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子從汗淋淋的一場肉體的搏鬥中抬起頭來時,已經是黎明,她還是回營帳中了,男人離開時,也是貞子睡覺的時間,也是所有慰安婦睡覺的時間,昨晚,在我所置身的營帳中——第二次世界大戰,除了發生殺戳、無恥的佔有之外,也在發生著肉慾之戰,這種戰爭以犧牲婦女的身體為理由,以女性身體為淪陷區。她們都是日軍的俘虜——除了貞子之外,所有慰安婦都在被迫之中,無奈中被男人壓在身體之下。
昨晚,我曾經試圖靠近她們的營帳,當菊野子挑釁地說道:"你不想看看我們的貞子姑娘嗎?有那麼多士兵喜歡她的身體,士兵看到她,就猶如看到了日本的姑娘和戀人,所以,今晚,貞子的身體會很忙碌,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她,如何為日本士兵服務嗎?難道你不想去看看貞子掀起的肉體高潮嗎?"我害怕去面對這樣的情景,我已無力前去面對貞子——她已經決定墮胎的那一剎哪,我就已經看到了一種經不起歷史審判的民族精神,一種愚鈍無知的民族主義精神。
我已無力前去參與這場戰爭,即使我是局外人——我已無力前去面對貞子和她的姐妹們所遭遇到的肉體之宴。所以,菊野子走了,她似乎對這場戰爭感興趣,我不知道,作為女人,她為什麼連一絲同情心也沒有過。只有當夜幕退下,黎明降臨的時刻,肉慾之聲才減弱了。
這時候的貞子一定趴在床上,帶著汗淋淋的身體睡著了。
而這一刻,似乎也是我重新面對現實的時刻。三郎在那個並不顯得清新的早晨突然掀開了門簾,昨晚他似乎並不在營區,他最近經常外出,似乎很忙碌,他來了,自然是為地圖而來,除此之外,他最近經常存在著,很長時間以來,我的存在已經使他不可避免地陷入——另一種含糊不清的等待之中去。
他的手臂伸過來,想攬緊我的腰部。
我不掙扎,並習慣了這種形式,很長時間以來,我已經研究過三郎,他對我的肉體始終不會失去理智的警戒線,所以,我曾為了貞子,試圖把身體交給他,都被他溫情脈脈中拒絕了,這一事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撼動了我,使我對他有了信心,除了戰爭給他帶來的無恥的侵略者的形象之外,對待我,還有對待他已逝戀人的往事——他顯現出了人性。失去人性是一件恐懼的事情,在這一點上,他依然保持著從前的那位北海道的調酒師的情感,即使他已經把手搭在我肩上,攬緊了我,我也不害怕,因為他是人,他還沒有變成野獸。
而昨夜,所有奔向慰安婦的士兵們,似乎都已經變成了野獸,現在他擁住了我的身體,低聲說:"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做那件事嗎?",他的聲音彷彿一隻細細的蚯蚓在我的肌膚外移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