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調過來,就大權獨攬,什麼權力都不妨給下面。」張主任陰陰地笑了起來,「不讓我上位是吧,說我光顧著自己撈是吧。把我趕走了,來了一個煞星,那就好了,別說撈錢,說句話吃個飯都要被紀律委員會審查呢。」說到這裡,他精神一震,對李穆說,「雖然我在省高院裡面混了十幾年,不過真心朋友沒幾個,酒肉朋友倒是不少。自從我被他們集體排擠了出來,本來是沒工夫理他們了。後來肖英一來,他們老是找我發牢騷,說要是當年我上位了就好了。我是不管的,有飯就吃,有酒就喝,有八卦就聽。所以高院的事情,我知道的事不少。重要的事情,我是辦不到,要打探消息呢,應該是沒什麼難度,你那事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是這個人,」李穆拿出幾張唐金年的照片給張主任看,「就是這個人,我聽說他和省高院不知道誰勾結了起來,想要對我……對我的朋友不利。不過我對於省高院的內情是一點都不瞭解的,完全不知道是誰。所以想要請教一下張主任,看看張主任能不能打聽得到一點消息,真是萬分感謝了。」說著李穆從桌子下面塞過去一個紅包,裡面是四萬塊錢能退款的購物卡。
「這倒是有些難辦。」張主任面不改色的把紅包收下來,和其他被拜託辦事的公職人員一樣,露出為難的神情。這個和被拜託事情的難度無關,就算張主任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照例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是長久官僚生涯養成的習慣,反正就是什麼事情都不好辦——求人辦事的,一聽這句話,還不補上一大筆錢?要是不補,那麼沒辦好就不能怪張主任了。就算是補了,既然事情這麼難辦,沒辦好那也不是張主任的錯。
「沒有目標啊,我總不能見人就去問,喂,你聽說過一個叫做唐金年的傢伙沒有?」張主任呵呵地笑著說,「要不這樣吧,我們先來縮小一下目標。有沒有大概的範圍呢?比如說,這個唐金年找的,是什麼層次的傢伙?是直接找的肖英呢,還是找的副院長和書記那一級別。或者是再下面的庭長主任什麼的?」
「這個……」李穆想了想,應該不可能是院長吧,省高院院長那可是副省級,李穆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呢?不要說李穆了,就算是馬千竹親自出手,對上一個省高院的院長,也不過是略佔優勢而已。「我聽到的版本是這樣的,如果我……我是說我朋友如果不知道是誰要對付他,那麼就很有可能吃一個大虧。但是知道了是誰,就有可能對付回去。」
「這樣啊?」張主任想了想,雖然他知道李穆說的『我朋友』應該就是李穆自己,不過他覺得還是應該問清楚一些為好,「你的朋友是當官做公務員的呢,還是做生意經商的呢?」
「那個……他是經商的,具體一點說,主要是做地產生意的。」李穆只好回答說,「錢是不少,在政府裡面也認識一些人,但是沒什麼決定性的影響力。」李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又加了一句,「雖然有傳言說他認識一些很上頭的大人物,不過實際上,要是沒事還好。要是真的有事,那些大人物不會為他強出頭的。」真是悲哀啊,李穆其實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靠山,不論是馬千竹還是宋書記,或者羅大秘沈市長。
「這很正常啊,官場上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情誼啊。」楊局長安慰他說,「你看……王市長,他給上面那位賣命也快十年呢,還是從王市長他爺爺那輩子就開始的情誼呢。但是一旦倒霉了,那一位怎麼樣勒,立即就抽身走人,唯恐被王崗連累了。連好話都沒去說過一句,聽說王崗去找了十幾次,每次都吃閉門羹……算了我們不要說那個了,還是說回來正題吧。我覺得吧,只能夠暗中使詐的,應該不會太高級,往副院長以下想就可以了。」李穆的確是認識馬千竹,可是要說能對付得了一個省高院的副院長,還是差了一點。
「這倒是不一定,副院長一級的,有些潔身自愛的是很堅強,可是有些是渾身破綻,不過是上邊還沒查罷了。只要拿著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往中央來個實名舉報,保證那幾個吃不了兜著走。」張主任誇口說,「特別是那個黃鼠狼,做的事情啊,哎呦,法院系統都傳遍了。我們都在奇怪上頭為什麼現在還沒來處理他。」
「黃鼠狼?黃大源黃院長?到底是什麼事情啊?他不是挺悶的一個人嗎?做了什麼事情啊?」楊局長很八卦地問,「這事你們法院系統傳遍了,我可不知道啊,一點都沒聽說。我們哪兒都說黃大源是省高院比較有正義感的一個呢,上次沒收錢沒收禮的,就給一個殺人嫌疑犯跑前跑後的。人家明明就自首了,你們省高院一定要判人家死刑,多虧了黃大源,最終還是定了自首,判了死緩。」
「所以說你們這些外行人啊,就是不懂。」張主任感歎說,「死緩那也是死刑!死刑分為立即執行和緩刑兩種。無期和有期徒刑才不是死刑呢。現在我們本來就很少判死刑立即執行的,一般的殺人放火強姦,只要性質不是特別惡劣,就算條件都夠了要判死刑,其實判的都是死緩。最高院要嚴控死刑呢,要是隨隨便便報上去死刑立即執行,被最高院打回來,那麼我們的臉可就丟大了……」
「那個殺人的本來我們定的就是死緩,就算不自首,那也是死緩。雖然說殺人的手段殘忍了一些,不過是激情殺人,第一次殺人,只殺了一個人,對方和殺人的有仇,欠了殺人的家裡好幾十萬十幾年沒還,這種情況我們不可能判死刑的。黃大源就是瞎****搞,看著這個案子被關注了,就在那裡跑前跑後裝好人,弄了個自首就吹死緩是他爭取下來的,我們上上下下一大幫子都給唰了,都給他做陪襯做了惡人。」說著張主任忽然停了下來,「哎,現在也不是我們了,我現在搞個農機處,就管著幾百台拖拉機,閒得嘴裡都淡出鳥來了。」
「嘴裡都淡出鳥來了,那麼農機處得加一個字才行。」楊局長開玩笑說,「就做農機八處,那就名副其實了。你都還沒告訴我,黃大源究竟做什麼了呢。」
「他玩小男孩!」張主任終於不賣關子了,「黃大源喜歡玩小男孩,這個我們法院系統裡面是出了名的。經常調一些剛出校門的實習生去他的辦公室裡面任職,許諾說只要聽了他的就可以到省高院裡面飛黃騰達,可是玩膩了以後就把人家開除了。有幾次有些實習生去省高院的辦公室大鬧,弄得我尷尬的很,都不知道怎麼處理。」
玩小男孩?李穆差點沒叫出來,就是這個啊!唐金年他也是啊!說不定就這麼一拍即合,狼狽為奸,姦夫****……想得太遠了。其實李穆回想一下,唐金年究竟是不是,其實也不確定。他和易瑞的關係,說不定就真的是偉大的友情好朋友呢。「這事說到底不過是個人偏好吧,亂玩女人的多了去了,玩男人這個……省高院副院長那麼大的官,就算舉報上去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李穆轉了一個角度問。
「不單止玩玩這麼簡單,是玩得很變態的呢。他辦公室的實習生,經常都遍體鱗傷,很多還有肛門脫落什麼的,有一次差點弄出人命來了。那人還是我們法院的子弟呢,要不是當時老頭子護著他,上頭就要把他弄到最高院任閒職了。」張主任一副你們懂什麼的神情,把黃大源的事跡緩緩道來,「他最喜歡的就是在自己辦公室裡面幹這種活,聽說他的辦公室裡面有一個暗牆,裡面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皮鞭啊狗圈啊都有。」
難道唐金年在法院裡面受的就是這樣的苦楚?難怪他脾氣這麼大呢,而且易瑞稍稍對他有些懷疑就那麼衝動,把幾十萬還了給易瑞,然後還企圖在家裡自殺呢。如果是被那樣那樣然後又那樣的話,就能夠說得通了。還真是可憐啊……不對,他是為了對付李穆所以才自願做這種犧牲的,死不足惜!
「先不要說這個了,說回正題吧。」張主任八卦完心滿意足,終於想起李穆的紅包來了,「我覺得你這個事情,副院長那一級的可能性,和楊局長說得一樣,不是很大。下一級做這種事情更有可能,其中最有可能的,我覺得就是反貪局的朱志怡。一般來說,反貪局的局長是由一個副院長兼職的,但是朱志怡不是,所以很弱勢。下面的人早就直接和院長匯報工作了,上頭又有幾個副院長虎視眈眈,想把他弄下去自己兼了反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