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神情淡定,調整著田立功耳朵上的耳機音量。張華已經被驚嚇得不會動了,而田蜜拿著根燃燒的艾卷,也在一邊顫抖著。
「田蜜,快,再給我個艾卷,我要灸百會、神闕。」半夏指揮著田蜜,田蜜哆嗦著遞艾卷。半夏在穴位上撒鹽,像麻雀啄食一樣地點著穴位,灸條落下,穴區皮膚一片紅暈,起了小泡。田蜜已經驚嚇到不敢看了,而張華直接就撲過去奪燃燒的艾卷說:「燒紅了!都燙起泡了!你爸爸就要被你折騰死了。」
半夏堅持著,等著看結果。但田立功還沒動,半夏也急了,立即調整MP3的音量,掛在田立功耳朵上的耳機裡立即響起趙燕子在婚禮上罵人的聲音,聲音刺耳,病房裡因此大亂,張華哭著從半夏手裡奪過燃燒的艾卷,還要去拔針:「這哪是治病呀,是害命!」
田蜜也不知道該攔著張華,還是該配合半夏,一時呆在那兒了。
半夏堅持著,大吼:「媽,你聽我的,再針一會兒,就一分鐘……我保證……」
「人都要死了,你拿什麼保證?」
「我拿『惟一堂』」的名聲。
正鬧著,門從外面被鑰匙打開,醫生護士湧進一堆,護士長訓斥他們:「你們在幹什麼……」
半夏理直氣壯地說:「喚醒病人!」
正說著,田立功突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大家誰都不說話了,只見田立功突然睜開了眼睛,微弱喊了聲:「她……胡說!」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張華撲過去大喊著:「老田,你醒了!」
田蜜也撲過去大哭:「爸!太好了,你醒了!」
田立功聽錄音,再罵:「趙……」
最激動的是半夏,他終於見到奇跡了:「我爸說話了,是扎醒了,燙醒了,罵醒了?管他呢,他醒了!」
病房裡立即爆發出掌聲。半夏過去抓住田立功的手,這是「惟一堂」的奇跡,他終於可以告慰父親了,他董半夏創造了奇跡!
藍博站在門口看著一切,震驚著,回想著李智剛才說的話,藍博什麼也不顧了,過來沖半夏就是一拳:
「你果然是個傳奇!」半夏驚訝間,被藍博連推帶抱地拉了出去。
藍博要帶他去見李智。
半夏跟個英雄似的,被李智和藍博圍著,幾乎變了個人,滔滔不絕地講著:「其實我也沒有什麼高招,中醫講究『辨證施治』,因時、因地、因人而異,我用電針扎,用點燃的艾卷灸,再加上聲音刺激,我岳父就醒了,就這麼簡單。」
李智迫切地問:「『辨證施治』昏迷促醒?這是『惟一堂』的絕招嗎?」
半夏自豪地說:「絕招多了,偏癱康復、風濕麻痺、疑難雜症,每個病例不一樣,辦法也不一定按規矩。」
藍博急得插話道:「OK,這就是軍事上的『超限戰』,不管用什麼手段,規矩的,不規矩的都上,治好了就是勝利。」
半夏佩服地說:「太恰當了!」說到這裡才發現李智和藍博都似曾相識,「你們是……」
李智釋然:「我們是從美國回來的。你結婚那天,我找過你妹妹,我就是那個想幫你實現理想的人,『惟一堂』,我願意幫你發揚光大。」
半夏恍然大悟:「原來是您。」
李智主動伸手:「認識一下,我叫李智。」
半夏緊握李智不撒手:「您就是李智醫生?知名專家門診?所有病人都想找您治病。」
李智點頭,半夏驚喜,這麼大個專家就站在他面前。
李智誠懇地說:「是,我去找你,是因為我要辦一所中西醫結合醫院,『惟一堂』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中醫品牌。董半夏,咱們合作吧,我會給你平台,讓你扎醒更多的靈魂。」
半夏突然看到曙光,激動得語無倫次了:「合作?我簡直不敢相信,機會來了,就在眼前,我該怎麼辦?怎麼開始?」
半夏急得原地轉圈,藍博打開櫃子,拿出摩托車帽子往腦袋上一扣說:「Justdoit(說幹就幹吧)!這事不需要個決鬥者。」
「原來是你?」
這下該藍博得意了,世界太小了,如果不是他,估計董半夏現在還結不成婚。但很快失落就襲來,藍博明白,他不是董半夏,愛情和事業,他都掛了!
西式快餐店,午飯時間,紫蘇機械地吃一份套餐,而艾佳心思根本不是吃飯,眼前的飯菜沒動,只顧喝咖啡。二人已沒有閨密的感覺,而是互相提防著,周旋著。
「紫蘇,我急著找你,是因為這事太緊急了。」
紫蘇邊喝湯邊掩飾不快:「又想自殺?你不是已經登記了嗎?」
艾佳故作可憐地說:「紫蘇,你別這麼說我好嗎?我感謝你幫我登記,可我還沒走上紅毯,心裡不踏實?」
「還想讓我幫你什麼?」
「我……想讓你當伴娘。」
紫蘇手裡的勺子「噹」的一聲掉桌子上,直愣愣地看艾佳:「換了你,你幹嗎?」
「我知道我不該再為難你,但是,一想到我冤枉了你,我就……老想找機會緩和我們的關係。」
紫蘇很不客氣地反問:「要是我不想緩和呢?」
艾佳眼圈紅了:「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是,我生氣,我不幹。」紫蘇再次埋頭吃飯,完全是完成任務,三口兩口扒拉完了,掏出50塊錢來,扔桌子上說:「AA吧。」
紫蘇站起來要走,被艾佳一把拉住:「紫蘇,別這樣,我來付。你先別走,先看樣東西好嗎?」
艾佳從包裡把扎碎的結婚證拿出來,紫蘇看了很驚訝,果然又坐下了。
「這次動刀的不是我,是藍博,他拿手術刀扎的,這是他那本,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結婚,他根本就是騙我的。」艾佳委屈地說。
紫蘇仍舊冷冷地說:「他怎樣對你,你問不著我。」
「可他只聽你的,你幫我一把好嗎?我得靠你才能保住他啊……」艾佳失態地痛哭流涕道:「我知道他還在愛你,如果你做了我的伴娘,他就會斷了那念頭。紫蘇,我也是沒辦法了,都這時候了,登記也辦了,酒席也訂了,婚禮請柬都發了,紫蘇,只有你能幫我了。」
紫蘇苦笑著自嘲:「我都到離婚登記處了,還在給人作嫁衣,簡直沒路可逃了,我這勞苦命就改不了了?!」
「這命好,因為你善良,你就是丘比特,還是月老,成人之美會得到回報的。對了,我先報答你。」艾佳趕緊遞過手裡的保健品:「送你的,維生素、番茄紅素、膠原蛋白,都是美國進口的。」
「吃什麼都沒用,心病還要心藥治。」
「你沒用,我有用,你就是我的藥,急救藥,你做了我的伴娘,就是救了我,也是救了藍博,你也知道,藍博不能再鬧緋聞了,他們學術界最忌諱鬧男女關係。」
紫蘇把最後一句聽進去了,李智來民政局感謝她時說的話也在耳邊響起。猶豫間,艾佳誤會了,以為她答應了:「那你同意了?」
紫蘇艱難地決定著:「……好吧。」
艾佳感動得快哭了:「紫蘇,你又救了我一次,不,是救了我和藍博倆,我這就告訴藍博去。」
艾佳轉身走了,紫蘇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救了藍博和艾佳,真是可笑!別人的愛情,需要她來拯救。
田立功果然創造了奇跡,一回到家就能吃東西了。狼吞虎嚥地喝張華給他喂的粥,半夏和田蜜在一邊欣喜地看著。半夏相信,再針灸一段時間,田立功就能下地了。
田立功心花怒放地說:「多虧你了,半夏。」
「不,得感謝『惟一堂』的針灸,爸,我得把當你活例子,讓所有人看看『惟一堂』的實力。」半夏說。
田蜜也趁機說:「就是,爸,我們都合計好了,我倆以後長期住咱家,隨時照顧你,不用幾個月,你就又可以健步如飛了。」
半夏也認為,偏癱康復正是「惟一堂」的絕活,他要天天給他針灸,田立功終於踏實了,可張華不踏實了,問半夏:「你們長期住在咱家,你媽同意嗎?」
半夏一句話也不敢說了,田蜜口無遮攔地亂保證:「我們願意就行,我回娘家,理直氣壯。」
「可你婆婆她,不是堅決不同意你們來住嗎?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別再鬧起來。」
「媽,你別趕我們走啊。」田蜜不高興地說。
「怎麼是趕啊?我是怕親家不高興。」
「怕什麼,我和半夏已經『虱子多了不癢了』,反正我婆婆已經不高興了,她連我們工資卡都收走了。我們多狼狽,還不如在娘家蹭飯,我想吃什麼吃什麼。」
張華大驚,原來是這樣!
半夏還沒解釋完,田立功也火了,費勁地喊著:「她這是欺人太甚!」
田立功越說越想說,似乎憋一個月了:「婚禮我沒去……她臭我……報復我!什麼演二十四孝?……我不要你們……伺候,你們……給我回去……用行動,堵住她的臭嘴!」
「老田,結婚錄音你都聽見了,你不知道啊,婚禮上半個廠的人都去了,咱被趙燕子罵的,都成過街老鼠了,還有咱閨女,都被罵跑了……」張華也憋了一個月的委屈,這下終於釋放了,她開始號啕大哭,弄得田蜜和半夏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了。
「咱們讓她臭三輩,連沒影的外孫都罵到了……」張華倒遍苦水了。
田立功指著田蜜他們,大怒道:「真的?」
田蜜灰溜溜地低聲承認:「爸,都是我不好,非要結婚。」
田立功氣得拿能動的右手撈起飯碗扔到地上:「給我滾!……別怨你爸爸……心狠!我不要你們在身邊伺候……我不能讓趙燕子得逞!」
田蜜「哇」地哭了,半夏拉起她就往外走。
「我們哪兒錯了呀?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田蜜委屈到底了。
「誰也沒錯,走吧,別讓爸再生氣了,我每天過來針灸,中風病人不能受刺激。」
田蜜哭著出門:「真成喪家犬了……」
半夏和田蜜垂頭喪氣地進董家門時,屋子裡冷清著,趙燕子和紫蘇在冷冷清清地吃飯,連那隻貓都小心翼翼地趴地上吃著,沒有動靜。
趙燕子一見兒子和媳婦回家了,驚訝地說:「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半夏抓起個饅頭就吃,還掰給田蜜半個,邊吃邊說:「我岳父出院回家了。我們都餓死了,媽,先吃飯,我再告訴你。」
趙燕子看著兒子心疼,卻仍舊冷臉:「這時候了,都沒管你們頓飯,真可以啊。」
「忙活出院,誰顧得上呢?」
「那就來個電話啊,嘴那麼金貴,家裡今天可沒做你們的飯。」
田蜜不高興了,宣佈不吃了,要進裡屋,紫蘇忙拉住她,埋怨趙燕子:「媽你說那些幹什麼?不就多雙筷子嗎?來,哥,嫂子,咱們吃飯。」
半夏拉開架勢就吃:「就是,打結了婚,咱們還沒好好吃頓團圓飯呢。」
「我再去做個西紅柿炒蛋。」紫蘇去廚房了。
半夏和田蜜坐下,狼吞虎嚥地吃著,趙燕子譏諷:「真能算計啊,虧得還是自己閨女和女婿,出那麼多力氣,連頓飯都不管。」
半夏一聽不是話,吃了半截饅頭就被噎住了,嚥不下去:「媽,你別說了。」
趙燕子也不吃了:「我就得說,這是我自己家,我想說什麼說什麼,連貓都得聽著,他老田家……」
半夏把筷子一放,打斷趙燕子:「媽,你就少說兩句吧,我岳父已經偏癱了,今天才剛醒,田蜜現在什麼心情你知道嗎?你就讓我們吃頓安穩飯吧。」
趙燕子冷笑道:「偏癱?人不報天報,他這是讓老天爺給穿小鞋了,這病就是埋汰病,一時好不了,讓他揪心的還在後面呢。」
田蜜終於吃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扔自己進裡屋了。紫蘇正端著盤菜過來,半夏順手就接過來,抓了個饅頭也進裡屋了。
趙燕子氣得指著他們的背影說:「你看看,就知道顧他老婆!」
紫蘇小心地指指裡屋:「媽,你小點聲。」
剛說完,裡屋的門「光」就關上了。
田蜜關上門就氣得躺床上了。抱怨娘家不讓住,婆家不讓吃,自己都變成他們爭鬥的工具了。
半夏擔心地示意她:「你小聲點,別讓媽聽見。」
田蜜卻故意學趙燕子的口氣:「這是我自己家,我想說什麼說什麼,連貓都得聽著。」
半夏聽出田蜜故意在學趙燕子,笑了:「都隨上你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