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的權謀遊戲 第85章 得一士而國興·報恩與復仇 (1)
    【引言】

    中國古代的法律,對於私相復仇,並不一概嚴禁。禁止復仇的法律條文可能出現在紀元前後。至東漢,復仇已為法律所禁止,魏晉南北朝禁之最嚴。明、清時期的律例則相對寬容,有時還鼓勵血親復仇。

    「報恩為豪俠,死難在橫行」,快意恩仇,恐怕是絕大多數人的理想。武俠小說之所以大行於世,恐怕也跟快意恩仇有極大的關係。由此,今天的讀者與古代的俠客融二為一。俗語說:「唱小旦的哭瞎了眼,替古人擔憂。」這是進入了角色。今人讀武俠小說,也多把自己置換進書裡,變成了俠客。殊不知,在「快意」的同時,作為現代人的品格在逐漸地減少,而愚昧的一面卻在悄悄地增長,因為快意恩仇畢竟屬於初民的時代。

    中國人的「復仇」情結,源於初民的社會觀念。在古人看來,殺人並不是對社會的犯罪,僅是對某個人或具體家族的傷害,所以國家往往並不包攬這類案件,有時只起調解作用。而個人的復仇,卻往往被看成是正義的行為,復仇者本身也受到尊崇。《孟子》裡有一個著名的故事,很能說明這一問題。故事說舜的父親殺了人,舜為了使父親逃避尋仇和法律的制裁,作為天子的舜竟然「棄天下猶棄敝屣」,背著父親逃到東海之濱隱居起來。依此類推,舜的父親若被人殺,那舜必定要手刃仇人而後快。問題尚不止於此,孟子認為正是因為舜能行大孝,所以才能推家及國,有做天子的資格。

    【事典】

    公元前300∼前284年時,燕國為了報仇,經過了多年處心積慮的準備以後,就派上將軍樂毅率燕、秦、韓、趙四國之兵伐齊。魏國亦遣兵助燕。齊國大敗,失掉了七十餘城池。後來齊襄王立,齊國用反間計使燕國撤換了大將樂毅,齊將田單以火牛陣在即墨破燕復齊。魏國恐齊國報復,便想與齊國修好。

    齊襄王十四年(公元前270年),魏王同相國魏齊商議,派中大夫須賈出使齊國,以通友好。魏國的辯士范雎跟從須賈前往。范雎是魏國大梁人,能言善辯,抱負遠大,曾遊說諸侯各國。本來欲事魏王,因為家貧,無法使人通達國君,便投在中大夫須賈門下,被用為家臣。齊襄王聞范雎善謀口利,頗有奇才,便想結交他,就派人賞賜范雎牛酒及黃金十斤,以示拉攏。范雎不敢接受,婉言相辭。須賈是個十分狹隘的小人,他得知以後,十分生氣,遂疑范雎通齊。須賈在齊逗留數月,齊襄王待之冷漠,沒有任何結果,只得返回。

    須賈無功返魏,心裡非常窩火,越發遷怒於范雎,便對相國魏齊說:「范雎私下通齊,將魏秘事告齊。齊王賜范雎牛酒及黃金,使得這次出使沒有成功。」魏齊聞之大怒,令家臣擒了范雎拷問,令其招認通齊之罪。范雎連連呼冤,以口相辯。魏齊越加憤怒,喝令家臣:「為我笞殺此奴,以絕後患。」家臣舉鞭亂下,將范雎牙齒打落,血濺滿面,肋骨打折。范雎見無法申冤,就口吐白沫倒地裝死。家臣報與魏齊,魏齊親自下視,見范雎遍體鱗傷,肋斷齒折,倒於血泊中不動,罵道:「通敵者只此下場!」遂令家臣以葦席捲其屍體,擲於廁所中。魏齊復與賓客們飲酒作樂。賓客飲酒至醉,接連便溺於范雎身上,故意糟踏、侮辱范雎,以警戒他人。

    過了許久,范雎從葦席中張目偷看,見只有一名看守在旁,便對看守道:「你若能救我出去,定以重金相謝。」看守貪利,對范雎道:「你可仍然裝死,我入稟。」看守人報魏齊說:「范雎死屍腥臭熏天,應予丟棄。」時魏齊喝得酩酊大醉,遂答道:「可棄之於荒郊野外。」范雎於是得以逃脫。魏齊酒醒,後悔前言,忙派人四處尋找,但已經找不到屍首了。

    魏人鄭安平與范雎交誼深厚,遂帶范雎逃匿。為防人耳目,范雎改名為張祿。此時,秦昭王派遣使臣王稽出使魏國。鄭安平得知,扮為士卒,服侍王稽,討得了王稽歡喜。王稽問鄭安平道:「汝能舉薦魏國的賢才同我一起入秦嗎?」鄭安平答道:「我家鄉有叫張祿的人,機敏善辯,精通治國方略,是個舉世無雙的人才,如能入秦,可展其雄才。」王稽大喜,忙令召來相見。鄭安平又說:「其人在魏遭仇人陷害,不然,早已仕魏了。白日相見,恐仇人加害。」王稽說:「夜晚可引他前來相見。」范雎遂於夜晚悄悄拜見王稽。王稽見其口若懸河,出言不凡,知其確實有才能,便說:「先生肯與我西遊於秦嗎?」范雎應允。王稽遂與范雎相約:「數日後在三亭岡南面會見,然後一起入秦。」王稽在魏辦完了事,便悄悄帶范雎西返秦國。

    不久,通過別人的介紹,范雎拜見了秦昭王,獻強秦治國之謀,蠶食諸侯之策。昭王大喜,拜范雎為客卿,繼而又拜他為相,封地於應(今河南省魯山縣東)地,號為應侯。

    范雎做了秦相,仍然不用原名,秦人呼其為張祿。魏人不知張祿就是范雎,以為范雎早死了。當時,秦昭王採用范雎遠交近攻之策,欲派出攻打韓、魏。魏王恐懼,派須賈出使秦國求和。范雎聽說,認為是復仇的好機會,便隱其身份,喬裝打扮。他穿起破衣,裝作寒酸落魄的樣子,潛出相府官邸,由偏僻小路進到館驛,謁見了須賈。

    須賈見到范雎,大吃一驚,問道:「范叔原來沒有罹難。」范雎道:「幸得逃脫。」須賈笑道:「范叔是到秦國遊說嗎?」范雎道:「臣得罪魏國宰相,僥倖逃到這裡,哪裡還敢遊說!」須賈問道:「范叔在秦,何以為生?」范雎道:「不過是傭工餬口罷了。」須賈見范雎衣衫襤褸,不覺起了憐憫之心,讓范雎入坐,賜與酒食,並歎道:「范叔何貧寒至此?」就命左右取一件綢袍相贈。范雎道:「大夫之衣,卑賤之人,何敢承當?」須賈道:「故人相見,何必過謙。」范雎穿袍,再三拜謝。須賈乘機問道:「秦國的宰相張先生,聽說得寵於昭王,天下大事均由張先生裁決。如今我奉命使秦,事之成敗全在於張先生,你可有朋友與張先生相識嗎?」范雎道:「臣的主人與張先生相交至善。臣常同主人出入相府,亦得親近,故臣也可求見張先生,臣願竭力將您介紹給張先生。」須賈道:「我的馬已生病,車軸也斷了,非駟馬大車不能出門。」范雎道:「臣主人有之,待我為您借來。」范雎回府,駕駟馬大車而來。須賈欣然登車,范雎於前執轡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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