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郭元榮又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我和老闆發現了這件事情以後，都覺得很無語。本來想要立即把田副給開除掉，可是一想，這麼低的金額，公司裡面有誰會信啊？公司外面的人肯定會猜測這是內部權力鬥爭什麼的。前幾個月我們富貴地產傳言很多，有的說要分解，有的說要搬家……公司上下人心浮動，再弄出別的事情來，對公司很不利，所以老闆決定把他調到雜務科算了。」
說道這裡他偷偷看了李穆一眼，傳言裡面最厲害的，就是說李穆的綠寶要反過來辦富貴地產收購了，為此要先把富貴地產裡面那些和李穆不對付的統統清洗掉，郭元榮有一段時間都相信了這個謠言。不過要郭元榮去拍李穆的馬屁，那也太難了——不是因為郭元榮拉不下臉，而是郭元榮事情太多太忙沒法子從子烏跑到省城去。所以郭元榮走了夫人路線，讓自己的老婆去拍王翎鷹的馬屁，結果沒派上用場。
「等一等！」李穆又想了起來，「田副不是因為炒房子的事情失敗被調到雜務科的嗎？他自己用人頭戶做假貸款，假裝把房子賣了出去，拿到了提成佣金以後又把房子退掉什麼的。」當時這件事情還鬧得很大呢。
「假貸款這事啊？」郭元榮看看周圍，確定沒人了才說，「這是他給公司頂缸呢。當時我們公司流動資金不夠，就假造人頭弄房貸。後來事發了，銀行那邊一定要我們給個交代，沒法子我們就把田副拿出去頂缸了。幸好最後沒有判刑，只是內部處罰。要不是有這一層功勞在，公司對田副怎麼會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調去雜務科，還給他當個實際主持工作的副科長呢。」
原來還有這種內情啊？李穆還真是不知道呢。「雜務科其他人也差不多？就沒有像我這樣清白無辜的嗎？」李穆問。話說富貴地產也不算是管理很嚴格的機構，防止貪污腐敗也沒有什麼特別好得法子，一般只要能幹活，不是特別明顯的，也就糊弄糊弄過去了。被放進雜務科的，要麼就是不能幹活了，要麼就是糊弄不過去了。
「基本上沒有。」郭元榮說，「雜務科……這麼說吧，就相當於流放地，沒病沒災的誰會上那裡去？當然太子爺你除外。」
「那麼就把張科和田副兩個人開除了吧。」李穆說。
「怎麼忽然要開除了呢？」郭元榮沒聽明白前面這些和李穆這個要求有什麼邏輯上的聯繫，「難道這兩個人得罪太子爺你了？你也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反正他們都在雜務科這個流放的死地了，脾氣臭點也是難免。」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李穆把那張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拿出來，看到這東西，郭元榮的臉從不解到困惑到憤怒到後怕，青一陣白一陣的，看得李穆十分過癮。郭元榮之所以有這樣的表情，自然不是因為他們得罪了太子爺，而是因為這表明了人事部裡面，有人可以無視他郭元榮的權威，私自走程序開除員工。
這一次李穆把通知書拿給郭元榮看了，以前的呢？不論什麼公司，試用期的員工來幹了幾天不來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富貴地產自然也是不少，有多少是被這樣私下開除的？試用期的人，看見蓋著大紅印章的人事部通知，有多少人回去懷疑？就算有人懷疑，又有多少人去了人事部又被打發走？
一個高級主管，就好像非洲草原上的雄獅一樣，對於自己的地盤是很看重的。這樣被下屬越權，就等於是忽然發現自己胯下的母獅其實有一條是來搶地盤的公獅一樣，傷心憤怒自然不必說了，還會非常噁心，腦海裡不停地閃爍著「她怎麼會是男的！」這樣的念頭，這時候什麼勞苦功高對公司不利，都遠遠的扔到腦後去了。
「這兩個傢伙居然勾結人事部裡面的敗類做這種事？」郭元榮猜到了真相。
「他們借口說我領取打印機墨水的時候，沒有找他們簽名蓋章，向我勒索五千元，我沒有答應，他們就去人事部開了這麼一份證明。」李穆說，「田副去了幾分鐘就開好了，足以證明他們不是頭一次幹這種事情。我個人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再委屈還能委屈得過做清潔工？我讓你開除他們兩個，是為你著想。這一次我們吸收了不少關係戶吧？要是他們惹到關係戶上面，恐怕你也會受牽連啊。」
「我立即就開除這兩個開除！」郭元榮想了想覺得不對，「應該是三個，還有姜莉娜！」這個該死的女人才是罪魁禍首！「我一定要把這個女人……」他的腦子裡面迅速把姜莉娜的資料過了一遍，29歲，子烏人，家裡父母俱在，都是國企退休職工，上頭還有一個哥哥，開了個小店做生意，自從富貴地產搬走了，生意就支撐不下去，顯而易見也是占公司便宜的。家裡其他親戚也都沒有特別顯赫的，最厲害的一個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親，在社保中心做辦事員。
沒有關係那就好辦了，「一定要狠狠地教訓教訓她！」郭元榮惡狠狠地說，「不過呢，這事也不知道是姜莉娜的個人行為，還是人事部有別的同夥。」應該是有別的同夥吧？要不然被開除的人上人事部鬧事怎麼辦呢？有誰會是姜莉娜的同夥呢？難道是人事部的主任？還是副主任？還是那幾個資深經理？郭元榮要用不同的方法查個徹底，如果還能和李穆拉上關係，那就更好了。「不如太子爺幫我去問問，看看這個姜莉娜怎麼說。不論她有多少個同夥，這次我都要一鍋端了！」
「我去啊？好吧。」李穆想了想，「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太高級的同夥吧，至少他們就沒有能夠蓋上人事部的公章。」
「人事部的公章在我這裡呢，」郭元榮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保險櫃。
李穆拿著姜莉娜寫的那份解除合同通知，到了人事部。現在是下午4點半，人事部裡面已經是水靜河飛，沒多少人了。姜莉娜只不過是一個經理，居然還有自己的辦公室，雖然不大，可是比雜務科那裡八九個人擠在一間小屋子裡面，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到李穆來了，姜莉娜迅速的按了一下桌子上的一個隱秘按鈕，李穆自然知道，這個按鈕的作用是叫保安。
「我勸你不要。」李穆說，「我記得我跟你提起過，來應聘之前，我是研究過富貴地產的吧？」李穆究竟有沒有和姜莉娜說過呢？好像是說過的吧？不管了，反正這麼說比較有氣勢，「你真的以為，我看見這麼一張沒有人事部公章，沒有郭元榮簽名的通知，就會當真以為這是富貴地產開除員工的通知吧？」
姜莉娜驚慌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鎮定下來，「開除正式員工，的確需要郭總簽字。不過你只是在試用期，只要我簽名就可以把你開除了。我勸你不要採取過激的行動，你要知道，我們富貴地產的保安全都是退伍軍人，打你這樣的大學生，動動手就把你打死了。」姜莉娜張牙舞爪虛張聲勢。
「你以為鬧起來，郭總會不聞不問嗎？」李穆也虛張聲勢，「你要說是人事部的主任或者副主任把我開除了，那我也就認了。」看著姜莉娜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李穆就知道她應該沒有這個層次的同夥？要是有的話，她應該冷笑一聲，把那個主任副主任叫出來才對。「如果是資深經理的話，說不定我也信了。」說完這句，李穆再看姜莉娜的臉色，還是不對，難道她自己膽大包天？雖然這一次不過是5000塊錢的事情，可是姜莉娜這也太不知輕重了吧？「不過你一個經理，能唬得了誰啊？」李穆再加一把火，可是姜莉娜還是什麼底都沒露出來。
這時候已經進來了兩個保安，其實也不是富貴地產的保安，而是人民大樓的保安，其中一個還是李穆從學生公寓那邊派過去的，看見李穆愣了愣，李穆就朝著他搖了搖頭，讓他不要露餡。另外一個保安看了看李穆，評估一下，覺得自己沒什麼勝算，於是用寧事息人的語調說：「小姐，叫我們來有什麼事嗎？」
姜莉娜張了張口，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那個……沒事，剛才我不小心按錯了。」
「那您下次小心一點。」保安說完了就對原來學生公寓那個保安說，「隊長，既然是誤報，我們就回去吧。」要是別的公司，說不定還能說幾句笑話坐下喝杯茶順便休息一下，可是這個富貴地產聽說是他們人民大樓老闆的母公司，要是得罪了這裡的人，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那個保安隊長看了看李穆，李穆點了點頭，保安隊長掂量著李穆肯定不喜歡別人亂叫保安上來浪費警力，又說：「你們以後要注意點，狼來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們跑多幾趟沒關係，真有事的時候耽誤了，那可就糟糕了。」然後又偷看了李穆一眼，李穆朝他讚許的點點頭，他才告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