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全裸以後,我撤退了。我像野狐一樣冰冷和喘息的身體,彷彿在原始森林中經歷了一場嘶殺和喊叫,於是,我的身體像水一樣柔軟,像冰雪一樣堅硬。我撤離了那即將發生的現場,在裡面,將發生劇烈的身體和身體之間的碰撞;在裡面,炙熱的日本女孩貞玲的身體將與這個中國男人的身體結為一體。我深信,柔情似水的貞玲在身體全裸時,會撼動理智的熾燃。
所以,我像野狐一樣累了,疲倦萬分。我渴望躺在柔軟的大地上睡一覺。我來到了三郎的車上,他似乎在我走後就醒來了,在這個夜晚,他依然清醒著,比置身在混亂中的任何一個男人更清醒,保持著足夠的警戒線,同時也在尋找我。我突然撲進他懷中的那一剎哪,使他不知所措地同時擁緊了我。
他驅著車,緩慢地開著車。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他把車開到了一片曠野,我聽到了溪水的暢流,我還看到了銀色的中國月亮;我倚依在他肩頭,在這個夜晚,他清醒地再一次主宰著我,那個已經發瘋而萎靡的英國女人的身體;在這個夜晚,我和他之間依然不可能發生肉體的故事,這個來自日本北海道的調酒師,在這個夜晚,用他理智和清醒的內心再一次撼動了我,自此以後,我再也不害怕他身體的存在,因為,我已證實過,他的身體,他俊美的身體一次次在我身體中猶豫著,徘徊著,而最終,他又收回了身體中的那種性愛啟示錄。
我們沿著溪水環繞的中國曠野默默地朝前走,我們走了很遠,幾乎已經抵達了一座村莊,而當天邊出現拂色時,他又帶上我往回走。如果那天晚上我們不斷地朝前走,我們會走得很遠,會偏離開那座營區,我們會走到中緬邊境,會尋找到一條徹底脫離戰爭的道路。我想,當他帶著我朝前走時,很可能會產生那種烏托邦的臆想,我們要始終如渝地走下去,擺脫開戰亂的陰影,我們要尋找到適合我們兩個人篡改命運的場景。
然而,我們還得返回原地。
當我們返回到敞篷車的地方時,拂光已經開始普照大地。他驅著車,把我送回到了營帳,然後又一次離開了我。我拂開簾布,環顧著四周,我已經不疲憊了,似乎在中國曠野裡行走已經使我恢復了生機。很久以後,當我回憶那個夜晚時,我才意識到,是三郎,來自北海道的調酒師給予了我美麗的記憶。
記憶中的中國溪水彷彿依舊在我身體中流淌著,從那以後,三郎經常帶我去這個地方,在貼著中國曠野散步的時間中,我們依然牽著雙手,自此以後,這片純淨的地方成為了我和三郎在中日戰爭中暫時的烏托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