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衡量了一遍局勢。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沒有任何人可以變成我的同謀,熾燃神秘地出現,然後又已經神秘地消失,熾燃似乎在肩負著我不可能進入的使命。我在慢慢地進入戰爭,所以,我不想盡快地前去追究我的中國戀人到底在幹些什麼,因為在眼下確實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去做。貞子懷孕的私人事件,容不得我們去拖延,我知道,倘若一個小生命已經來臨,那麼,它會順從於母體的存在而成長著。然而,我知道,作為慰安婦的日籍女人貞子,即使懷上了孩子,依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這樣一來,她的身體就會失去職責,失去為日軍服務的能力。我已經通過李秀貞,看到了慰安婦女懷孕的悲劇。
上帝保佑貞子並沒有懷上孩子,這個上帝到底在哪裡,我不知道,不過,我始終相信神會保護著我們祈禱者的生命。因此,我前去會見三郎,沒有他的允許,貞子和我都不可能走出營區——我們彷彿被四周的鐵絲網網住了身體,任何一種觸鬚都會碰傷我們的肌膚。三郎審視著我的臉說道:"又要去買顏料嗎?""是的,我想帶貞子一塊去,路上可以有一個女伴"三郎應聲道:"好啊,貞子是日本姑娘,她當然不會背叛她的國家,她跟你前往,我得放心。"他走近我,伸出手觸摸了我的額頭、髮絲,說道:"去吧!我給你開路條"。
我沒有想到如此容易地就得到了路條,這樣一來,我和貞子就可以上路了。貞子已經在路口等我,她依然穿著日本和服,這也許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水紅色的和服恰到好處地使她美妙而修長的身材暴露無異,她今天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看得出來,她已經站在路上等我很長時間了,她翹首著,對體內的那個孩子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三郎派遣一輛敞篷車送我和貞子進城。在車廂中,貞子的右手始終放在她的腹部上,有時候,我能夠像一個婦科醫生一樣,看見她神秘的子宮:她女性固有的子宮,抽搐著,這懷孕的秘宮,這產生液體的謎宮——使一個女人擁有了生育孩子的顯赫權利,從而也使一個婦女負載著最漫長的子宮之謎所帶來的劇痛。貞子小心地維護著一個婦女懷孕後的顫慄和期待,直到我們進入了城鎮,她下了車,她吁了一口氣告訴我說:"這是我第一次離開軍營區,空氣是如此地清新呀,這是中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