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有意關掉的手機開機,不一會兒功夫便一連跳出幾條移動的小秘書提示,紛紛提示關機期間有個號碼打進來幾次,我查了下,是「禿頭」。常來也開機了,把電話屏幕湊到我眼前,也有四五條「禿頭」的未接,看來這關機是對的,不然被大彪發現了可就不好辦了。我給「禿頭」反打過去,那頭一開口便罵罵咧咧地嚷嚷了起來:「我說你倆小崽子,電話關了……」我盡量讓語氣鎮定下來,清晰地叫他:「馬四戶!」之後屏氣凝神地聽著那頭的反應。
電話那頭「禿頭」愣了一小會兒,呼吸似乎都變得緊張了起來,語氣語調中似乎還有那麼一點兒的陰森感覺,「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果然是他!我和常來心裡一陣暗爽。
「見個面兒吧!」我不失時機地說道。
「禿頭」又要我們去他的店,在那個破店裡我感覺不安,改約他到了「聖約咖啡」。像「禿頭」那種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土老帽兒,要是說什麼五星飯店沒準兒常去擺闊,或者經常會繼承先輩遺志找幾個小姐去消遣消遣罷了。但是,像咖啡店、檯球吧之類的地方肯定是沒沾過。
一路上常來都在大讚我的機智,可是剛剛進到店裡,常來對我難得的大讚立即就變成了極度的無視。「禿頭」比我們早到一步,見他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大廳,身穿超短裙的領班迎了上去,一臉的媚笑:「四哥,好幾天不見啦,又去哪兒發財啦?」看來「禿頭」對這地兒還不是一般的熟。
我們跟隨「禿頭」進到店裡最豪華的包廂,這裡面的最低消費就要500塊,可真他媽的奢侈!服務員笑臉盈盈地躬身問道:「四哥,點些什麼?」說著把單子遞了過去,「禿頭」示意她把單子給我們倆,同時隨意地應了句:「老樣子。」那單子是按照價格由高到低的順序排列的,最高處的價格足以讓我們倆的眼珠子掉在桌子上面摔碎十次,服務員小姐掩口笑話我們,常來怕太寒磣,機靈地說:「也是老……老樣子!」服務員小姐納悶兒地問:「二位先生看著眼生,好像是第一次光臨本店吧?」我坦誠地點頭說:「嗯,怎麼啦?」後半句顯然是為了給自己掙點兒底氣,可是這話剛一說出去就更顯得底氣不足啦。服務員小姐笑容可掬地說:「二位第一次光臨本店,那您二位要點『老樣子』,讓我們怎麼……」「禿頭」笑著說:「和我一樣就好了,去吧去吧。」終於算是把服務員打發走了。
沒等我們倆說話,「禿頭」滴溜倆大眼珠子在我們倆的臉上瞄了一遍,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你們倆來查手指頭的事兒吧?」我頓時感覺一直低估了這個傢伙。我們倆誰也沒能說出什麼底氣十足的話來,沒等我們倆說什麼,「禿頭」又緊接著說:「小兄弟,我用不著瞞你們,那個SB的老美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是來搞鬼的。我就是要給他搗亂,最好是能把他轟走!」這一番話說得我是雲裡霧裡的,我倆想再往深了問問他,他卻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看來一直以來我們都小瞧這個「禿頭」了。不用說別的,就拿我們誤打誤撞說出口的這間咖啡廳來說,就很不一般了。能成為這裡的常客,足以說明他很有錢,不缺錢。再者說,應該多少也懂那麼點兒情調。
正等著「老樣子」上來,「禿頭」的電話響了。看他聽電話時的表情,肯定是出事兒了。
我們倆隨著「禿頭」慌忙地出了門,直奔醫院的方向。在精神病科的廊子裡,一隊警察,還有很多穿著白大褂的大夫正在給栽躺在水泥地面上的護士和保安包紮傷口。我們幾個湊上去折騰了半天才把事情搞清楚。
就在方纔,幾個戴著頭套的高個子男青年,衝進來把白鬍子老頭兒給擄走了,還打傷了好幾個醫院的工作人員。結合現場的情況,還有目擊者的敘述,從中可以得知,綁匪的目的極其明顯,就是衝著白鬍子老頭兒來的。
我們三個在「禿頭」的古玩店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大彪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回學校了,要和小蒙去K歌,問我們倆去不去。我們謊稱都要睡了,隨便罵他一句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這整整一個下午我們三個幾乎一句話也沒有說,老老實實地窩在「禿頭」的店裡。「禿頭」的手機放在桌子中央,本以為綁匪會打電話來談贖金之類的事情,結果沒有,直到現在電話只響過一次,還是移動公司剩餘話費不足十五元的提示。
天越來越黑了,我和常來還是沒有回學校,一直陪著「禿頭」等在古玩店裡。不管是真是假,倒是都做足了夠哥們義氣的架勢。實際上我們倆還是出於強大的好奇心,想把這裡面的事兒搞明白罷了。店內的空氣有些混濁,呼入體內似乎就變成了能夠催眠的一種物質,讓人頭腦發沉。正昏昏欲睡的時候,常來捅了捅我胳膊,這會兒「禿頭」已經迷迷糊糊地趴在了桌子上。常來低聲告訴我說他方才在醫院的時候遇見那個老太太了,問到了一些情況。
我以為這小子又在耍我玩兒呢,不屑地說:「切,就你?」當然了,即使換作我也會很費腦筋。從那老太太上次的表現就可以看出,她從老洪所在的病房區調到艾滋病病房區肯定是有原因的,並且基本上可以肯定和老洪有關係。同時也不難看出,這位老太太肯定是不會輕易把這事兒說出來的。
常來伸出手指做了個數錢的動作,意思說他是用錢搞定的。這小子昨天向我借了五百塊錢,完了,看來用不了兩天又得借。老天啊!
常來說,那個老太太在老洪的病房外打掃衛生的時候,無意中聽見那個在病房裡陪同老洪的老外,也就是SB教授,和老洪的對話。
常來可能也是感覺這屋子裡的氣體很混濁,怕我們倆都睡著了再出什麼大事兒,故意聲情並茂地把事情的經過進行了一番轉述。當然,常來還是壓著聲音,免得把「禿頭」給弄醒。雖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倆就好像是和這個「禿頭」拴在了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但這個傢伙究竟是做什麼的,有什麼目的我們到現在還一無所知。說實話,讓你摸不著底細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有可能把笑容於瞬息之間收束回皮層之下,換出一把冰冷的刀子出來並且快速地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更何況,還有藏在他那四十幾號大鞋子裡的小腳丫、血紅的小腳丫……
那天,SB的手裡端著一個小塑料碗,是醫院食堂裡通用的那種,坐在老洪的床頭,用匙子盛了紅色的米粥送到老洪的嘴裡。老洪一口口吃下後,問道:「這是什麼粥,怎麼是紅色?」
SB不慌不忙地又盛起一匙,再送到老洪的嘴裡,語氣平穩地說:「咱們要推廣的那個寶貝就是紅色……」沒等說完,老洪就伏到床頭,把嘴裡的粥吐到了地板上,SB並沒有因此而不高興或者是發怒,反而得意地指著剩下來的半碗粥,笑了笑說:「你喝掉一半了。」又笑著說,「我的人已經把寶貝摻進了你們學校學生的肚子裡……」
老洪憤怒地看著SB得意的樣子,「你想怎樣?」聽似強硬不屈的語氣中夾雜著不是很足的底氣。
和老洪不同,SB的語氣變得越發強硬了起來:「洪教授,盡快建議你們學校進行體檢,隨便你找什麼借口。我們的藥品要進行推廣,這將是一個波及整個世界的印鈔機。」老洪剛要說話,被SB給搶了先,「只要從這方面把錢入賬,你的那個項目就不成問題。別忘了,我們可是有約定的!」
老洪的眼睛瞪得很大,就差沒冒出火來,他憤怒中帶著央求說道:「能不能別拿學生們做試驗品?」SB沒有說話,而是衝著老洪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打掃衛生的那位老太太是在門外看見這些情景的,因為過於緊張,只看見了SB的背影,沒有看見此時此刻的表情,但能知道的是,老洪沒有再吭聲。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兒,但我感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別說是我了,就是那醫院裡面幹活的老太太都感覺到了危機,才轉到艾滋病病房區這邊來的。
看著常來一臉「不關我事」的模樣,我問他:「你小子就不害怕?」常來咧著嘴說:「咱是老洪的學生,怕個屁。再說啦,咱哥倆這幾天也沒在食堂吃東西!」想想倒也是,不管是多大事兒,有老洪在我們似乎什麼都沒有必要害怕。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就好像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在膩膩的油液中滑動。空氣中就像是被誰摻了黏液,稠稠的。「禿頭」更是離譜,竟然打起了呼嚕來。受他的影響,我也是困意盎然。
三個人無精打采地圍在桌前,每個人的神智都無法保持完全清醒,就在這時,屋內的燈突然滅掉了,隨後就聽見後面有撞門板的聲音,而且一下比一下大,三五下過後門就被撞開了,接下來就看見幾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闖了進來,沒等看清他們的樣子,幾個人就把我們按在了桌子上。我也沒敢動彈,心想大不了是搶劫的,把整個店面都搬走了又關我屁事兒?倒是常來,向來牛氣哄哄的,這會兒可能也是嚇壞了,嘰嘰咕咕地嚷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幾個不速之客也嘰嘰咕咕地嚷嚷了半天,我只聽明白了一個骯髒的英語單詞——FUCK!
闖進來有七八個人,身材都很威猛,應該都是老外,見我們幾個都不是英語天才,也就沒發生什麼交流。留下三個分別按住我們三個的腦袋,剩下的就開始滿屋子找東西。「禿頭」一直維持著睡眼惺忪的狀態,也不吭聲。直到聽見店內的寶貝被狠狠砸在地上發出的動靜,這才「嗷嗷」亂叫了一通。砸了幾個物件後,幾個人終於停下手來。其中一個傢伙連喊了幾個「HERE!」後,其餘幾個傢伙就湊了過去,隨後也沒鳥我們,跨起大步就出了門。就在那老外嚷嚷「HERE!」的時候,我抬眼偷看了下,他手裡拿的只是「禿頭」誤領來的那個裝手指頭的罈子而已。難道,這幫人是SB教授的手下?
經過這幫人這麼一折騰,「禿頭」也算是完全清醒了。那幾個傢伙剛出門,他就追出去大聲嚷了句:「我叔是不是你們綁走的?該放了吧?」
那幫人自然沒怎麼鳥他,反正我只是再次清晰地聽見了一句——F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