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就到,龍四偏偏在這時候推門而入,神態瀟灑地走向雲天夢,單膝跪地:「龍四來遲,望少爺恕罪!」
還沒等雲天夢說話,燕離情已經站起身,笑吟吟走到龍四身前,那神情語氣別提多親切了:「這不是龍兄嗎?別來無恙乎?」還乎呢,酸得龍七差一點兒摔到地上!
龍四也是一副驚喜交加的模樣:「原來燕院主也在這裡,雲門谷一別,任雪對尊駕可是牽掛得很!可惜那天我有要事在身,來去匆匆,不能和你暢情一敘,至今還在遺憾呢!」
燕離情笑得更是愉快:「彼此!彼此!我比你更加遺憾!」這兩人真是夠虛偽的!明明是仇家,偏要裝成一副熱情無比的樣子,讓人看著就不自在。
雲天夢可沒耐心看他們兩個演戲,直接質問龍四:「少說廢話,先告訴我兩湖是怎麼一回事?你身負監督重責,卻任這兩湖的天龍會下屬胡作妄為!」
龍四面色一肅:「少爺,我就知道您一入兩湖就會向龍四問罪,但這其中卻是另有隱情!」
「說!」
龍四試探地問:「少爺,您還記得這兩湖分壇的壇主是誰嗎?」
想了想,雲天夢不太確定:「好像是姓秦吧?」天龍會的組織太龐大了,他每天的事務又多如牛毛,所以,人事上的很多任命都是由龍文天負責的。
龍四點頭:「是秦音,少爺您不記得了嗎?五年前,十大天魔將文哥困在點蒼山……」
龍七失聲說:「是她!」
憐兒好奇地問:「秦音怎麼了?」
雲天夢也怔了怔,好像被什麼事困擾著,他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龍四趁機對燕離情和憐兒緩緩講述了一個故事。
五年前正是天龍會和白蓮教的爭鬥越演越烈時,也是兩個黑道幫會誰存誰亡的最後關頭。白蓮教十大天魔為了對付雲天夢,設計將天龍會的靈魂人物龍文天困在了點蒼山。當時秦音是派往白蓮教做內應的密探,為了幫助龍文天拖延時間,她竟不惜用自己的身體誘惑十大天魔,就在十大天魔色授魂與的時候,龍武天及時趕到,解了龍文天之危……
事後,龍文天為報答秦音捨身相救之恩,決定娶她為妻,卻遭到雲天夢的強烈反對。他的理由是龍文天並不喜歡秦音,對她只是感激之情,若想報答,方法很多,沒必要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況且秦音已非完璧之身,又怎麼配得上他倚為重用的龍文天?最終,他親自下令,派秦音為兩湖分壇壇主,做一方首腦,也算是一種補償。
「可是,秦音自任兩湖分壇壇主以來,非但不感激會主提拔之恩,竭盡心力為天龍會建立功業,反而驕狂跋扈,肆意妄為。生活更是奢華糜爛,還養了不少面首,供其玩樂……」龍四越說越是憤慨,「我也曾上書給少爺,卻被文哥半途攔下,有文哥的庇護,秦音更是有恃無恐,最近又開始向當地民眾收什麼保護費……」
雲天夢氣得「哼」了一聲:「文天他好大膽,竟敢因私廢公!」
燕離情忍不住嘲弄起雲天夢:「誰讓你硬是拆散人家好姻緣呢?」
雲天夢轉頭看向燕離情,神情嚴肅,隱隱透著怒意:「燕離情,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燕離情盯著雲天夢,沉默了一會,才輕歎一聲:「我和你的做法是一樣的。」不是他無情,實在是他們不能不為龍文天的聲譽和前途著想。江湖中的毀譽和褒貶原就是一夕之間的事,在這裡求生存,又怎能真的獨立異行,完全不顧及輿論的影響?燕離情和雲天夢同是一代梟雄,自然明白為了龍文天,恐怕就要犧牲秦音了,這不是殘酷,而是現實。
憐兒卻做不到如此的理智,她小臉上滿是同情:「那秦音不是很可憐?」
雲天夢皺眉:「文天是我天龍會第一大將,也是我一手栽培起來的,他的將來比什麼都重要。沒想到他竟敢為此包庇秦音,任由兩湖分壇胡作妄為!」
這次燕離情竟然沒有唱反調:「龍文天確實有些公私不分,只不過……」他不懷好意地看看龍四:「龍四他身為天龍會第四鷹使,竟然任由兩湖亂象迭生,而不加以制止,恐怕也脫不了督責不利,監察不嚴之過吧?」
龍四臉上變色,再也不敢嘻皮笑臉,突然向著燕離情深深一輯:「燕院主,龍四確實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那時情勢逼人,龍四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時過境遷,只望燕院主看在你我同屬黑道,大人大量恕過龍四!」
燕離情無聲歎息,如果龍四繼續與他針鋒相對,他自然也可以步步緊逼,可是這麼低聲下氣,他倒沒轍了!哎,這傢伙果然狡猾,知道自己心軟:「罷了,雪山之旅就當是對我燕離情的一次考驗吧!」燕離情看似放蕩不羈,其實卻有一顆真正寬容仁慈的心,這才是他最可愛的地方。
龍四心裡感激,神色無比鄭重:「龍四謝過燕院主!」
雲天夢看到他們和解,也放下一樁心事:「龍四,張巡撫的事情交給你去解決,再傳我命令給龍九,讓他立即派人清查所有的兩湖官員。竟敢瞞著朝庭,擅自提稅,絕不可輕恕!」
龍四應是:「那秦音呢?」
「先別驚動她,我倒要看看,她還想如何的翻雲覆雨?」雲天夢的目光深沉如海,秦音,你以為有文天護你,就可以無所顧忌,胡作非為嗎?
那我就提醒你一下,真正的天龍會主是我雲天夢!
浩穆院坐落在楚風山下,遠遠望去,它高高聳立,屋宇連綿,壯觀宏偉,整個浩穆院全部是用黑白色巨石建造而成,雖沒有隆天苑的富麗堂皇,清雅別緻,卻另有種簡單粗獷的豪放之美。
雲天夢等人還沒到浩穆院,遠處已經有幾匹快馬飛速奔至。馬上的人見到燕離情迅速翻身下馬,齊齊拜倒在地,聲音裡飽含著激動欣喜:「院主,您終於回來了!」
燕離情興奮地跳下馬背,迎上前去,一一把他們扶起來,幾個人緊緊相擁,哈哈大笑。他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這幫同生共死的兄弟了,那種相契相知的情誼是讓他最不願捨棄的。現在又能聚在一起,無論以後的生活充斥的是喜還是淚,他都要感謝這上天的垂顧!
燕離情用力拍著近身侍衛司馬赤誠的肩膀:「你們這些天過得可好?」
司馬赤誠眼中含淚:「院主,您生死未卜,我們整日心焦如焚,如何能好?」
其他幾人連忙幫腔:「還是明玉郎告訴我們,你被龍四暗算,我們差點就要去天龍會找龍四拚命了!」
「是呀,幸好明玉郎攔住了我們,勸我們耐心等待消息,你果然安全回來了。」
「我們都沒心思做事,多虧明玉郎一直幫忙處理院中的事務。」
燕離情聽他們一句一個明玉郎,心中怒火忍不住熊熊燃燒,他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明玉郎嗎?果然是好兄弟,我正想著怎麼謝他呢?」
他以極快的速度向幾人介紹雲天夢:「這是天定王雲霄,那是我的妹妹憐兒,有機會再慢慢聊,現在立即回院!」他飛身上馬,一聲叱喝,馬兒昂首長嘶。
明玉郎,你等著我!
司馬赤誠指向龍七:「院主,他是誰,您怎麼不介紹?」
燕離情丟下一句話:「他只是個書僮,小人物!」就策馬而去了。
龍七氣極,把馬鞭甩得震天響!
大步走進浩穆院,燕離情不去理會那些紛紛跪拜於地的浩穆院兒郎,直直走向正對他微笑的明玉郎。
明玉郎人如其名,真的就像是一塊兒美玉雕琢而成。他面若敷粉,眉如翠黛,眼睛清澈明亮,宛如盛著一潭秋水,如此精緻的眉目,就連女子中也是少見的。
龍七大開眼界:「世上竟有這麼美的男人?」
憐兒卻不認同:「他才沒七哥好看呢!」
龍七想笑,又連忙忍住:「你想騙走我的荷包吧?告訴你,即便你說我長得像觀音菩薩,我也不給你的!」
憐兒認真地搖頭:「才不是呢,七哥!如果說明玉郎像一隻美麗的孔雀,那你就是光芒四射的太陽,孔雀再美,也難以奪去太陽的光輝!」
「我像太陽,我怎麼不覺的?」龍七疑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看到明玉郎只覺得渾身發冷,但看見七哥卻覺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好舒服!」
龍七忍不住擰一下她小小的鼻尖:「真是的,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似的!」
憐兒偏偏頭:「我本來就什麼都知道,只是不像你那樣愛臭顯自己!」
龍七一窒,惡狠狠地瞪她一眼,你才愛臭顯呢!
燕離情只是深深地看著明玉郎,過了好久,才終於說話:「我們去浩然樓!」
浩然樓是燕離情獨居之地,卻不只一次與明玉郎在這裡品茗對弈,笑談天下。樓前並沒有栽種花草,卻有不少香樟錯落有致地分佈各處。
墨香在書房裡淺淺蕩漾,桌上還鋪著一紙文書,明玉郎靜靜地將它收起,然後放好。
看來他住在這裡,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