及所有用來祭祀的祭品,離開城鎮,到森林中長久地生活。就這樣,他們帶上各種各樣的聖品,除了聖賢人經常吃的東西外,還有綠香草、植物根以及水果。父親向孩子演示了五大聖禮,並傳授了通常慣有的儀式;要他穿上黑色的羚羊皮,或者狗皮做的罩袍,囑咐他早晚淨身兩次;告訴他要忍受逐漸增長的毛髮、鬍鬚和指甲的煩惱,並在地上做前撲後倒的練習,堅持站立一整天;日出、正午與日落時分要衝澡或淋浴;在炎熱的夏季,要坐在五堆熊熊烈火前,還要抵禦太陽的暴曬;雨天,要站在空地上經受大雨、甚至是暴雨的洗禮;在嚴寒的冬季,要身著濕衣在森林中苦行;然後要像律法上所說的那樣,將聖火歸位,安靜地吃樹根和水果來保存體力。」
第三個追求者瑪德胡薩旦沒有包裹心上人的屍骨,而是帶著一根釣魚帶與圍頸帶,成為了一個魔法師,並開始了遊歷的生活。他身上沒有帶別的食物——除了糠,可他的靈魂是充實的,他從來沒有中斷過對神靈的虔誠地禱告。為了能夠見到梵天,他認真聆聽神的教誨,冥思幽想,使六根清靜,努力將神靈的教誨灌入腦中。就這樣,通過履行神的旨意,控制感官觸覺以及節欲行為,時刻抵禦著三個邪惡——不能平靜的心、邪念與驕奢淫逸的生活。內心深處的所有幻覺都被消除了。他在口中不停地默念神的名字,直到他能感受到,閃著耀眼靈光的神靈們在他面前顯身。
人的生命中怎麼能沒有愛情呢?一個有血有肉的身軀,那些眼盲、中風與全身都是缺陷的人,那些總在忍受飢餓、痛苦、利令智昏的人,那些有著不良惡習,總在淨身前吃水果的人,才會期盼愛情。而他似乎已經斷了情慾。有隻狗與他為伴,他每日餵給它自己所吃得食物,自己則嚴格遵守著五項禁慾。
為了使自己能夠徹底享受清靜,他將自己的思想與視覺控制在嗅覺的範圍。他練習八十四種瑜伽的姿勢,將手高高舉起,伸向天空,直至再感受不到人間冷暖、飢渴的苦痛。他尤其喜愛睡蓮的姿勢——左手掌托著右手掌,盤腿而坐,手指合攏,通過集中精神與冥想來控制身體與思維的力量,一心想著梵天,心中毫無雜念;同時也培養自己對亞瑪的信奉,這也就意味著他必須信奉七個觀點:違反天理的事不為,篤信真理,誠實,寬恕所有的罪孽,拒絕供奉之外的一切施捨,不管是繁榮還是災禍,都保持一顆愉快的心靈;即便極度飢餓也不去思考它,在人體的四大敵人的包圍中獲得救贖。他盯著燈上平靜的火苗,冥思苦想,將自己的思想放在太陽、月亮、火以及其他的發光體上,或放到他的內心深處、喉嚨底部以及頭骨中央,通過這些方式來控制自己。
某一日,瑪德胡薩旦魔法師來到了一戶人家裡化齋,房主人對他說道:「今天,我們會熱情款待你的。」他在這戶人家裡坐了下來。當食物已準備妥當,主人叫他洗了手和腳之後,請他坐到了飯桌的正上方,主人隨後坐到他的鄰座,說了一段經文中的話:「一個房主絕不會不接待夜間來訪的客人:他或許會在拂曉來到你的家中,或是某些較為適當的時刻,或是某些不適當的時刻,倘若沒有受到款待,他決不會在此逗留。招待客人的飯菜無須多麼可口,令人滿意的客人一定會給房主人帶來財富、名譽、長壽以及神的祝福。」
房主人說完這番話,他的妻子就端出了飯菜,擺上大米飯、煮熟的開裂的豌豆、黃油以及調味品。純木製的新鍋做出了新鮮的食物。煮好的飯還只準備好了一半,女主人的小兒子就哇哇地大聲哭個不停,抓著母親的衣襟。母親越是想甩開他,孩子越是抓得緊緊的,不讓她離去,母親越是哄他,他越哭得厲害。母親終於生氣了,一把抓起孩子便扔到了火裡,孩子瞬間化為了灰燼。
看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瑪德胡薩旦魔法師什麼也沒吃,起身要離去。房主人很是奇怪:「為什麼不吃呢?」他回答道:「對於你家的盛情款待,我非常感激;但我怎能坦然地坐在有著如此罪惡行徑的人家中進食呢?有句話說得好:『在世上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人,那是白白活了一場!』」
聽到他的回答後,房主人笑了起來,隨後離開了,回來時手裡拿著一本記載著起死回生術的書。這本單面印刷的書非常珍貴,長十八英吋,寬六英吋。為了防止被蟲蛀,紙張上塗了雌黃和羅望子種子的汁水。
房主小心翼翼地掀起包書布,用手捋平了書面。他重複著書上的咒語,還舉行了許多宗教的儀式。被扔進火裡的孩子很快活了過來。房主人說:「在珍貴的東西中,知識才是最有用的。富人的錢財可能會被偷搶劫掠,或是因為收支不平衡而漸漸變少;知識卻是永恆的,你用得越多增長得越多;它不能與人分享,即便是小偷也無法將它偷走。」
魔法師親眼見證了這個奇跡後,心裡想著:如果我能得到這本神奇的書就好了。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救活我所深愛的女人,可以不再委曲求全,擺出這樣一副令人反感的姿態了。想到這裡,他便坐下來吃飯。
晚飯過後,大家回到各自的房中休息。瑪德胡薩旦魔法師也回到了房間裡。可是他無法安然入睡。他估計人們都已進入香甜的睡夢中,便悄悄離開自己的房間,來到房主人的屋內,從房梁的接口處取出那本神奇的書,便馬上離開了。
他飛快地趕到自己情人被火化的地方。在那裡,他的兩位情敵也正坐在一處談話,訴說各自的經歷。他們很快認出了他,並大聲對他說著:「啊!兄弟!你也去周遊世界了嗎?快說說你究竟學到了什麼?或許會有對我們有利的事情?」
「我學到了起死回生術。」魔法師回答。聽到這個消息,兩人都非常高興:「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快用你的起死回生術救活我們的愛人吧!」
於是,瑪德胡薩旦開始念動咒語。這時候周圍不時傳來各種凶殘的動物的咆哮聲:豺狼、貓頭鷹、烏鴉、貓、驢、禿鷹、狗、豹——彷彿它們就在近旁。除此之外,還有人的憤怒聲——亞瑪的信史(普魯投——陰間之神)、惡魔、小鬼、精靈、天神以及其他的神魔鬼怪。這三位勇敢的年輕人,為了救活自己所愛的姑娘,都願意將自己的血奉獻給禪迪女神。魔法師嘴裡重複著這樣的咒語:「為至高無上的幻覺而歡呼!為女神的世界而歡呼!為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你而歡呼!我情願獻出我身上的血,請你屈尊接受它吧,為我帶來吉祥!」
隨後,他們共同做了一次象徵焚燒他們身體的儀式,真誠地祈禱著:「啊!萬能的女神,請允許我的少女獲得重生,我虔誠地為你獻上我的身體,盼望你帶給我吉祥。我永遠為你歡呼,歡呼!」
他們把姑娘的屍骨和骨灰放到一處,德比克拉姆和巴曼德一直都小心保留著它。瑪德胡薩旦開始施法,一團白色的蒸氣從地面緩緩升起,漸漸凝成一具人形的液體軀殼。看到眼前的情景,三個年輕人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屍骨和骨灰正漸漸被吸進這具軀殼中。直到曼胡馬拉提重生甦醒後請求他們帶她回去見她母親時,三人身上的元氣才漸漸恢復。
於是,誰該擁有美麗的曼胡馬拉提再次成為三位年輕人激烈爭吵的原因。每個人都希望她成為自己唯一的女主人。德比克拉姆聲明屍骨是最最重要的東西;巴曼德則用骨灰起誓——瑪德胡薩旦對此輕蔑地表示不屑一顧。
這場爭論沒人能夠理解,即便是最聰明的神學家也無法解釋。而國王——好吧!我們不再需要去尋找什麼智慧了。請問,偉大的威克拉姆國王,你能夠告訴我,這個重生的女人應該屬於誰嗎?
「屬於巴曼德——保留她骨灰的那個年輕人。臭小子!」這位英勇的國王大聲吼道。
「但是,」貝塔爾反駁道,「倘若沒有德比克拉姆保留的屍骨,她也是不能復活的;此外,要是沒有瑪德胡薩旦學習的起死回生術,這一切也不會發生。我是這樣認為的。當然了,你或許會有自己的看法。」
「你這個該死的惡魔!」國王狠狠地說道,「雖然德比克拉姆保留了她的屍骨,但這就像兒子的行為,所以他不能娶她;瑪德胡薩旦儘管用起死回生術讓她重生,可顯然這是父親應該做的,因而他也不該娶她。所以巴曼德——那名保留她骨灰的年輕人,應該成為他的丈夫。」
「啊!國王!能看到這樣的結局我感到很榮幸。」吸血鬼笑著說,「但我的預感告訴我,我們現在不過是暫時的同伴關係而已。我所講述的這些小故事,就像情人間的爭吵,最終都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假如你能同意的話,我還想到樹上掛一會兒。」
貝塔爾一邊說著,一邊爬到樹上倒掛起來。
「這種走法似乎不太合適。」在捉住這個狡猾的逃跑者後,國王心裡想著,「難道我不該坐下來聽這個傢伙講故事?還是因為這種邊走邊思考的行為是愚蠢的?」
想後這裡,國王將袋子放到地上,用頭巾與腰帶將袋口扎得死死的。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坐到口袋前,並讓兒子也坐過來。
吸血鬼向國王發出強烈抗議,聲稱這樣做違反了他們之間的盟約。威克拉姆國王立即反駁說盟約中根本沒有提到走或坐。
貝塔爾終於生氣了,陰沉著臉,發誓說自己再不開口講一個字。可是實際上它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沒過多久,它就又張開了嘴巴,開始講述另一個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