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裡的莎樂美 第42章  (1)
    舉行婚禮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當然,這日子不是我選擇的,而是梨湘和我媽的決定,據說是參考了老年歷,屬相,星座,血型等一切可以參考的數據最後決定的一個最吉利的日子,我似乎也被空氣中著的喜慶氣氛給感染了,心情愉快了不少。最為有趣的是,我的一個朋友做了一個大型的地產雜誌,開出了非常優厚的待遇,請我去做主編,我考慮再三,最後答應了這個要求,我的這一決定,給我的父母帶來的喜悅自然不必言說,就算對我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曾經我多麼地厭惡的朝九晚五的庸俗,實際上令我精神愉悅,生活充實,原來一切都沒有我想像得那麼可怕,我那些叛逆的情緒都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滋生出來的。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參加一個著名的樓盤發佈會上,我認識了一個高僧,他一見我,就對我說我的佛緣很深,希望我能夠潛心地研究一下佛教,好好地做人,我們倆聊了很長時間,跟智者的對話令我茅塞頓開,我跟他談了很多的心裡的迷惘,他臨走的時候送了我幾本佛經,讓我好好地閱讀,我虔誠地接受了他的建議,打算認真地研究一下與我有很深積緣的佛教。

    章敏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超市做導購,她的成績很出色,沒多久便升了職,加了薪,還被調到了總部工作,她不再居住在小楊的房間裡,而是在公司的附近跟一個女孩合租了一個不錯的房子,而且因為生活的逐漸好轉,她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北京看來讓她找到了另外一條完全不同的陽光之路,我甚至懷疑,她已經漸漸地忘記小文是誰了。

    當然,最不能不提的是我們的梨湘小姐。

    自從我決定要跟她結婚後,她已然變成一個稱職的准主婦,每天除了忙碌一些婚禮的瑣事外,更是陪我的母親聊天,陪我的父親澆花,週末招待我的妹妹,妹妹的男朋友,以及家裡的一切客人,並且順利地接管了我的財政,我對錢從來沒有什麼概念,而梨湘則是天生的理財專家,她幫助我存了幾筆定期的錢,又買了幾份似乎非常划算的保險,另外還買了一批國債,她每天都會拿著一張紙去計算著我們可能獲得的利益,並興致勃勃地講給我聽,我對此沒很大的興趣,但是看著一切被她弄得井井有條的樣子,也覺得很安心。

    生活啊,生活不就是安安心心嗎?

    當然,毫無例外地,梨湘在摸清了我跟章敏的關係確係清白後,非常熱情地接納了她,並以她非凡的交際手腕跟章敏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章敏也破除了先前對她的成見,慢慢把她引為知己。我經常會聽到兩個人在討論什麼男人經,梨湘自然是以成功地征服了我作為最成功的案例,教育章敏如何去征服男人,章敏似乎對梨湘的那一套非常崇敬,隔三岔五就會來跟她討教。

    一切看上去如此欣欣向榮,讓我幾乎忘記了我曾經就在幾個月前,還每天過著水深火熱的焦慮的生活,精神一放鬆,整個人也感覺到鬆弛,我甚至在幾個月內胖了幾磅,這並不是件好事,我開始頻頻去健身房,出一身汗,洗個澡,一切都好。

    中間,我曾經接到了柳今的一封E-MAIL,簡單地說了說自己的狀況,大意也是說自己資金生意和心情都還不錯,並且,最重要的是,柳今結交了一個不錯的女朋友,叫做於曼心,是父親的世交的女兒,今年剛從加洲回港,是個名副其實的名門淑媛,兩個人一見鍾情,甚至打算明年會結婚。

    看到柳今的信,我感慨萬分,曾經我對柳今有過那麼多的期待,曾經我又對柳今有過那麼多的失望,但是這一切已經完全悄悄地過去,橫在我們中間的那一點點不可言說的尷尬,也已經隨便地消散了去。不管怎麼說,我們都開始了嶄新的生活,這生活似乎比我們任何人設計得都要好,遵從生活的安排常會有驚喜,自己安排的人生往往過於幼稚和煩亂,畢竟是一雙平凡人的手,想寫出任何神奇,都是奢望。

    文汀已經換了三任小龍,終於在最近的一次戀情中,認真地告訴我們,這是劉以達,是她的學長,劉以達以絕對的實力打敗了所有的小龍們,成功地佔據了周文汀小姐的芳心,文汀因為跟劉以達的戀愛,而突然收拾了身心,變身為可愛小學妹,並且打算繼續深造考研。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周轉,生活這是件神奇的事,一眨眼,漫天都是烏雲,一眨眼,又突然發現完全晴了天。

    Tippi已經完全從我們所有人的生活中退了幕,直到現在,當我想起來當年對她的迷戀和對她無情的驅逐,都覺得像是一場漫長的厄夢,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也不知道她將來會怎麼樣,只是一想到那些為她癡狂的日子,我心裡仍舊可以掀起一陣波瀾,但是這陣波瀾僅僅會在幾秒鐘之後,就會突然散去,佛說執著是罪,放下執著才是正途,我已經漸漸地理解了這句話裡包含的深刻含義。

    這天下午我下班很早,打算提前去新房子裡看看裝修的情況怎麼樣,這些日子一直是由梨湘盯著裝修的,從買材料到設計,全部是她的功勞。我把車停好之後,按了電梯上樓,老遠就聽到叮叮鼕鼕斧鑿的聲音,我推門走進去,看到梨湘正頭上戴了一頂紙做的帽子,臉上沾了一臉的灰塵,站在椅子上給工人遞東西,樣子非常嚴肅和專注,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到我來,她顯然非常高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呀。周大人來視察工作嗎?」

    「進展怎麼樣了?」

    「現在就只剩下客廳沒裝修完了,你看看我們的餐廳,怎麼樣?很不錯吧?」梨湘拉著我走進了已經裝修得差不多的廳裡,雖然還佈滿塵土,但是看上去感覺是很不錯的。我點了點頭,說:「不錯。」

    「反正啊,這幾天多加班加點一點,要在咱們結婚前把一切都弄完。」梨湘非常自信地說,「應該是沒問題的,哇,我好喜歡我們漂亮的家啊。」

    說實話我也很喜歡,當初把房子定下來的時候,我還有點猶豫,但是目前來看,這房子四面通透,寬敞而舒適,從戶型到樓層,實在是不錯的選擇。

    「周太太,這一塊瓷磚缺了個口,你看怎麼辦?」一個工人突然走了過來,拿了一塊缺了一點角的瓷磚問到,梨湘馬上去處理了,我在旁邊站著,想著剛才工人對梨湘的稱呼,覺得恍如夢裡。

    沒過幾分鐘,章敏突然來了,還帶了一大堆好吃的,看到我,她也很意外。

    「周大叔,你怎麼會在啊?」

    「我正要問你呢。你怎麼來了?」

    「我這幾天天天都來幫忙的,嘿,你都不知道吧?」章敏一邊說著,一邊把好吃的分給工人,看起來她確實跟工人都混熟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很少過來,謝謝你啊。」

    「這麼客氣幹嗎?你工作忙嘛,不過,有梨湘在,你大可不必擔心,她很能幹的,我都很佩服她。」

    我點了點頭,贊成她對梨湘的評價,梨湘一會出來了,看到我們倆在說話,說:「你們在說什麼呢?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絕對沒有,我們誇你呢,說你能幹,說你是超級無敵能幹主婦。」章敏高興地走了過去,梨湘說:「真的這麼好?會誇我?」

    「那是,我跟周大叔那兒整天誇你呢!」章敏衝我擠了擠眼,然後跟梨湘說:「我跟你說啊,今天我坐車過來的時候,遇到一特別好玩的事,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我被一個男的給跟蹤了!哼,我早就感覺到那個傢伙跟蹤我,但是他還裝,走幾步我就一回頭,他看到我回頭就故意四處張望,還裝作買飲料的,別提有多假了。」

    梨湘感興趣地說:「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把他給甩掉的?」

    「後來啊,我趁他不注意,溜進了路邊的一個小店,我趴在窗戶上盯著看他會怎麼樣,結果他一抬頭,找不到我了,慌了,趕快急走幾步往前面跑了,這傻瓜,太可笑了!」章敏哈哈大笑,「我在想啊,要是不甩了他,沒準他會憋足了勁,跟我說:小姐,你長得特別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梨湘聽到這裡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對對,沒準還說,小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我覺得你好眼熟,你像我的妹妹……」

    我說:「算了吧,最有可能的是,他跟你說,他是某某保險公司的職員,希望你能夠聽他講講他們公司新推出來的業。」

    「那也是搭訕的一種方式,要不,滿大街的人,他幹嗎非跟蹤章敏?」梨湘說,章敏點點頭說:「對,周大叔,我也覺得他是因為我的魅力,才跟蹤我的。」

    女人的思維總是這樣,又自信,又可怕,我投降。

    梨湘跟章敏親熱地說起了其他的事情,我看了看表,差不多快要到晚飯的時間,於是跟她們說:「今晚我們去吃日本菜怎麼樣?」

    「日本菜?好啊。好啊!」章敏高興地跳起來,「我最喜歡日本菜了。」

    「不行,我這邊還要忙一會,這樣吧,文暻。你先去訂位子,我大概再過一個多小時吧,我們過去跟你匯合,怎麼樣?」

    我說:「好。那我們就在常去的那間日本餐館見吧。」

    跟梨湘和章敏告別後,我下了樓,打算先去餐館訂位。

    下了電梯,走到停車場,剛剛把車開出小區,我就被釘在了原地。

    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就在離我200米左右的路邊,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的心瞬間被刺痛了,緊接著,我告訴自己我是在做夢,我揉了揉眼睛,吞了一口唾液,感覺嗓子裡面有一種乾澀的感覺,真實且苦楚。

    是她,只能是她,永遠是她。我的心瞬間破碎了。

    我彷彿是從一場波瀾壯闊的洶湧裡剛剛上岸,卻來不及甩干身上的潮濕,她又出現了。

    我不是沒有想到過會有這樣的轉折,她永遠都是這樣的,在我艱難的時候離開,在我絕望的時候出現,在我茫然失措的時候,給我一張通向迷宮的地圖,她不給我方向,我沒有辦法面對她,又逃脫不掉,她真是我無以抗拒的魔。

    PM7點30分,這本是我應該跟我的未婚妻和朋友一起進餐的時間,而我卻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帶著同樣孤魂野鬼的她,遊蕩在北京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我們沒有方向,沒有言語,沒有交流,也沒有目標,就這樣被承載在一輛車內,來回穿梭在熟悉又顯陌生的街頭。

    我的眼睛一直不敢看她,幸好她一直沒有講話,否則我不知道我將會徹底崩潰,還是怎麼樣。

    手機一直在響,我沒有接,亦沒有關機,我不想說謊,更不想面對現實,手機的鈴聲在一遍一遍地響,像危及人心的催命音符一樣讓人消沉。我沒有膽量做什麼,我機械得像個傻子,這些日子裡所有發生的故事一遍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裡輪轉,據說人在死亡的當口,生平所經歷的一切就如同放映電影一樣播放,屬於自己的惡,善,遺憾,美好,骯髒,齷齪,錯過以及逃避全部都逼到自己的眼前來,強迫性地觀看,此刻我亦有這樣的悲涼的感受,下一步會怎麼樣?誰都沒有辦法告訴我,我只有像個待宰的綿羊,一分一秒數著心跳眺望天光,等待關於死神的宣判。

    我想到了死亡。

    在我一度以為我會拿生命去愛的女人面前,我想到了死亡。

    這種絕望的曖昧令我灰心意冷,我逐漸感覺手腳冰涼,頭腦僵硬,我甚至猜不出此刻我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只是我的大腦在不停地運轉,只有大腦,是在任何的狀態下,都保持著靈動的,但是我在想什麼?我依然不知道。

    當我們沉默了大概有幾個世紀之久正盤算如何破除著尷尬的沉默的時候,Tippi突然問我:「有煙嗎?」

    我手忙腳亂地摸了摸口袋,很遺憾,我沒有隨身攜帶煙的習慣,我把車停了下來,有點尷尬地說:「我去買。」

    Tippi按住了我,順便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沒有溫度,冰涼的一雙手,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似乎連隻言片語都沒有。我的心狂亂地跳了起來,身體也變得僵硬,我的心太亂了。

    Tippi始終沒有看著我,她一直看著前方,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蒼白的臉越顯得蒼白,她沒有化妝,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我不知道這些日子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會讓她此刻的表情如此肅穆。

    「Kevin,你說,什麼樣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Tippi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感慨,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對於她,我始終有著太多太多的疑問,太多太多的迷惑,可是,這一刻,所有的疑問和迷惑都顯得不再重要,我只想穩穩地把握住自己的理智,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不合時宜的是,我的腦海裡再一次出現了艷照上的Tippi,此刻的她,照片上的她,似乎完全沒有關係的兩個人,又似乎緊密相關,不用猜疑。

    看到我沒有回答,Tippi繼續說:「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

    「哪個?」

    「我只講過一個故事吧,在回北京的那天晚上。一個倒霉的上吊的男明星的故事。」

    我想起來了,一個因為跟蹤便衣警察而連累了自己一生的男明星的故事,這故事我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只是過於殘忍和淒涼。並且我並不覺得這故事是真的。

    「其實這個故事我只講了一半。我今天想把另外一半講給你聽,你願意聽嗎?」

    我點了點頭,說:「我願意。你說吧。」

    Tippi吸了口氣,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其實這個故事很複雜,我那天只是一時興起講了故事的一小部分,故事的發生和發展都不會是那麼簡單的,比如說,這個男明星,他為什麼會跟蹤便衣女郎?僅僅因為她長得很漂亮嗎?當然,不會是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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