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蠅說的對:「拚命」這個詞最有意思
每個蠅都拚命想活得長久
所以大家都在拚命趕路
而路的終點卻是死
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光,野帝黑才真正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想起自己當年的不懂強裝懂,無理強說理,他笑了。
「小伙子,開心一點。」這是老蠅當年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有什麼不開心的?」他立即反駁道。
「開心就好,開心就好!」老蠅笑了。
「你是誰?」他問。
「我不就在你面前?」
「我當然看見你了,我問的是你是誰?」
「哦,你是問現在的我是誰?現在的我,當然是剛剛吃飽、正在曬太陽的一隻老蒼蠅。至於過去的我,你沒問我,你就是問我也答不上來,如果是過去的你問,過去的我可能能答得上來。至於將來的我,我更不知道了,那要看緣分,如果有緣,將來的你遇到將來的我,那時,不用問,你也就知道了,哈哈!」
一隻瘋蠅,但看著又不像,野帝黑又問:「你從哪兒來?」
「那你從哪兒來?」老蠅不答反問。
「我一直就在這兒。」他有些生氣。
「這兒?這兒是哪兒?」
「這兒就是這兒!還能是哪兒?」雖然氣惱,野帝黑還是能看得出來:老蠅並沒有絲毫戲弄之意。而且,問題雖然簡單,他還真的從來沒有想過。
從蛹中爬出來的第一刻開始,「這兒」就擺在他的眼前,再熟悉不過。
有幾次,他曾經飛到很遠的地方,他發現這世界似乎根本沒有邊際,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又驚又怕,但很快就習慣成自然,不再想這個問題,也就安心地在野地裡定居下來。
他只知道:「這兒」是無邊世界中的一塊地方,和世界比,它可能很小,但對他來說,「這兒」已經足夠遼闊了。
可是,看著老蠅,他忽然又覺得「這兒」很小,小得容不下它6只足中的1只。
他壓住驕氣,又問:「你去過很多地方,是嗎?」
老蠅搖搖頭,笑著舉起前足道:「我不太清楚,哈哈,你得問它。如果把這前足當作尺子,你說這棵草有多少根前足?」
「大概幾百根吧。」
「旁邊這棵樹呢?」
「幾萬吧」
「這片草地上所有的草呢?」
「幾萬億吧。」
「這片草地上所的草和樹呢?」
「那就數不清了。」
「對了,你說你一直在這兒,你都數不清,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只記得像這樣的草地就數不清,世界上除了草地,還有其他數不清地方呢。哈哈!」
「我們一世代都飛不完,是嗎?」當時一世代對野帝黑來說是十分漫長的時間,根本望不到盡頭。
「哈哈,小伙子,你不是想飛遍這世界吧?」
「想了又怎麼樣?」野帝黑傲氣又生。
「哈哈,好!好!好!開心就好!」
臨走前,老蠅最後留下了關於「拚命」的那段話:
「拚命」這個詞最有意思,每個蠅都拚命想活得長久,所以大家都在拚命趕路,趕到頭,才發現路的終點是死。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想要的其實是你最怕的,你最怕的其實是你一直在找的。
所以,小伙子,騙誰都可以,千萬別騙自己。
蠅生最難的不是死,而是笑;死,誰都會死,只是遲早的事情;笑,卻不是想笑就能笑。
所以,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城裡蠅
蠅都以為只要爬出了蛹,就大功告成
其實,只要蠅生還在繼續
蛻蛹之痛就會一次次捲土重來
作為蠅,只能一次次掙破舊的自己
一次次艱難地開始新的飛翔
野帝黑已經沒辦法繼續留在那片野地了。
老蠅的一席話,猶如一根牛尾巴,突如其來將他拍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失魂落魄中,他聽到有幾隻蠅在對話……
甲:你們知道什麼是「臭魚爛蝦」嗎?
乙:小蠅科,我當然知道,不就是霉雨季節、陽光燦爛嗎?雨下得太久當然就臭了,彩霞發霉肯定要腐爛了。
丙:才不是,我聽說「臭魚爛蝦」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丁:那有什麼,又不是沒吃過。
乙:臭雨我也吃過,很乏味,可爛霞你是在哪兒吃的?
丁:是別蠅送給我半坨,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找來的,不過味道也一般,和馬糞差不多,只不過有點酸還有點麻。
丙:哇,你太有口福了!
甲:嗡哈哈,說你們是鄉下蠅你們還不高興,告訴你們吧,「臭魚爛蝦」是一種黑黑的、長長的、軟軟的、濕濕的、滑滑的、幹幹的、硬硬的、短短的、白白的東西…
乙:哦,你說的是另一種「臭魚爛蝦」,我也知道。
丙:可是我聽著好像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甲:所以呀,不然它怎麼叫蠅間極品?
丁:你見過?你吃過?
甲: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吃到了,嗨,單是聞一下那味道,一萬世代都忘不掉。
丙:哪兒有這種東西?我們也去找來嘗嘗。
甲:你?嗡哈哈,算了吧,就是告訴你,你也不敢去。
丁:你快說,到底在哪兒?
甲:城裡。
丙:「城裡「是哪兒?
乙:你連「城裡「是哪兒都不知道?可憐。
丙:求求你,快告訴我吧。
乙:你還是別問的好,「城裡」離我們這兒太遠了,你就是飛2個世代也飛不到。
丙:「城裡」很好是嗎?
甲:你應該聽說過天堂吧,「城裡」就是天堂。
丙:那兒的糞應該很多很多很多,是嗎?
甲:那當然,你說排糞排得最多的是什麼?
丙:應該是牛吧?
甲:我們這兒所有的牛加起來也不過幾百頭,可是城裡有一種叫做「人」的東西,它們排糞排得不比牛少,而且,城裡不知道有幾百萬、幾千萬頭人。
丙:哇!太美了!太美了!那不是下雨下的都是糞、颳風刮的也是糞?
甲:那當然。
丙:那我們馬上去吧!
甲:等等,我還沒說完呢。我再問你,最可怕的地方是哪裡?
丙:應該是地獄吧?
甲:城裡就是地獄。
丙:不會吧?
甲:你最怕的是什麼?
丙:蜘蛛網。
甲:每隻蜘蛛只有一張網,可是城裡每頭人至少有100張蜘蛛網。所以,雖然到處都是糞,可有多少糞,就有多少張蛛蛛網。
丙: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人不就是蜘蛛精?城裡不是下雨下的都是蜘蛛網、颳風刮的都是蜘蛛網?
甲:那當然。
乙:你還想不想去?
丙:算了,我還是留在這兒吧,雖然糞少一些,可也沒有那麼多蜘蛛網。
丁:城裡有那麼多糞和蜘蛛網,都堆滿了,你剛才說的「臭魚爛蝦」放在哪兒?
甲:城裡有還一種東西叫「垃圾筒」,滿地都是,裡面什麼都有,「臭魚爛蝦」就在裡面。
丙:哎,我們這要是有個垃圾筒就好了。
乙:你別癡蠅說夢了,快!那頭牛在排糞……
幾隻蒼蠅飛走了。
野帝黑沉思了一會兒,展翅向「城裡」飛去。
雖然他不知道「城裡」在哪兒,但至少這是一個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