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田副拿出了一份合同，「當然了，我們也不會欺負你，就每個月拿你一千塊錢，拿五個月就行了。你進我們公司，試用期是一千八百塊一個月，八百塊對你這樣的年輕人，肯定是夠用了。想當年，我拿著600塊錢的工資，除了吃飯住宿，每個月還能剩下400塊呢。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不能吃苦，按照我說，600塊錢其實是怎麼都夠了。」
李穆拿起那份合同，仔細看了看，上面寫著李穆向田副和張科長各借了2500塊錢，分5個月償還，每月換1000塊錢。張科長還解釋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等你的錢都到帳了，我們兩個就會在你的物資申領表上面簽名，這樣你違規的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我……」李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田副立即變了臉色，說：「你想說這個墨水是我讓你拿的？你有證據嗎？沒錯我是叫你自己把申領單填了，自己拿墨水。可是我也叫了你要拿給我簽字，簽完字才准拿出去啊！你沒聽到嗎？啊？我告訴你，沒有領導簽名就自己拿走了墨水，說到哪裡都是你不對！輕則炒魷魚，重則報警，這可是價值500元的墨水！足夠立案了。以後你背著這個案底，再也找不到工作，沒有人會要一個小偷的！」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就報警吧。」李穆笑著說。500元？1000元人家都不會給你立案的。現在的警察為了壓低發案率，無所不用其極。能調解就調解，能糊弄就糊弄。比如說蘇蕙在調查李穆伯父的時候失蹤那件事，如果是真的，那麼影響夠大了吧？可是失蹤不夠48小時，子烏的警察就硬是不立案，而且省公安廳還支持這個做法。
「你……你不要不識抬舉！」田副氣得都哆嗦起來了，「我們張科長，得了癌症，還辛辛苦苦的回來處理你的事情！你知道他有多辛苦嗎？你知道他有多難受嗎？你有沒有良心啊！為了五千塊錢，你就忍心這麼折騰我們張科長？」
喂喂喂，明明是你們在折騰好不好？「這五千塊錢我是不會給你們的。」李穆正色說，「你們要是喜歡去報警，就去報警。不想報警，還可以通知人事部。」不過轉念一想，主管人事部的副老總是郭元榮，他說不定會把這事告訴李富貴，李富貴本來就不想讓李穆在富貴地產做了，到時候把李穆和張科田副一勺燴了怎麼辦？「哦，我忘記了，辦公物資這種東西，是行政部管的，你們去行政部告我好了。」
看著他們愣了愣，李穆也不想去行政部再找麻煩，於是加一把火：「實話告訴你們，我之所以那麼著急換打印機墨水盒，是因為貸款部的王總急著要一份資料，一定要那台噴墨打印機才能打印。我換好了墨水以後，王總還誇了我幾句呢。」其實不但誇了，還邀請了李穆晚上出去和銀行的人吃飯，不過這事太離奇了，說出來反而削弱了真實感。只要說王翠翠誇獎了，應該能把這兩個傢伙嚇住了吧？
「姓李的，縣官還不如現管呢！」田副呲著牙說，「我可提醒你，人事部那邊，有個人可是一直等著找你的茬呢。」他說的人自然就是姜莉娜，現在所有的人都在傳說，李穆之所以入職考試最高分還是提前交卷，卻淪落到雜務科去當清潔工，都是姜莉娜使了壞。所以田副立即就把姜莉娜拿出來嚇唬李穆了，「她可是人事部的經理，只要有了借口，開除你一個試用期的新人，非常容易！」
「你們去吧，我就看著她能不能開除我。」李穆怒極反笑。富貴地產的內部問題真是太大了，雜務科的科長和副科長，兩個手頭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權力的人，都在拚命的利用那一點點的職位壓搾下屬。現在看來，中午吃飯那64塊錢，妥妥的是田副貪污了。小錢不放過，大錢就更加貪婪了，不過5千塊錢超過了田副的能力，所以他叫了張科長一起來。
現在眼看著張科長還是不夠，田副又要把姜莉娜拉入伙，用來嚇李穆。不過李穆怎麼會怕呢？要在富貴地產炒人魷魚，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姜莉娜不過是一個人事部的經理，哪裡有權力開除李穆呢？這種事情，一向都是要人事部的資深經理上報，然後主任簽名，再上報給主管人事的副總，副總決定了才能算數。
可是李穆錯了，沒過多久，田副就一臉得意的拿著一張通知，啪的一聲扔在李穆的面前。李穆撿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張『解除勞動合同通知書』，上面說李穆因為違反公司程序擅自拿走了墨水盒，近乎偷竊，但考慮到李穆年輕，不忍心毀掉他的前途，所以沒有報警，只是開除了事。上面還叫李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後在別的公司好好工作，不要辜負了富貴公司的一番苦心。
「你看看，自討苦吃了吧！」田副還在舔油加醋，「本來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的，天意弄人啊！李穆啊，做人呢，不要這麼死板，有時候通融一下，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通融，不到黃河心不死，悶著腦袋往前衝，很容易就會撞得頭破血流的。你看看，剛剛找到的工作，這就沒有了。」
「哎，年輕人看不清楚形式，總是會有的。老田啊，我們也不能夠一棍子把人家打死。」張科長說，「在人事部，我也頗認識一些人，如果有那麼一兩萬塊錢活動活動，也未必不能挽回。」他看了看李穆，覺得他身上的衣服不錯，家裡應該是有點錢的，「李穆啊，你還是低頭吧，可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洗刷不掉的污點啊。」
李穆看了看通知書，上面既沒有公司的印章，也沒有副總經理以上級別的簽名，只有一個『人事部經理姜莉娜』的私章。聽到田副和張科長這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發言，李穆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直接摔門出去了。背後還隱隱約約聽到張科長在感歎：「哎，年輕人就是衝動過頭，老田啊，把李穆的座位撤掉，還有分配給他的筆、紙、回形針、文件夾什麼的，都搬到我那裡去。」
到了副總經理辦公室，李穆直接就闖了進去，找到正在泡茶喝的郭元榮，問他：「雜務科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怎麼科長長期病休，副科長連幾十塊錢都要貪污，然後那些科員全部都不服管教還不聽話？」
郭元榮一愣，一邊給李穆倒茶，一邊回答說：「太子爺你怎麼忽然過來了？雜務科嘛。，都是一幫廢物，我們公司裡面發現了貪污的索賄的無能給公司造成損失的，又顧及公司名譽，一時不能開除，就打發去雜務科做冷板凳，等風頭過了公司準備好了，再把那些人開除掉。雜務科那個張科長，本來是工程技術部的，負責地產工程的監督管理，能力還算可以，就是喜歡在外面找花姑娘。結果上次找了個有病的，弄得滿身菜花，他又不敢被老婆知道，沒去正規醫院，私下找那些老軍醫，拖了時間，後來是在拖不住了，才去的正規醫院。這時候人都快不行了。好不容易治好了病，現正在家裡養著，就算是養好了，也沒法子繼續干監理了。他對外都說自己得的是癌症，可是公司裡誰不知道真相呢。所以就算是雜務科，也沒有人會聽他的，都在笑他是個雞蟲呢。」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虧田副還能叫得聲嘶力竭，說張科長得了癌症怎麼怎麼樣呢。「那麼那個田副科長呢？」李穆問，「他又是怎麼回事？對了，還有，雜務科那些打印機墨水不是張科買來的嗎？」李穆記得行政部那個人還說了張科長原來是行政部的人呢，怎麼郭元榮又說張科長是工程技術部的？
「打印機墨水？的確是張科買來的沒錯啊，那時候他已經發病了，本來公司顧忌影響，只是把他調進了行政部，都沒讓他去雜務科。沒想到他在行政部也不消停，硬是說我們用的原裝墨水太貴了，要換成兼容墨水，說是可以省好幾千塊錢一個月。行政部當時的副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他忽悠了，批准了他的申請，結果就被人爆了出來，這些墨水根本就是張科從網上買來的，進貨價是120塊錢一盒，他賣給公司卻是480塊錢一盒。行政部上上下下都氣得夠嗆，都要我們人事部給老闆打報告，要抄了張科魷魚。後來老闆顧慮著把生著病的員工炒掉，傳出去實在是不好聽，就把張科塞到雜務科算了。」
說著郭元榮喝了一口茶，「田副科長的情形也差不多，也是貪污受賄，不過他貪污的金額很小，小到大家聽了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居然向給承包我們公司接送員工上下班的中巴司機索取500塊錢的辛苦費。要是這麼一單也就算了，他還勒索給廚房送貨的菜販，收購廢紙的販子等等，都是幾百塊幾百塊的，甚至還有幾十塊錢的。弄這麼多事情，一個月不過多收入3、4千塊，要知道他的工資獎金合法收入，那時候有差不多兩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