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裡的教堂 第53章 第53封信:金梭島上的畫家
    簡:

    我被你震驚的時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個最為脆弱的時刻使我感受到了海面上有潮汐的夜晚的私語,才是用一隻手可以觸到的信封裡的號碼……我剛寫到這裡,有人在敲門,哦,是金梭島上的肖像畫家,我在散步時認識了他,他答應要為我畫一幅肖像,他告訴我我的面孔有一種無法複製的記憶。這句話誘惑了我,所以我想讓他為我畫一幅肖像。畫家告訴我,他是漁民的兒子,他從小在海邊長大,看到過各種各樣的面孔,每一張面孔都是一個故事,他從是一個少年時就來到島上給遊客畫肖像,如今十年時間已經過去了。我坐在窗口,堅硬的鉛筆發出的沙沙的聲音,迄今為止我還是頭一次讓畫家為自己畫肖像。他那纖長的手指晃動著,我不知道,一種無法複製的記憶會怎樣由他完成。簡,活著、呼吸,等待你的出場,「它發現了我的過去和我的選擇,它賦予了我一種歷史,它顯示了我的處境,它使我從道義上捲入生活而無需我將其說出。」簡,我的面孔面向窗戶,你只是我等待中的各種大小棋子中的一枚棋子,簡,但你卻是一枚令我終身清醒而空虛的棋子,我此刻正想像著那只提箱中與命運的桎梏緊密相系的秘密。當我呼吸著一種象牙般的光芒和雨水的溫濕度時,我等待著你推門而入,你將是我的歷史,你那遲疑的熱情和隱藏極深的微笑使我的生活產生在遠方……簡,也許這就是畫家所說的一種難以複製的記憶,簡,因為只有在我的等待之中,你的形象和天性才變得柔軟,是的,簡的光芒從未被別人看見過,然而,他卻在閃身之中被我看見了。簡,畫家能揭示出這種奧妙嗎?在私人歷史之中,我與你都活在20世紀末期的俗人,有一天,我們的身體與器官只會驚駭萬分地退化到讓我們喪失熱情與慾望的地步,正像羅蘭?巴特講的那樣:「我自己的身體是歷史性的。我的身體比我老得多,似乎我們永遠保持著這個社會憂慮的年齡,這種憂慮是世態滄桑使我們感受到的。」簡,畫家完成了他的肖像畫,當我看到自己的另一種面孔時,畫家委婉地說:我無法複製好你面孔上的全部記憶。

    蘇修

    1998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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