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女奮鬥記 第40章 蘇然的分手 (3)
    一直以來,她的生活都是圍繞著這個家。有賀桐寵著她,她不用為任何事情操心,天大的事情都有賀桐為她拿主意。家裡的水龍頭壞了,有賀桐幫她修理,電燈泡不亮了,賀桐當晚就拿了新燈泡換上,她根本不知道家裡的備用燈泡放在哪裡。反正一切都有賀桐在。賀桐讓她學做飯,她就開始研究起做飯,賀桐不喜歡家裡請保姆,她就學習怎麼做家務,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麼,自己到底喜歡什麼。以前吳嘉琪問她有什麼理想,她覺得丈夫事業有成,和她結婚生子,家庭和睦就好了。她從沒想過,如果這一切都沒有了,自己到底活著為了什麼。雖然在憤怒的時候衝口說出「分手」這兩個字,可是蘇然不知道如果真的和老賀分手了,自己該怎麼辦。一切絕望都是源於沒有希望,蘇然覺得今天自己這樣絕望,不只是因為老賀背叛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失去了老賀,失去了這個家,她就沒有了希望,她的人生也變得沒有了任何意義。

    老賀慢慢走過來,連續幾天的失眠和精神的折磨,讓老賀看起來像是剛從荒島歸來的人,他的眼窩深陷,皮膚黯淡無光,下巴上鬍子拉碴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皺皺的掛著,他消瘦了很多。他走到蘇然面前,緩緩地蹲下身子,他的兩隻手握住蘇然的手,攤開她的手掌,他把臉埋進了她的掌心。靜靜地呆了一會,老賀抬起頭,充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歉意,他痛苦地說:「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還記得那天你跟吳嘉琪他們講的話嗎?你說婚姻需要包容和理解。你說那些人不過是過眼雲煙,老伴老伴,有老為伴,我現在才明白,你才是我最終想要相守在一起的人。可以原諒我嗎?別跟我分手,行嗎?」

    蘇然看著他,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後來嫁到外地去了。那個號碼是和她在一起時,她給我申請的。有一次你和我鬧彆扭,我也不知道怎的,就上了那個號碼,就碰到了她。她說她現在的婚姻很無聊,後來……我們也沒見面,只是在網上……」老賀解釋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們到底能得到什麼?」蘇然問。

    「我——」老賀想了想,他用手上下摩擦了幾下臉說,「我希望你能理解,做男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誰逼你這麼做了?」蘇然用輕蔑的眼神盯著他問。人犯錯的時候總喜歡推卸責任,看來再有擔當的男人在關鍵時刻,也不能免俗。

    「你看我身邊的那些人,不是到外面包二奶,就是到處找情人。大家一起出去談事,客戶都是點名要去那些有小姐的地方,大家都玩,你能掃興嗎?其實就連那樣的逢場作戲,我也覺得對不起你。所以和同事或是朋友出去應酬時,他們都不帶家屬,我卻總是帶你去,就是不想有那樣的尷尬,想讓你給我做個當將牌。後來你不願意跟我去了,我也就不怎麼去了。他們都說我怕老婆,我無所謂,怕就怕了,怎麼了,我疼我老婆,別人管不著。」老賀說得很動情,眼裡也泛起了淚光。

    蘇然心想:「你要真那麼疼我,你還能做出那樣的事情,讓我傷心嗎?」在這個快餐時代,外遇真是無可避免,再好的男人也不能做到天天回家吃家常菜?

    「我什麼事情,都讓著你,也許真的是我把你慣壞了。你有時候氣我,我真的挺傷心的,我也有煩的時候,特憋屈,我都不知道該對誰講,我不能向他們似的,出去花天酒地,隨便找個人去發洩發洩。我也是在網上跟她抱怨抱怨。我們一開始真的沒聊那些過分的事情,就是聊聊家常的事,和她聊聊,我就覺得心裡放鬆了也舒服了很多。後來她說,她老公經常出去,夜不歸宿的,我就開導她。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來安慰我。再後來——」老賀頓了頓,他抬眼看了看蘇然,說不下去了。蘇然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讓他不得不接著往下說。「後來,她說——她聽說網上可以做那個,所以她想——」老賀覺得這些話在嘴裡不知道要怎麼搗鼓了,就像被小貓弄亂的毛線團,從哪下手都是結,找不到頭緒。

    蘇然的心就像一碗水落進了滾燙的油鍋裡,聽著老賀的敘述,她不由自主地接著往下想,她就聯想起了「愛不愛我」那個白花花地扭動的下體,她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爆炸了。她的氣越喘越粗,手開始發抖起來。她心裡有種衝動,想要站起來,狠狠地甩老賀幾巴掌,讓他閉嘴,叫他別再說了。

    老賀感到蘇然的抖動,他也慌了起來,他握緊蘇然的手說:「我開始真的只是好奇,我沒想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相信我,我一直都愛你,我的心裡只有你。」

    「你愛我?什麼叫愛?這叫愛嗎?你做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我會傷心嗎?你明知道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你還要做,你憑什麼說你愛我?」蘇然大嚷起來,眼淚也刷刷地往下掉。

    老賀跪在地上緊緊摟住蘇然,他不能為自己辯解什麼,只能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蘇然哭得更傷心了,她索性靠在老賀懷裡哇哇地大哭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然終於哭累了,聲音也放低了。老賀把她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她終於停止了哭泣,直起身來,推開了他的手臂,她說:「你說你愛我,那不過是你的意象,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就像你對她說的,你也不知道和我在一起是愛,還是習慣了。其實我也不懂,但是我想——如果一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他愛自己的妻子,卻同時對別的女人產生興趣,甚至有了覬覦的心理,那麼這種愛還有什麼意思呢?這樣的人還可能有愛嗎?他還能夠去愛嗎?就像那些口口聲聲說愛好和平,整天談論人權的國家和民族,他們同時卻對別的國家民族充滿了野心和侵佔慾望,誰還能相信他們是真的愛好和平維護人權呢?所有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是他們害怕失去自己意象出來的東西。這能是愛嗎?」蘇然憤慨地說。她打心眼裡恨那些虛偽的傢伙,整天把愛放在嘴邊,其實根本不懂愛。

    愛情就像國際社會上的那些大佬,整天開什麼國際安全會議,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不是以戰爭為最後手段,大家都以為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以暴治暴,其結果又是怎麼樣呢?美國人打了伊拉克,愛和保護不過是美國人自己意象出來的,他們的行為給伊拉克帶來的不過是一場災難。中國的老祖宗早就給「武」這個字下了明確的定義,止戈,止戈,只有停止傷害才能得到真正的愛,這是武術的精髓,也是人生的真諦。「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的話,你就不應該去做傷害她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蘇然說。

    「我保證我不會再做傷害你的事情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老賀懇求蘇然。

    蘇然流著淚,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可能很難吧。」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信任是在經年累月的積累中產生的,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信任卻可以在瞬間摧毀。

    蘇然記得那時,吳嘉琪還和楊光在一起時,吳嘉琪曾經對她說:「我可以接受他對我的背叛,可是我永遠不可能再去輕易地相信他。」雖然楊光是很花心,但是吳嘉琪和楊光之間的很多摩擦,其實並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多數情況是因為吳嘉琪的猜疑,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產生不信任是件可怕的事情,懷疑可以害死一頭象。雖然老賀不似楊光那樣花心,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最後讓人失望了,才更容易讓人的世界觀整個發生變化。蘇然覺得自己沒法再相信他了,她是既不能接受他的背叛,也不能再去相信他了。跟一個無法信任的人生活在一起,除了猜忌和折磨,還能有什麼等著他們呢?

    「我們還是暫時先分開吧。」蘇然說。

    (五)

    蘇然從老賀家裡搬出來的那一天,應老賀的要求,蘇然陪他去拜祭了他的母親。老賀的母親是兩年前走的,老太太曾經和蘇然他們住過一段時間,她對蘇然像對自己的親閨女一樣,蘇然一直對她心存感激。老太太的性格非常好,從她身上蘇然學到了不少東西。老太太生性開朗,雖然老伴走得早,但是她一個人過得很充實,沒退休之前,她一直是學校裡的特級教師,退休後,學校返聘她,她欣然接受。老賀和蘇然都勸她,家裡也不指著她這點錢的,多在家休息休息,享享清福不好嗎?老人家說:「人活著總得圖點什麼,我不圖別的,就圖個充實。我不是那種能在家閒得住的人,我要真在家呆著,什麼病都得出來了。」

    「呸呸,您可別亂說話,壞的不靈好的靈,」蘇然趕緊幫老太太啐了口水。老話裡講,說了不吉利的話,要趕緊啐口水,讓土地公公不敢過來聽話,壞的事情就不會靈驗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地說:「你們這小年輕的,怎麼比我還迷信?」老太太跟蘇然兩個人脾氣很投緣,都是直腸子,「放心吧,我身體還硬朗著呢。我還要等著你們結婚給我生個大孫子呢!」

    可惜,老太太的身體並不像她自己說得那麼爭氣。蘇然還記得,老太太走得那年夏天,天氣熱得很,她總嚷著頭暈,結果有一天,她昏倒在講台上,就再也沒有醒來過。老賀那天哭得很傷心,抱著蘇然說:「我爸走的早,現在連我媽都走了,我就只有你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家。」

    想到這些,蘇然有些哽咽,她看著墓碑上老太太的照片說:「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老賀轉過身去悄悄抹了把淚,他的肩膀抖動著,他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單和落寞。等老賀平復後,蘇然走過來,拍拍他說:「好好照顧自己,保重吧。」

    老賀轉過頭來對她說:「我會按時把生活費給你打到賬戶裡的。」

    蘇然搖搖頭說:「不必了。」

    「我還是會照顧你的。」老賀固執地看著蘇然,心裡還是戀戀不捨的,他說:「你有什麼事,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蘇然試著對他微笑道。

    「你有什麼打算嗎?」老賀關心地問。

    「還多虧了你讓我學習營養師的課程呢。」蘇然說,「我們那裡有個老師,想要開一間營養膳食咨詢室,讓我過去他那幫忙呢。

    「嗯,挺好的。」老賀看著蘇然,她彷彿一夜之間成熟了,他以前總想把蘇然當個金絲雀一樣,保護在家,免受風吹、日曬和雨淋的,現在蘇然掙脫開他的懷抱,要去開創屬於她自己的人生了,他既為她擔心,同時也為她感到高興。他說:「你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希望如此。」蘇然點點頭。

    往外走的路上,蘇然發現一塊墓碑上,刻著這樣一段墓誌銘:「士卒出身,家庭使我長期處於艱苦卓絕的奮鬥與鍛煉之中。也許有人會因此而平凡一生,但是我始終保持著激昂飽滿的熱情,奔跑在人生的大道上,我能適應任何複雜的環境、人際關係和艱苦卓絕的工作,我不能停下腳步,否則,我將影響一大片。」看完這段話,蘇然不禁莞爾一笑,她想:這真是一段不平凡的人生,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為自己撰寫一段墓誌銘,那時該怎樣總結自己這一生呢?

    老賀回過頭來問她笑什麼,蘇然本想指給他看,可是想想,卻又微笑地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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