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粗心的趙燕子什麼也沒看出來,她心情不錯,半歪在床上,一邊輸著液,身上還帶著針。半夏手裡拿著個艾卷在灸著那條病腿,心事重重的。
趙燕子滿懷信心地說:「我這把一定一治到底,打針、吃西藥、針灸、喝湯藥,我全要……哎喲!」
趙燕子幾乎跳起來,半夏手上燃燒的艾卷正戳在她腿上。半夏慌張地看傷口,都起泡了。半夏要找護士要藥去,被趙燕子扯回來,終於覺出半夏不對勁來了。
半夏慌張辯解道:「沒……媽,我沒想事。」
「別騙我,你一定在想你妹妹,我知道,那姓藍的小子肯定沒斷,不然艾佳不會鬧騰到醫院。她還提藍博親爸那檔子事,這才是我的大心病,我就怕紫蘇和那小子出事,他們倆……唉!我怎麼和她說啊!」
趙燕子落淚,擦眼睛,急紅眼了:「都是你爸爸造的孽啊!」
「媽,你放心吧,我是她哥,長兄如父,紫蘇交給我,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好,那你趕緊說,現在就給我去教育她,越早越好,紫蘇也不是人脾氣,要是讓艾佳再嚇唬她一頓,我怕出了人命啊!」
「好,我找她說……」半夏正要出門,艾佳堵在門口,沖趙燕子就去了:「趙燕子,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在艾佳的逼視下,趙燕子幾乎要從床上撲下來:「誰告訴你這些烏七八糟,啊?我讓你滿嘴跑火車,都跑到20年前了。」
艾佳說別想賴,都是石大倉告訴她的,他不但認識趙燕子,還認識藍博一家,你們當年的家醜,他都知道!
「他知道個屁,這個小人,20年前就是個無賴、騙子,他還敲詐我!當時我為了去廣州抓李黛玉,把自行車都抵給他了,他還不算完。20年後,他還拿李黛玉害死我男人這事敲詐,他那是捏我軟肋了,老董和李黛玉是搞男女關係死的,我怕丟人,不敢張揚,不然我早就把他弄進去了!」趙燕子發洩半天,痛快了,沒想到一邊聽著的艾佳眼睛亮了:「搞男女關係,還把人家的丈夫搞死了?這可是大新聞,我沒想到,藍博的媽當年那麼風流,現在還端一副專家架子,她才是婚外戀高手!」
趙燕子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著問:「你說什麼?你還表揚李黛玉?」
艾佳冷笑:「是,你們兩家可真是門當戶對,都遺傳到下一代了。藍博和董紫蘇,都繼承了他們父輩的風流德行。」
趙燕子這下聽懂了,掙扎著自己跳下床大罵:「別狗血淋人,我聽明白了,你開著電扇聊天——淨說風涼話呢,你這沒爹娘教育的東西,你給我滾!」
艾佳也提高了聲音:「你別衝我吼,吼那倆不道德的去!難道你看著仇人的兒子,拐走你女兒,你就不阻止嗎?你該叫他們接受道德審判!」
趙燕子一聽,果然慌亂驚恐:「他們倆……還在來往?」
「是,藍博說,你已經和他的媽親如姐妹,都要當親家了!」
趙燕子掙扎著下地:「紫蘇這個天殺的,她真要捅下天來了!」
趙燕子眼前漆黑一片,大腦一片空白,這死結,以她的智商,找不到答案。
紫蘇此時正在醫生辦公室,跟藍博說那件匪夷所思的「殺父之仇」,藍博震驚著。紫蘇不能接受,渾身顫抖,這事看起來是真的,她哥那人不會撒謊,李智害死了董惟一,籠罩他們董家二十多年的陰影,的確是這段殺父之仇。
藍博的耳朵裡只剩下幾個字了,那是艾佳和紫蘇在交替告訴他,世仇、人命、殺父……
紫蘇看藍博呆呆的樣子,嚇壞了:「藍博,你說話呀,你怕了?你是不是後悔愛我了?」
藍博驚醒,一把拉過紫蘇,緊緊抱住:「永遠不後悔,不管咱們的父母做過什麼,我和你都是無辜的。現在不是莎士比亞時代了,我們愛得理直氣壯。」
紫蘇著急,推開他:「可那得要了我媽的命!」
「沒關係,我這就去告訴你媽媽,他們當年的恩怨,跟兒女無關。」
「真的行嗎?」
「對藍博而言,一切都有可能。我要去病房,和你媽媽正面交鋒,第三輪PK。Comeon(加油吧)!」
藍博拉起紫蘇出門,急匆匆地一直走到內科病房門口。在門前紫蘇拉住了藍博,紫蘇還擔心著:「你可別和我媽吵起來。」
「不會,反正我已經挨過她的板凳和拖把,醫院裡沒有這樣的武器。」
紫蘇還猶豫,但是藍博鼓勵她說:「別怕,該面對的就別逃避,我相信咱們的愛,能化解幾十年的仇恨。」
「好,藍博,和你在一起,我願赴湯蹈火!」
二人相互激勵,拉起手向病房走去。
此時在內科病房,趙燕子正揪著艾佳追問:「這什麼時候的事,啊?」
艾佳說:「這你得問藍博,你和李智在下面走路,他全都拿手機照下來了。還到處顯擺,真無恥!」
趙燕子簡直瘋了,使勁把艾佳推出去。艾佳踉蹌幾下,幾乎跌倒在門邊。趙燕子氣得渾身顫抖,艾佳則大罵:「讓董紫蘇滾蛋,我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認輸!」
正罵著,藍博和紫蘇在這風頭浪尖上進來,一見艾佳,驚訝不已。
艾佳一見他們,立即回頭指趙燕子說:「來得可真是時候,我不用再說什麼了,事實證明一切!」
紫蘇和藍博還沒開口,趙燕子強撐著,幾步就到紫蘇面前了,一把揪住了紫蘇:「給我離開姓藍的,永遠離開!」
紫蘇:「媽,我不!我就愛藍博!」
趙燕子左手「啪」的一耳光就打過來,重心不穩,差點跌倒,被半夏扶住:「他媽是咱家的仇人,你給我保證,再也不見他。」
「不,我愛紫蘇,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藍博還沒說完,艾佳「啪」的一耳光打到藍博臉上了:「無恥到底!你徹底不要臉了!」
紫蘇本能地護到藍博前面了:「你打他就是打我,不要臉的是我,是我勾引他的,我就是愛他,他就是下地獄我也跟著他下!」
藍博感動,拉過紫蘇:「你不會下地獄,我會給你天堂,那是屬於你和我的,誰也別想破壞。」
艾佳歇斯底里了,罪魁禍首又指向趙燕子:「狗男女!這就是你女兒,她有爹娘教嗎?你證明給我看!」
趙燕子一聽,果然沖紫蘇去了:「紫蘇,你把我們家的臉全丟盡了!」
「我沒丟人,我愛就愛,恨就恨,我不撒謊。你別再說什麼家仇舊恨,我不願變成父輩恩怨的犧牲品。媽,別再管我,我求你了!」紫蘇淚水如注,趙燕子盯著她,鬥爭著,還是沒法說出最致命的,突然給紫蘇跪下了。
趙燕子大吼:「我也求你,離開這小子,別遭天譴!」
大家都愣住了,半夏一見慌了,趕緊拉趙燕子:「媽,你這是幹什麼?」
趙燕子把他扒拉一邊去:「別拉我,她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紫蘇狠狠地盯著趙燕子,撲通也跪下了:「媽,你施苦肉計,我陪你跪到底!」
藍博、艾佳、半夏都被母女二人嚇呆了,不知該不該拉她們,猶豫間,誰知趙燕子一屁股坐地上就號啕大哭起來說:「我趙燕子清白一輩子,到頭來,給自己閨女害死了!」
誰都不敢接話,只有紫蘇,也來了個大爆發。
「別提清白!媽,你沒資格說,你那些破事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可你還沉浸在仇恨中不能自拔,你要恨就自己恨吧,別拉我們陪綁,別以為你是媽,我們就非要跟你一起恨到底,我不看你眼色了,我也不聽你話了。你不但毀了自己半生,還毀了孩子的歡樂和幸福。我投錯了胎,怎麼生在這樣的人家啊,怎麼有這樣的媽啊?」
紫蘇泣不成聲,被藍博拉起來抱在懷裡,而趙燕子也被半夏拉起,也淚流成河。
紫蘇繼續控訴:「是藍博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溫暖,什麼是光明……他讓我知道,人為愛活著,越走越寬;可是為恨,那就鑽死胡同吧。媽,你要是再不走出仇恨,你就自己在死胡同裡過吧,我和你斷絕關係!」
紫蘇把心裡的話說完了,痛快地瞪著趙燕子。一直插不上嘴的趙燕子,整個人都燃燒起來,她幾乎把自己當成了一枚炸彈,衝著紫蘇就撞過去。
「你不要媽可以,你不能不要命,你們……天打雷劈!」
紫蘇和藍博被撞,卻始終沒有分開。趙燕子指著他們,嘴唇抖了幾抖,終於炸了:「給我分開!你們是姐弟!同父異母的姐弟啊!」
隱藏在趙燕子心中多年的那枚炸彈終於爆炸了。
所有的人都沒魂了,特別是紫蘇和藍博,都瞪著趙燕子,血脈賁張,兩眼噴火。
趙燕子如果不是半夏扶著,也要倒下,強撐著。
趙燕子渾身顫抖著回憶說,當年他們好好的一家人,活活讓李黛玉給毀了。董惟一把李黛玉的肚子搞大了,趙燕子夜班去捉姦,天車上的吊桶掉下來,那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報應他們。董惟一當場沒命了,李黛玉她反而跑了。趙燕子一個寡婦,拖兒帶女的,為報仇找了她半輩子啊。快30年了,她終於找著仇人了,可她沒想到啊,當年的孽債,報應到兒女頭上……
藍博和紫蘇已經聽得洶湧澎湃,藍博一言不發,紫蘇一把揪住了半夏,要把半夏撕碎了,她寧可相信,這是趙燕子為了拆散她和藍博,瞎說的。
半夏痛苦地看紫蘇,無法回答,紫蘇揪著他不放手,半夏終於痛苦地坦白了:「不,紫蘇,都是真的,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見藍博了吧?那是亂倫啊!」
「不!」紫蘇失控尖叫,昏倒在地。
藍博衝上來,一拳把半夏打倒在地。
一直在分析因果的艾佳突然失控大笑,瘋了似的跑出病房。這枚炸彈的殺傷力不應該僅僅在這裡,她要讓衝擊波衝向那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公婆,她要告訴他們,藍博永遠是她的,這就是老天的安排,是誰的,就是誰的!
藍清遠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還在為艾佳憤怒著,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把他鬧得心思不寧。李智察言觀色,心思混亂,支吾著,當年的事,其實早該和藍博說……可是……
藍清遠歎氣,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智絕望了,可是它過不去啊!
李智和藍清遠各懷秘密,似乎都在鬥爭著,不知該坦白還是繼續隱瞞。正在糾結萬分時,門猛地被推開,艾佳闖進來,她也不知道該沖誰說了。
「趙燕子說了,藍博和紫蘇是親兄妹,他們都是董惟一的孩子,那麼他們相愛,就是亂倫……」
李智和藍清遠「噌」地同時站起來,艾佳手舞足蹈地,開始感謝天感謝地說:「這麼說藍博以前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他是我的!」
艾佳說完跑了,並沒有期待他們回答是還是不是。李智立即臉色慘白,衝著衛生間就跑進去了。
李智在衛生間放聲痛哭,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再不出來。任憑藍清遠在外面敲破了門。李智只有三個字:我有罪!
李智在裡面歇斯底里了,痛苦都是她製造的……所有的懲罰都衝她來吧,別沖孩子!別要他們命啊!
這事真的要他們的命了,倒下的董紫蘇正在急診室被大夫和護士急救著,她雙眼緊閉,牙關緊咬,沒有呼吸。
而半夏和藍博在床邊推搡著,藍博硬往前擠,半夏使勁揪住他,擋在前面,就不讓他過去:「你沒資格!給我走!別再讓我看見你!」
藍博還抱最後一線希望:「不!你們憑什麼說我們是姐弟,啊?驗血了嗎?查DNA了嗎?親子鑒定了嗎?誰也別想講個故事就拆散我們!」
半夏一聽,一拳打出,把藍博打老遠:「不用查,問你媽去,她就是證據!」
藍博一聽,立即收手,轉身就跑。瘋了一樣地打手機,是,答案只有李智最清楚。
藍清遠接了藍博的電話,衛生間的門仍舊不開,裡面只有哭聲,藍清遠十萬火急地讓藍博馬上回來,立即,馬上!趙燕子算把天捅下來了,那是他們兩家人的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