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是誘人的,它如今被我用指尖托住,我不知道幹了多少杯,我就需要這種結果:眩暈而倒下,度過今夜,然後跟隨三郎回國,這也成為惟一的理由嗎?我不知道日本清酒中潛藏著多大的魔力,總之,我醉了,軍官用手臂托住我,我依然在眩暈,他大約把我放在了床上,以後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他開始吻我,我恍惚的身體中依稀感到了那是一張過份灼熱的臉,類似熾燃,也像三郎的臉,我毫無拒絕的可能,因為一顆心早就已經期待著接吻,這樣的場景應該發生在我和熾燃之間,然而,熾燃把吻送給了一個需要他拯救的日籍婦女,她像花蕾綻放,她是這座地獄生活中綻放的葡萄或石榴,他背棄了我,這樣的吻曾經發生在我和三郎之間,擁抱和吻滲透了我們的身體,只是我們放棄了肉體故事,自此以後,我和三郎再也不可能發生肉體故事;他來了,他是三郎的替代者,他叫島野,也叫軍官,他年輕,日本的所有軍官們都很年輕,他們剛剛經歷青春的故事就穿上了軍裝,他們從日本島國上出發,他們的國家太纖巧,所以需要擴充領地,這意味著侵略,所以他來了,這個行囊中裝有日本清酒的軍官,之前,他在幹什麼?我不把他驅逐出去,也不防備他,我就要離開了,我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片。
我們脫衣,是他幫助我脫。
那件裙裝只須褪出,從我身體的外殼中撕開,我的血肉頓然間變得一片眩目,光亮撤走了,剩下的只是暗淡而已,我感覺不到裙子已經撕開,感覺不到肉體已經變裸,當然也感覺不到他的器具已經插入我的洞穴——我同時也在擁住他,彷彿在擁住一堆身體下傷心的碎片。
肉體的故事就這樣發生了,他躺了下來,整個後半夜他都躺在我旁邊,因為他不是三郎,也不可能是熾燃。他是完全陌生的另一個男人,卻如此簡單地就溶入了我的肉體。我睡著了,不如說我在淪陷中已經割捨了與三郎的關係,意識中再也無法上岸,所以我的行李和箱子必須暫時地沉入海底、河床。我放棄了那個早晨的出發,當三郎坐在敞篷車,撐著枴杖與日本傷殘官兵出發去緬北時,我依然還躺在島野一側,他是睡著了,還是在假寐?沒有任何人前來驚擾我們,營帳簾沒有人掀起過,就連往常研究或監視我行為的菊野子也遲遲未出現,這是一個謎?直到如今,我依然感覺到那個謎的核心是為了把我留下來,是為了讓我在燦爛的陽光下清醒地看到在我肉體下出現的那堆碎片而已,從而證明我我已經成為了這個軍官在戰爭中肉體的夥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