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裡的莎樂美 第11章  (1)
    我已經徹底被封露美催眠。

    自從認識封露美,我的世界就開始有了一些奇異的變化,從感覺到思維上,我感覺她像是一個渾身掛滿了詛咒樹的巫女,任何經過她身邊的人,還沒來得及抗拒,就被她吸引住了。

    尤其是我。

    遇到封露美之前,我似乎一直在混沌和清醒中找尋平衡的點,我自認為一切被我處理得還算井井有條,可是,遇到封露美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我開始懷疑自己不應該太刻意地去限制自己的狀態,混沌也好,清醒也好,有什麼重要呢?我確實一直很緊張地生活著,所以我如此渴望著鬆弛的感覺,而造就我緊繃狀態的罪魁禍首恰好又是我自己,是我出生的環境造就了我緊張的姿態,還是一些根深蒂固的概念影響了我太多的觀念?說不上來,我並不喜歡離經叛道,我只喜歡在有限的空間裡享受一些自在的陽光,這要求並不過分,我想,我可能被封露美洗腦了,但是這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就在我逐漸適應封露美思維的時候,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號碼顯示未知。電話的背景熙熙攘攘,封露美充滿魅力的聲音在那個熙熙攘攘的背景中響起:「Kevin,是我。我馬上就要離開北京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有緣再會了。」

    「等等!」我緊張地說,因為聽她的語氣,電話馬上就要掛斷了,而我明確地意識到,掛斷電話後,我將很難再聯繫到她,「能不能告訴我你要去哪裡?」

    封露美笑笑說:「還沒有確定,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可是……怎麼再聯繫到你?」

    「我說了,有緣分我們會再見面的,好好對待你的癡情女孩。」

    我有點絕望,但是還沒有死心:「我的要求不知道是不是很過分,我希望能夠隨時聯繫到你。」

    「Kevin,不要這樣。我連自己也不確定會去哪裡,會停留多久,而且,跟你的俄羅斯姑娘一樣,我很少用電話,也不會在每一站裡跟朋友們報告平安。不要牽掛我,有可能的話最好忘記我。」

    說完這些話,封露美掛掉了電話,我跌坐在沙發上,似乎失去了一個好容易得到的寶藏一樣淒涼。

    封露美堪稱是世界第一無情女人了吧。就這樣闖了進來,又這樣飄走了,她從來沒有管過我的感受,除了指責我過於緊張外,她甚至不會關心她的離開會對我有多麼大的傷害。我想,在她的定義裡,我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雖然她也誇獎過我「有趣」,可是有趣這個詞充滿了諷刺的意味,我的笨拙和她的灑脫格格不入,甚至顯得蹩腳和可笑,我的耿耿於懷,我的莽撞無禮,我的瘋瘋癲癲,天,我究竟留給封露美了什麼樣的印象?

    我懊惱地坐在那裡發著呆,反覆地思考著我和封露美之間的問題,我甚至感覺,這一次的離開,封露美也許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我這樣一個傳統,保守,毫無彈性的男人的世界裡了。

    那天下午,我破天荒給洛小灰打電話約她出來談談,雖然我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但是我感覺她是封露美嘴裡的保守,固執,緊張的那一派人,也許我們還是有共同語言去溝通的。

    大太陽下,洛小灰穿了一件非常時髦的短裙,新換了一個滿頭小卷的髮型,她向我快步地走來,順便還揮手打了招呼。

    我們在一個冰果店相對而坐,冰果店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花花綠綠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女孩對於這樣卡通的環境一向很青睞,看洛小灰的表情就知道了。

    我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洛小灰說:「聽說,你的愛情觸礁了?」

    「什麼?」

    「聽梨湘說,你們中間出現了一個神秘的宇宙霹靂無敵的第三者。」

    我哭笑不得,料定洛小灰與梨湘的友情,已經達到相互談論心事的程度。

    「你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兩個女人變成情敵的故事嗎?」我把話題盡量從梨湘的身上扯開,洛小灰點了點頭,「這兩個女人怎麼了?」

    「我愛上了那個拆散別人家庭的那個。」

    洛小灰一楞,然後像看外星人一樣地看著我,然後哈哈大笑地說:「真的假的?」

    「我像是在說謊嗎?」我無奈地攤了攤手。洛小灰仍舊擺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梨湘說的是真的?我還以為是她自己喜歡懷疑呢。」

    「我該怎麼跟你說,你才能明白我跟梨湘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係呢?」

    「好吧。好吧。先不管你跟梨湘的關係。說說你的這個情敵女——對了,等會,Kevin大人,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為什麼你會告訴我?」

    我坦白地說:「我心情非常不好。非常想找個人說說這件事,但是,又不知道該找誰,我想,你也許可以理解我的。」

    洛小灰對於我的信任相當得意,她立刻以愛情專家的姿態昂揚起來,她帶著鼓勵的口吻說:「說說吧。我還一直以為灑脫的你不會為感情所累,看來我錯了。」

    「感情這件事很奇怪的,它要來就來了,沒有什麼道理的。我事前也並不知道它會來。」

    洛小灰點點頭說:「我說過了,愛情是件奢侈的事,你Kevin大人有錢有閒有時間,不戀愛才是浪費,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是她?——我是說,為什麼你會喜歡上一個拆散別人家庭的女人?難道男人都喜歡那種不安分的女人嗎?」

    我搖搖頭說:「沒有那麼簡單。我該怎麼跟你描述我現在的心情呢?簡單說吧,她突然來了,她今天又打電話告訴我,她突然要走了,而且,她沒有留給我任何的聯繫方式。我想,有可能以後我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

    「你能不能詳細地說說?她怎麼突然來的?又怎麼突然走的?」

    我編排了一下零亂的思路,盡量簡單扼要地給她講了一遍我在香港如何遇到封露美的故事,又是如何重逢,而她又是如何遭遇了劫匪又如何突然離開的情形,但是只是一些大概的枝蔓,至於那些田野裡的細節之類的敏感的話題,我都迴避掉了,我想,這實在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件,如果不是我快瘋掉了,我絕不會拉著一個幾乎是陌生的女人來說這些的,這並不是我的風格。

    洛小灰聽著,不住地點頭,我想她一定是報著不太相信的心態來聽我說這些事情的。但是說到後來,她又不得不相信這確實是事實,後來,她說:「也就是說,她利用了你。」

    我馬上抗議道:「她沒有利用我,如果你覺得她遇到困難會想到我是利用我的話。我不同意這樣的說法。你也知道,每個人都可能會遇到困難,請求幫助也得需要勇氣,我不覺得這是利用。」

    「那麼,她為什麼會找你。如果是我的話,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我一定會找那些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不是嗎?如你所說,你們不過是在香港通過朋友的關係見過一面,而且你也說了,在北京她並不是只認識你一個人。」

    我沉默了,其實這件事也一直是我無法理解的,我算不上封露美的朋友,更談不上信任不信任,那麼,她第一時間找我的原因是什麼呢?

    洛小灰小心翼翼地說:「Kevin,我這麼說你也許會很不高興,但是我認識的很多女人,都是這樣的,滿世界遊蕩,以各種借口騙男人的錢,以愛為名義為所欲為……」

    「她不是那樣的。我知道你說的那種女人,但是她不是那樣的。她沒有騙我的錢,更沒有以愛的名義,準確地說,她什麼都沒做,是我自己,愛上了她而已。她是無辜的。」

    「我想知道,你愛上的,是她這個人,還是她那些不可思議的傳奇故事?」

    「我說不上來,她對我有一種非凡的吸引力,我不知道這種吸引力是怎麼來的,就好像你本來害怕蛇,你知道它非常具有攻擊性,但是當你在沙漠裡突然遇到一條蛇,而它並沒有對你造成什麼危害的時候,你可能會改變對它的看法。」

    「這種改變的結局就是,你愛上了她?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真正的危險你並沒有看見。很多蛇在放了毒之後,獵物並不會馬上察覺,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發作。」

    「我不知道怎麼給你解釋,她是無害的。」

    洛小灰搖搖頭說:「Kevin大人,你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可能是。」我點點頭,贊同她的觀點。

    「不過呢,你也別太難過,人總會在生命裡遇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或者人的,如果她以後不再出現了,對你來說也是件好事。我覺得你有點飄忽不定,那個女人不適合你,我看,梨湘確實是不錯的人選。你好好考慮考慮。」

    洛小灰的話還沒說完,梨湘便神奇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看了看洛小灰,她做了一個抱歉的表情說:「不好意思啊,我跟梨湘說好了,如果你有約我在哪裡見面,我都要通知她的。」

    「你們在談什麼呢?」梨湘滿面春風地坐在我的旁邊,我不知道剛才我們的話題她有沒有聽到,但是對於這種遭遇背叛的感覺,我非常惱火,甚至連風度都顧不上我決定馬上起身離開,梨湘一把拉住了我,說:「怎麼我剛來你就走?」

    洛小灰幸災樂禍地笑,我陰沉著臉說:「我還有事情要辦,你們兩個慢慢地喝吧。帳我來結。」

    「你要去辦什麼事?我跟你一起。」梨湘毫不客氣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在大庭廣眾之下,我非常窘迫,「你是要去見你的神秘女人嗎?」

    「我要去看牙醫。」我說,「你放心吧,你說的那個神秘女人,已經不存在了。」

    梨湘瞪大了眼睛說:「什麼?不存在了?你把她藏起來了?你答應讓我見見她的。」

    「她已經走了,你該滿意了,現在連我也見不到她了。」

    我再一次後悔信任了洛小灰,事實證明,她不僅不會給予我任何有用的意見,她已經被梨湘的友誼給收買了,恐怕以後她還會擔任那種收集情報的工作,我後悔今天找她出來把自己最難以啟齒的話跟她傾訴,因為我很明白,今天晚上之前,這些話就會原封不動地傳遞到梨湘的耳朵裡。

    在健身房我遇到了賴偉。

    看到他我想避開,卻已經被他看到。他熱情洋溢地喊著我的名字,我無處可躲。

    想起那個週末的事件,我仍舊無法釋懷,我可能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地面對賴偉了。

    「哥們,好久沒見了,這幾天我正想找你去呢。」

    「找我有什麼事?」我應付地說。

    賴偉露出了神秘的表情,他說:「這裡人多說話不方便,我們出去坐坐?」

    雖然心裡一萬個不情願,我還是跟賴偉走了出去,我們找了個小酒吧,賴偉要了一瓶洋酒,看樣子他有很多話要跟我說。

    「文暻。你有沒有覺得你那個朋友有點奇怪啊?」賴偉似乎斟酌了好久,才問出這樣的問題,一點也不像他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性格。

    「你是說封露美嗎?」

    「對,封露美。她突然失蹤了。連個電話也沒打,就給我桌上放了一張紙條,說她走了。」

    「你經常去看她嗎?」我帶著諷刺的口氣說這話,賴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偶爾經過的時候去看看她,畢竟她一個女孩子,我想也許她會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她沒有告訴我她去哪裡了。」我以為賴偉要打聽封露美的行蹤,所以我馬上就告訴他我並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覺得她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

    賴偉壓低聲音,四處看了看,又看了看我,才說:「我懷疑她可能是個騙子。」

    我冷笑著說:「她騙你的錢了?」

    「文暻。你對她瞭解到底有多少?」

    「一點都不瞭解,可能還沒有你多。」

    「那天她不是跟你說她的錢包,證件什麼的全都被搶了嗎?可是,前幾天我看到她打電話在定飛機票,去哪裡不太清楚,如果她的證件真的是丟了的話,她現在怎麼可能會四處走動呢?」

    我說:「那麼。你覺得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騙我呢?」

    「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是她的證件和錢包,我想可能根本就沒丟。而且,如果丟了錢包和證件,為什麼警察一直沒有跟她聯繫?」

    我有點不耐煩了,喝了一口酒說:「這是她的事,她沒有騙你的錢,也沒有騙我的錢,這就夠了。有什麼好懷疑的呢?」

    「總之,我覺得這個女人不太簡單,她晚上經常跟奇怪的人見面。」

    我沒說話,賴偉繼續說:「有一次被我遇到一個,看上去不像什麼正經人,裝扮得奇形怪狀的,他在上面待了好久才離開。」

    「你在監視她?」

    「當然不是,我這個人比較多疑,什麼事都喜歡藏著點心眼,我真的覺得她非常地怪異,我懷疑她有不可告人的背景。甚至有可能,她是某個犯罪團伙的分子。」

    「我看你是電影看多了。」我實在不想再跟賴偉討論下去,也許他是好心的提醒,但是在我看來,他的行為令我厭煩。

    「算是吧,總之,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她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這樣的女人你我還是少招惹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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