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景有希瞪大眼睛望著面前的老婆婆,那一雙綠色的眼睛,帶著些蒼老的面容,彷彿每一道皺紋都書寫著一段坎坷的過往,「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樣的傳說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婆婆的眼神突然望向牆上的一副油畫,只見畫上有一座西班牙式建築風格的城堡,尖尖的高塔,一個身穿吉普賽民族服裝的年輕女人正在城堡前的一片玫瑰花園裡翩翩起舞,那尖銳如刀般的圍欄將她阻隔在城堡的外面,仔細看上去甚至還能發現原來畫中女子的臉上還沾著眼淚。
「傳說在很早很早以前,葡萄牙國王約翰一世的第三位王子——克瑞恩殿下出使馬賽,在這裡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吉普賽占卜女孩。很快的,王子和那女孩雙雙墜入了愛河,他們對著月亮起誓,會永遠在一起……」聽著老婆婆的話,景有希的眼前彷彿過電影一般地展開著一幅幅黑白色的畫面,一切聽上去都是那麼的神奇,一時間她竟然有些驚呆了。「……好景不長,緊跟著沒多久,克瑞恩王子就暫別吉普賽女孩回到了故鄉葡萄牙。雖然相隔兩地,但是兩人卻彼此思念著對方,那個美麗的吉普賽女孩經常會偷偷潛入葡萄牙與王子幽會,原本以為只要相愛就能夠戰勝一切,但是他們錯了,沒過多久,約翰一世的皇后知道兩人的私自幽會的事情之後,她氣急敗壞,想盡一切辦法硬是將兩個人拆散。並且派人去殺害那個吉普賽女孩。克裡恩王子殿下終日鬱鬱寡歡,最終被迫答應皇后與他國的公主結婚,為的就是保住那女孩的性命。得知此事的吉普賽女孩誤以為是王子變了心,最終在王子結婚的這天晚上,自殺了卻了此生……」
愛情故事就是這樣,就像流芳百世的《美人魚傳說》總是因為不完美的結局而變得完美,景有希歎一口氣,打心底為傳說中的兩人而感到遺憾。
「自殺的吉普賽女孩含著怨恨死去,她鮮血噴濺在懷裡的那套塔羅牌上,據說,從那之後,那套塔羅牌就被施下了詛咒!」
「啊……」景有希不由地叫了起來,「是什麼樣的詛咒?什麼樣的詛咒?!」
「那詛咒就是——從今以後,再得到那套塔羅牌的人將不能愛任何人,否則,他所愛的人將會遭遇不幸!……我的孩子啊,那是一套憎恨愛情的塔羅牌,吉普賽女孩含著恨意和遺憾自殺,她將所有的恨意都轉嫁在了那套塔羅牌上,它是魔物,是不祥的象徵!呵呵……」說著,老婆婆突然笑了起來,「不過傳說終歸就是傳說,沒有人去深究它的真實性,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遠道而來的東方小女孩啊,你還是美美地享受馬賽的旅遊吧。」
「可是……」景有希本來想說什麼,但是聽了老婆婆的這番話之後,她始終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自己的胸口,看著桌上的那張「命運之輪」,還有牌面上的斑斑血跡,「……得到那套塔羅牌的人將不能愛任何人,否則,他所愛的人將會遭遇不幸!」這會是真的嗎?自己得到的究竟是一套怎麼樣的塔羅牌?是能夠帶來幸運的寶貝,還是老婆婆口中的魔物?而這老婆婆的話又有多少能確信呢?
「臭丫頭……景有希……!」景有希原本打算繼續追問,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大門外突然傳來了蕭楓焦急的呼喚聲,景有希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已經在這間占卜館裡待的太久了。
「老婆婆,對不起,我的朋友在叫我,我要告辭了……」說著,景有希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接著打開小包,從裡面掏出了自己的錢夾。她剛要數些法郎要支付給那位老婆婆,這時候,只見老婆婆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不用這麼做,我並沒有幫上你什麼,倒是你自己,似乎一直在苦惱著什麼的樣子。我的孩子,命運已然投射了一道長長的陰影,但不要因此放棄自己閃亮的光芒。只有很少人才懂得,人生因為缺憾而美麗,去吧,去找你的朋友吧……」
雖然老婆婆的最後一句話景有希聽的不是很明白,但她還是高興地點點頭,「嗯,謝謝你。」說著,景有希轉身向走廊方向跑去。
打開占卜館的大門,一道刺眼的陽光頓時躍入眼簾,景有希的眼睛一酸,禁不住流起淚來。遠處,只見蕭楓已經是焦頭爛額,不斷地向四周經過的路人打聽著自己的下落,只可惜他與那些人語言不通,對方也就只有搖頭擺手的份兒。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景有希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楓,我在這裡!」大聲呼喚一聲,景有希沖那大個子揮了揮手。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蕭楓的眼神裡先是充滿了關心與溫存,那樣的表情,景有希還是第一次見到,緊接著,蕭楓立刻惱怒起來,臉色跟交通號志一樣變來變去。「臭丫頭你是怎麼回事啊!完全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是不是?不是叫你不要亂跑的嗎?……誒?你怎麼流淚了?有誰欺負你了嗎?快點告訴我!」
景有希揉了揉眼睛,笑道,「沒有啦,是太陽光太刺眼了。」
「唔……你這傢伙,給我差不多一點!」蕭楓突然一把抓住景有希的胳膊,「動不動就到處亂衝亂逛的,你是野豬嗎?!」這個時候,一串深紅色的瑪瑙項鏈突然遞進了景有希的手裡。
「咦?這是什麼?」
「那個……」說著,蕭楓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這個是送給你的,剛才看到的時候覺得和你很相稱……帶上看看吧。」
「誒?!」真的假的?!這小子居然送東西給自己,景有希瞪圓眼睛望著蕭楓,「我……不是在作夢吧?」
「傻瓜!」蕭楓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表情,來吧,我幫你帶上……」說著,他突然撩起了景有希的頭髮,將這串紅色的珊瑚項鏈小心翼翼地繫在了景有希的脖子上。一朵白色的琉璃小花露在正中央,正好襯托出景有希那細長、白皙的脖子,顯得俏麗而可愛,碎花的連衣裙,嫩黃色的外衣,和這條珊瑚項鏈簡直是絕配,此時此刻,景有希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上去有些粗線條的蕭家二少爺原來竟是這麼的會討女孩子歡心,難怪蕭露說他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呢,真是名不虛傳喲。
「昨天在巴黎沒買什麼紀念品給你,這個算是補償吧。」說著,蕭楓將景有希的頭髮輕輕地放下,散落的長髮輕柔地在背後上打著卷,陽光下的景有希,原來也生了一張討巧的臉,絕對是那種讓男孩子為止傾心的鄰家女孩類型。
「那……我就不客氣收下啦。」
「誰讓你客氣來著?」蕭楓說著,轉過身去,大步地向街尾的方向走去,「走吧,和蕭露他們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們去車站。」
「嗯!」笑逐顏開地應了一聲。最近一段時間,景有希一直覺得蕭楓對自己的態度已經和以前大大地不同了,至少現在他也會說一些關心自己的話,雖然聽上去有些彆扭,但是他溫柔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這樣被寵愛著的感覺真好,不由地,景有希似乎已經可以體味到了一些家庭般幸福溫暖的感覺了。
其實,景有希不得不承認,不發脾氣時候的蕭楓真的是很帥呢!如此想著,景有希急忙跟上了蕭楓的腳步。
太陽懶懶地掛在天空,路邊茂密的松針把陽光刷成無數珍珠般的光點,抖落在人的身上,這一邊是艷陽高照的下午,而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在那座景有希居住的故鄉城市,卻已經入夜了。華燈初上,都市的人群什麼時候也變得像蝙蝠一樣喜歡這個時間出來活動。在那輪冉冉升起的月色下,整個城市都變得熱鬧起來,車水馬龍絲毫沒有停息,彩色的霓虹像是給那嘈雜的音樂打著節拍,不斷地快速閃動著。
順著茗珍學院校董辦公室的窗戶向遠處街區的方向望去,一座新建起的商業區在遠處拔地而起,正好遮擋了那抹清澈的月光,站在窗邊的蕭晨忍不住緊了緊眉頭。
「他們能回來嗎?」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一副高姿態的南珍終於忍不住了。
「……什麼能回來嗎?」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就這樣把景有希他們四個人丟到法國去好嗎?還有那個什麼到了18歲才可以拆開來看的遺囑,蕭晨……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啊?!」歐陽南珍一貫不滿蕭晨那種漫不經心又喜歡自說自話的性格,可是不管她怎麼盤問,怎麼在辦公室裡大呼小叫,蕭晨還是一張笑瞇瞇的公子哥兒的表情,以柔克剛這一招對南珍真的很奏效。
「沒什麼好擔心的,蕭楓、蕭露和蕭雨他們,好像對景有希的態度已經有所轉變了,他們四個小鬼已經不像那樣鬧彆扭了,這不正是我們所想要看到的嗎?這次的出國修學旅行是讓他們幾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我倒是很想看看呢,不是一對父母所生的『兄妹』,究竟會演變出怎麼樣的感情來,呵呵……」
「你這傢伙……!」明明知道自己拗不過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南珍索性用強勢的口氣威脅到,「你居然利用自己校董的職權,擅自多放了他們放了4天的大假?!更何況蕭楓還是個管理層實習的身份,這樣不就等於無故曠工嗎?我要去校董事會投訴你!」
「那就去吧,閒來無事,正好可以和董事會的那些老頭子們拉拉家常。」蕭晨笑道,這下南珍是真的被打敗了。
「算了,隨你怎麼玩吧,我回去了……」南珍打開辦公室的大門,此時此刻,彷彿有一種無法化解的情愫在她的胸口堆積著,「……雖然景有希那孩子或許沒什麼壞心眼兒,可是難免她身邊的人不會打蕭家的鬼主意,要知道,她的親生父親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呢,對方是怎麼樣的人我們完全不瞭解,雖然現在沒必要見面,可是將來呢?該怎麼處理這層古怪的關係,這是我們雙方不得不面對的問題!」見蕭晨沒有說話,南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很長一段時間,門外都迴響著她那有些寂寥的高跟皮鞋響聲。
3
從馬賽到嘎納坐長途汽車,路上大約要2個多小時。不知道是不是正值旅行旺季的關係,汽車站裡比肩疊踵,人來人往,汽車的轟隆聲一陣接一陣的從景有希的耳邊響過,讓這原本就熱辣辣的旅行變得更加燥熱了。不過,兩個不會講法語的外國人,在這人山人海的汽車站裡,無異於是丟進蛤蟆堆裡的青蛙,完全找不到方向。
「地圖冊上說……坐T23號汽車,大約兩個小時就可以到嘎納的車站了。」景有希翻了翻剛剛買的那本《法國旅行指南》向蕭楓說道。
「T23號嗎?……咦?!那個不就是!」這個時候,蕭楓突然指著車站拐角處一輛白色的大巴士叫起來。他滿心歡喜的正要拉著景有希走過去,這個時候,景有希突然一把攔住了他。
「等一下……不對啊,地圖上明明說是紅色車牌的T23號……」
「什麼紅色車牌?」蕭楓仔細看了看那輛巴士的號碼牌,只見一串清晰的黑色字符寫著「NO.T23」字樣,「車牌的顏色有什麼關係啊?反正是T23號就對了嘛,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快點走吧……」
「可是……」還不等景有希提出異議,蕭楓便一把拉著她向那輛汽車跑了過去。這個武斷、自滿又偏執的傢伙,就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才總是弄得身邊的人手忙腳亂的。
買了兩張車票,坐上車沒多久車子便按發車點準時發車了。車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金髮碧眼法國人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臉悠閒呼扇著手上的車票。車子裡還可以看到幾個說著馬來語的亞洲人,看打扮像是和景有希他們一樣出國旅行的。窗外的城市街景一幕幕倒退,由街市慢慢變成了郊區,那道燦爛的陽光好像永遠不知疲倦般地照在身上,這種暖洋洋的感覺讓景有希開始犯困,沒過多久,她居然真的靠在窗子上睡了起來……
恍惚之中耳邊似乎聽到了嘈雜的雨聲,難道是自己在做夢嗎?還是誰家的水龍頭忘記關了?景有希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接著向右邊翻了個身,正好靠在蕭楓的身上卻毫無反應。不過這個時候,蕭楓比她睡的還要死。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一支大手突然放在了景有希的肩膀上,用力的搖著她。景有希清這才慢慢地醒過來,「什麼啊……怎麼了?」她揉了揉眼睛,只見司機大叔一臉客氣地向她說著完全聽不懂的法語,「到站了嗎?」景有希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轉過身去看了看窗外,頓時,一個晴天霹靂在頭頂上炸開了,只見窗外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下起了大雨傾盆,雨幕之中的景色完全不像地圖冊上所描繪的影城嘎納,只見窗外是一片田地,群青色的山巒在遠方綿延,原本鬱鬱蔥蔥的草坡已經在雨水的滌染下變成了灰藍的顏色,完全一副田野鄉村的景色。
「糟了!蕭楓,快點起來啊,別睡你的大頭覺了!」景有希用力的推著蕭楓的肩膀。
「怎麼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蕭楓也清醒過來,睡眼蒙松地望著她。
「你看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