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業嘛,就是……」野帝黑忽然發現自己還沒想好。
「嗡……哈……!」
「你笑什麼?」
「你終於想明白了?」
「什麼?」
「當然是……不行,我不能再上當了,我說出來你又要笑我。」麻麻青扭捏起來。
「我不笑,你說。」
「你如果敢再笑一丁點,我就讓你做10次。」
「做10次?做什麼?」
「做\愛呀。」
「做\愛?你怎麼這麼庸俗?做蠅還是應該稍微高尚一點,不能這麼庸俗。」
「不是做\愛?」麻麻青失望道:「除了做\愛,蒼蠅還能有什麼大事業?」
「做\愛是大事業?!」野帝黑瞪圓了4千隻眼。
「你忘了?」
「什麼?」
「做\愛呀。我記得清清楚楚,蛹蛻那天,我剛探出頭,就看見兩個大蠅在做\愛,我永遠都忘不了他們的表情,真的好幸福呵!你怎麼可能忘了?」
「我真的沒見到呵。」
「不可能!」麻麻青叫道。
「真的,我從蛹裡鑽出來的時候,只看見一隻屎殼郎在推糞球,那樣子看起來太壯觀了!所以我才發誓要讓自己成為最強壯的蠅。」
「明明是兩個做\愛的蠅,怎麼可能是屎殼郎?」
「哦,可能是我記錯了。不對!你是在哪兒出生的?」野帝黑猛地回過神。
「肉鋪的牆角。」
「我說呢,我生在野地。」
「哦,那就是我搞錯了。不過,無論如何,做\愛還是蠅最大的事業。」
「不對,推糞球才是最大的事業!哦,不,推糞球也不算什麼大事業,不過,大事業肯定不是做\愛。」
「當然呵,做\愛可以交融感情、排除孤獨、延續生命、讓愛的種子灑遍世界上每一個糞坑。」
「?」
「你想想看,還有什麼能比蠅類的生生不息更偉大?」
「這……」野帝黑沉吟起來。
「你再想想看,若干個世代後,有兩個小蠅在這裡相遇,他們一定是要做\愛的,當然他們必須是一男一女,蠅類還沒發現同性戀。做完愛,他們肯定要說說話,他們會說什麼呢?他們一定會說……幸虧幾個世代前那兩個蠅在這裡做了愛,不然就不會有我們了,當然我們也更不會做\愛了。你想想吧,這種感覺是多麼的幸福!」
「不行!」
「怎麼?」
「他們肯定要追查幾個世代前究竟是哪兩個蠅在這裡做了愛,如果他們知道其中一個是你,肯定要恨死我。」
「為什麼?」
野帝黑囁嚅半晌說:「如果我選另一個蠅,他們就不會遺傳得那麼醜了。」
「嗡……哇……!」
神聖的豬皮
世上最難的題目是:我該做什麼?
因為根本沒有正確答案;
而最容易的題目是: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因為有一千個正確答案。
野帝黑決定去做\愛。
將麻麻青的理論加以修正,的確能得出一個關於「大事業」的合理解釋:
一個最強壯的男蠅和一個最美麗的女蠅做\愛,必定會養育出最完美的新蠅類。
「真的很感謝你,給我這麼重要的啟發。事不宜遲,我得立即行動,再見!」野帝黑笑著道別。
「你要去哪裡?」麻麻青問。
「去做\愛。」
「和誰?」麻麻青驚問。
「這……我還沒想好,不過沒關係,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我……」麻麻青遲疑道。
「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是為了蠅類的未來,我不能和你……」
「嗡……哇……」麻麻青又大哭起來:「你又不知道我要說什麼,亂插什麼話!」
「對不起,你說,我聽著。」
「不說了!」
「那……那我就走了,再見。」
「你給我站住!」
野帝黑只得站住。
麻麻青又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我已經幫你想好了。」
「什麼?」
「你別管!跟我來!」
麻麻青振翅飛起,野帝黑只好跟上。
從後面看麻麻青,不但很醜,而且多出一些怪來,就像發霉的豆芽長了翅膀一樣。
野帝黑強忍著才沒笑出來。
當時正是初夏的午後,沒有風、只有陽光。
陽光把世界洗得一乾二淨。
麻麻青和野帝黑一前一後、慢慢飛著。
從後面,野帝黑看不到麻麻青的表情,只是奇怪她飛得極慢,慢到無法容忍。
很久以後,再回想起這個午後,野帝黑才會明白麻麻青為什麼飛得那麼慢,慢得像是要讓時光停住。
很慶幸的是,當時他沒有催促。
一股慵懶的豬肉腥臭味漸漸濃起來。
終於到了目的地:一個賣肉的攤子。
攤子的主人躺在椅子上睡覺,驅蠅扇百無聊賴地空轉著。
原來她是帶我來吃臭肉,野帝黑有些不以為然。
麻麻青繞著豬肉攤盤旋幾圈,卻沒有管那攤子上的豬肉,像是在找什麼,之後,斜穿過那人的膝蓋,飛向攤子下面,野帝黑只得跟著飛下去。
就在這時!
就在這時,半塊豬皮印入野帝黑的四千扇眼簾!
如果問野帝黑,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像上帝神聖的手掌,他只能不加思索地回答:
那半塊豬皮。
也許那只不過是半塊很普通的豬皮,在大小相同的前提下,它只比其他豬皮多了1克的重量。
但就因為這1克的重量,它就立刻重過一切豬皮的總和、甚至整個世界的重量。
因為那1克重量有顏色、有生命、有令蠅窒息的美……
碧瑩兒。
那1克重量是碧瑩兒。
碧瑩兒伏在那半塊豬皮上。
嗡泠泠呵呵
請原諒蠅在愛情中的笨拙
因為,對蠅來說
愛情是美麗蜘蛛精結的網
「你先看著我,我有話要說。」麻麻青冷冷道。
但碧瑩兒近在70毫米之內,野帝黑怎麼可能聽得到其他聲音?
「嗡!你先看著我!!!」麻麻青叫起來。
「啊?」野帝黑茫然轉過眼:「你叫我?」
「你聽好了,我只說一句話,說完我就走。」
「一句話?哦,好吃不好吃?」
「嗡……」麻麻青轉身飛向肉攤子主人的臉。
那人正大張著嘴在說夢話「這1千萬就賞你了」,口水流得像條河。
麻麻青沾了一捧口水,飛回來澆到野帝黑頭上。
「怎麼了!誰尿床了?」野帝黑猛然醒過來。
「嗡泠泠呵呵……」碧瑩兒在一旁笑起來。
窘得野帝黑恨不得一頭扎進屎堆裡憋死。
「你給我聽好!如果你真的想和她做\愛,就要和她做一世代,永遠不能離開她。」麻麻青神色十分嚴厲。
「我……」野帝黑偷偷看了一眼碧瑩兒,急忙又回眼望著麻麻青:「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麻麻青的四千眼中隱隱有淚光繁星般閃動,但她猛地轉轉頭:「嗡……哈哈,不為什麼?與其被別的女蠅搶走,還不如我自己主動送走!」
野帝黑一震,似乎有一粒小得看不到的種子落到心底。
麻麻青不再看野帝黑,對碧瑩兒說:「他很喜歡你,想和你做\愛,你覺得他怎麼樣?」
「嗡泠泠呵呵……」碧瑩兒只是笑,笑個不停。
「好了,祝你們幸福快樂。再見。」麻麻青轉身飛走了。
接下來,就是傳統的、經典的、難免的尷尬。
野帝黑既不敢看碧瑩兒,又捨不得看別的什麼,當然更不知道該做什麼。
好在碧瑩兒開口說:「麻麻青經常跟我講起你。」
「哦?你們……你們早就認識?」
「我們是一起出生的,就在附近的一間肉鋪裡。」
「哦,她說我什麼?」野帝黑偷眼看了看碧瑩兒,真的真的太太太美麗了。
「嗡泠泠呵呵……她說你特別傻。」碧瑩兒又笑起來。
「嘿……」
「你好像的確有點傻,嗡泠泠呵呵……」
「嘿……」野帝黑心裡甜甜的、暈暈的。
「你想和我做\愛?」
「不!哦,嗯,這個,那個,昨天,四川,樹大根深,裡通外國……」
「嗡泠泠呵呵……」碧瑩兒笑得全身螢光閃閃。
怎麼描繪那個午後呢?
天還是那個天,不過好像一直在晃;
陽光還是初夏的陽光,不過好像多了一絲絲葡萄酒的味道;
至於那個肉攤子的主人,可能他一直都是這樣打鼾,不過那天誤打誤撞出了《愛的羅曼司》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