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程青舟在台下，淹沒於高聲呼喊的人群中。
暴力和情色一樣，能激發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慾望，周圍的男男女女，富綽的高貴的，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紅著雙眼拽著拳，或謾罵或喝彩，醜態畢露。
其實這種擂台本身並不精彩，台上的人沒有絢麗的身手，他們一心只想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把對手打下台。因為在這個台上，能自己走下去而不是被別人抬下去的，只能有一人。
就好比棋盤走卒，許進不許退。只要對方還有一口氣，還能站起來，比賽就不會結束。
或許這也是擂台的精彩之處，生死一線的刺激，每一拳都打在要害，擂台上的人每次出拳都想至對方於死地，只有你死我才能活。上面真實下面才會興奮。
擂台上的搏弈生死未知，輸贏未知，連結束的時間也是未知，
大波浪滿意的看到了青舟臉上的愕然和慌張，她湊到她耳邊說，「過癮嗎？」
青舟白著一張臉，不點頭也不搖頭像是嚇傻了。
大波浪拉著她要走，「別看了，下面是少兒不宜比較血腥暴力，你還是不看為好，怕把你嚇哭了。」
擂台上戰況激烈，『一黑』一拳拳打在小霸王的眼窩太陽穴，青舟視線牢牢膠著在上面。她哪裡肯走，大波浪話音一落，她反而拚命往人堆裡扎。她沒有親眼見過小霸王打架，只是常常看到他掛綵，台上的小霸王完全不顧自己的死活，全身罩門大開不擋不護，全神貫注於自己打出去的拳。『一黑』七分力量攻擊留了三分心思護體，小霸王則十分力量加心思都用來攻擊，那是她從沒見過的狠。
大波浪著急了，隔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青舟根本聽不到也無心去聽她在說什麼，沒看到小霸王走下台，要她如何安心離開。
比賽持續了將近一刻鐘，『一黑』被抬下了場，小霸王脫掉拳擊手套在人群的歡呼或唾罵聲中也下了擂台。
身邊的人群慢慢散開，大波浪有些生氣，「看夠了嗎，可以走了嗎。」
青舟木愣愣的呆了幾秒，她沒接話反問道，「剛才那個比較高的人，是誰？」
大波浪領著她往外走，剪水大眼稍稍一轉，回過頭，「比較白的嗎？」
「嗯。」
「呵呵呵，怎麼，你認識他，還是對他有興趣！」尾音加重，帶著引導的意味，她迴避了青舟的問題，把話茬導向另一邊，無風也能起浪說的大概就是這種人。
青舟點點頭，「楚先生還在『天正』的時候，我好像看到過他，時間太久了，有點記不清。」大波浪一副我站在沒事找事的中心召喚你的模樣，青舟心裡多少有點明白，她不想給小霸王惹麻煩，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哦，這樣啊。」
兩人一路說話，不知不覺回到酒店。
楚莫一行人似乎散了場，大波浪帶著青舟進了一間包廂。
「我帶她隨便參觀了一下。」大波浪解釋說。
青舟有些侷促，房間裡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算算估計能湊上一桌麻將，除了胡岳谷沒一個是她認識的。
表情不一，神態各異，唯一統一的是幾雙赤裸裸的眼睛，動物園看雜耍一樣，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還時不時的咧嘴笑笑。
大家都對楚莫會帶個女人進來這件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種時候人多就是佔優勢，一對一，人家看你，你能不客氣的看回去。可人一多，看完這個看那個，忙不過來。感覺身上被幾雙眼睛燙著，好像要燒出個大窟窿，她抵抗了一會就敗下陣來。
她現在比較有衝動轉身走人，楚莫總是比她快一步，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過去。
這種情形很難理解，就好像看美國科教片，深奧而且不給字幕。
在場的大概都算楚莫的心腹，人家『家庭聚會』她這個外人湊什麼熱鬧啊。
遲疑了半刻，騎虎難下於是走過去坐好。
青舟這首小插曲播放了幾分鐘就播完了，那邊繼續沒字幕科教片，她也懶的聽，琢磨著小霸王的事。
男人和女人不同，八卦的力量撼動不了，再者在楚莫的面前議論他旁邊的，嗯，女人，估計沒這個膽。只有大波浪時不時遞來探索的目光，讓人有點不自在。
大概過了十分鐘，包廂清場了。一桌麻將知情識趣，自動自發走光光。
這包廂很詭異，東南西北各方位能開的燈都亮著，青舟頭頂就有一盞小燈照著她，跟審犯人似得。
楚莫最擅長的就是不說話，然後弄的人心裡發毛。青舟心裡毛毛的，思來想去決定先發制人。
「楚先生，……。」
話沒出口，楚莫先側過身子偏過臉，他臉部線條剛毅，下顎弧度優美，肩膀很寬，雙眸明皎皎點漆，兩人視線一對上，青舟很沒志氣的悄悄往後挪。
介於從前的慘痛教訓，一切狡辯在楚莫面前都是枉然，而且在他的不正當引導下容易把自己繞進去，她覺得還是坦白從寬，「我想回A城，我自己回去……。」
「不行，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去。」楚莫接著她沒說完整的話，視線從她的眼睛落到了嘴唇上了，停留了一秒慢慢離開，「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帶你來這。」他反問，聲音是永遠不變的冷靜自制。
雖然這是個好問題，青舟想了想還是決定跳過，這招上庭時他用過，挖個大坑，引導對方一步步往裡面跳。
抿了抿嘴唇，「我明天……」說加班太土了，一定會被駁回，青舟下意識的又抿抿嘴唇，嘴巴開開合合就是不出聲。
楚莫的視線從她的眉眼落回嘴唇，他還記得那上面柔軟的觸感。青舟緊張的注視著他，他的目光停留時間有些長，長到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會吻她。
過了一會。
「這是鑰匙。」楚莫打斷了她連續不斷的『我我我』，「上去休息吧，」他說完起身。
在下一個『我』沒出口以前，楚莫回頭，「或者你想一晚上都不休息。」
閉嘴，凶凶的瞪他，識時務者為俊傑，做人要俊傑，青舟接過鑰匙，門牌419。
出了門上電梯，一路都是high大發了的年輕男女摟著開房，青舟捂著臉，被人看到了影響多不好。
電梯分普通是vip，兩人站在小小空間，這回青舟學聰明了站在楚莫的後面。這樣既不用瞎緊張順便還能肆無忌憚的觀摩別人，於是把楚莫從後腦勺大量到小腿肚。解解上班以來電梯上的鬱悶。
正巡視到臀部，楚莫說，「看夠了嗎。」
青舟一驚，那人沒回過頭，用手指敲了敲電梯按鈕上方。
她一臉疑惑，視線一路上游，==。按鈕上面一整塊面積用類似鋁合金的材質包裹，可惡的是，那鋁合金賊亮，除了成像其中的物體稍稍有些變形，和鏡子差不了多少。
不會吧！
鋁合金裡面映著兩人的臉，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都很清楚，別說是處在正下方的楚莫了。
不會吧！
『鏡子』裡青舟漲紅了一張臉，迅速扭頭。楚莫臉色詭異，電梯門一開，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418和419隔著一堵牆，這裡服務相當周到，她兩手空空來，幾分鐘，服務生就把東西準備齊了。
關了門，房間裡只剩下她一人，楚莫在隔壁，青舟估計一時很難入眠，索性歪在沙發上把晚上的事從頭到晚回憶了一遍。時間過了十一點，她拿出手機，裡面滿滿的六個未接電話，估計是在看小霸王打拳那會打過來的，那時歡呼聲潮水一樣能淹沒的聲音基本都淹沒，怎麼可能聽的到手機響。
打開一看都是林肖，青舟愣了一下，基本上事情喜歡扎推，林肖很少主動聯繫她，現在是深夜，她猶豫著要不要回電話，手機聲又響起。
「喂，青舟嗎。」是林肖，她在來電顯示上看到的。
「嗯。」
「我想見你。」這話很開門很見山，青舟心裡咯登一聲，見我？大半夜的這話太曖昧了，「有事嗎？」
那頭沉默了一會，「嗯，有事，我過來，你下樓好嗎。」
「我可能下不了，我在B城。」
「B城？你去了B城，沒聽你提起過。」林肖說，「你在B城哪裡，我想見你。」
青舟握著手機，整個人火燒火燎的燙，腦袋一會像西紅柿一會像番茄。
對林肖以前說不上喜不喜歡，她一直內憂外患著，踏踏實實過日子沒往這方面想，但好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林肖那樣的人，有財有貌脾氣又好，大概沒幾個女人會不喜歡。
「天府華都。」她說。
「天府華都？」電話那頭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遍。
「嗯。」
那頭又陷入沉默，「我想見你，可以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如果可以，她很想爬進電話，順著光纜爬回A城。
「等我三個小時。」林肖說，說完掛了電話。
三個小時後，青舟坐在林肖的車上，估計再花個三小時，他們就能回到A城。期間沒有驚動在隔壁的楚莫。
三小時前，當林肖出現在她面前，青舟真的覺得自己在看電影，而且這情節有餘脫離現實，她都懷疑是聊齋了，林肖真像騰空而出的。
三小時後，她依然覺得自己在看電影，這回好一點，是浪漫言情劇。
林肖說，「做我女朋友吧。」
對於這六個字，青舟有三種理解，一，做我女朋友，男女關係的女。二，做我女性朋友，男性朋友的另一種。三，通宵開車，他暈車了。（好吧，這點是湊數）
但林肖又補充了一句，「我發現我喜歡你。」
這神奇的一夜！比那誰誰高歌的那一夜，還神奇。
青舟上床5點，折騰了一晚上，終於粘在床了，還以為會睡他個山無稜天地合，沒想到她失眠了。
以前她失眠翻幾個鐘頭還算能入睡，這回她升級了，睜著眼睛翻滾就是睡不著。
她一身不吭的不告而別，第二天不知道是給楚莫驚喜還是楚莫回頭給她一個驚喜。當林肖站在她面前時，她完全是鬼上身，想都沒想就鑽進了他的車子，屁顛屁顛的回來了。當然屁顛屁顛的是車子，車廂裡的兩人保持冷靜，三小時的路程，不曾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