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中國人的智慧講究順勢而為,反對逆歷史潮流而動。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始終是文人士子的文化理想,而不是政治家的選擇。相反,政治家是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文人士子所追求的文化合理性與政治家追求的當下成功有著很大的區別,因此,一個人不能沒有文化理想,但又不能只按文化理想辦事。否則,必將一事無成。
【事典】
齊國的靖郭君田嬰要在薛地建城牆,他手下的很多門客都來勸阻他,認為他這樣做是很不得當的。靖郭君不聽,並告訴傳達人員說:「不要讓這些說客們進來通稟!」這時候,齊國有個求見的人,對傳達人員說:「我只請求說三個字就走,我要是多一個字,我情願領受烹刑。」靖郭君於是同意接見他。
這位客人快步走進來,說了一句:「海、大、魚!」然後轉身就走。靖郭君說:「你不要走。」這位客人說:「鄙人不敢把死當兒戲。」靖郭君說:「沒有關係,請你把話說完。」客人回答說:「您沒聽說過大魚嗎?魚網不能捕獲它,魚鉤不能釣住它,可它一旦離開水面,就連螻蟻都能把它吃掉。現在齊國也就好像是您的水,您如果能長久地得到齊國的保護,哪裡用得著在薛地建城牆呢?如果失掉齊國,即使把城牆建得高入雲端,也還是沒有用啊!」
靖郭君說:「您說得對啊!」於是就停止在薛地築城牆。
廉范字叔度,是京兆杜陵(今陝西省西安東南)人,戰國時期趙國名將廉頗的後人。他曾任過雲中(今內蒙古托克托東北)、武威(今甘肅省武威)、武都(今甘肅省成縣西)等郡的郡守,有豐富的治理民眾的經驗,很有政績。
東漢章帝建初年間,廉范被任命為蜀郡(今四川省成都)太守。蜀郡民俗崇尚文辯,喜好持己見以論短長,不願意接受別人的約束,也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習俗。廉范常常勸勉他們,不要聽那些妄言虛說。
成都在當時是富庶之城,人口眾多,民居稠密,城裡的居民有夜間幹活的習慣。廉范任蜀郡郡守以前,歷來的郡守都禁止百姓夜間幹活。因為夜間工作點火照明,十分容易失火,而一旦失火,就會使大片房屋被燒,屢屢造成嚴重的損失。但百姓們仍不顧禁令,常在夜間偷著幹活,由於不敢公開點火,因此火災的發生反而更加頻繁。廉范任蜀郡郡守後,沒有再下什麼禁令,而是取消了以前的禁令,允許百姓夜間點火幹活,但嚴格要求家家儲備足夠的水,以便能及時將火災撲滅。
自從廉范採用了這一新辦法後,成都地區不但火災減少,而且給百姓帶來了許多方便。百姓們作歌唱道:「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褲。」翻譯成今天的話就是:廉大人來蜀郡作官來得太晚了,他不禁我們點火,讓我們夜間安心勞作,使我們過上了從來沒有的好日子。春秋戰國時期,吳王夫差自恃強大,邀請各諸侯國到黃池會盟,企圖借此建立霸主地位。衛侯來遲了,吳王就派兵燒了衛侯的住處。孔子的學生子貢對吳國太宰說:「衛國的國君在來黃池參加會盟之前,必然要跟國內的大臣們商議,眾人必然有的贊成,有的反對,論而不決,所以衛侯才會來晚。那些主張來參加會盟的人是大王的朋友,那些反對來的人,則是大王的仇敵。如果你抓了衛國國君,豈不是打擊了朋友而有利於仇敵啊!」吳國的太宰心悅誠服,當然放棄了抓衛侯的打算。
黃池之會,各路諸侯爭做天下首領,吳王夫差更有稱霸諸侯的野心。衛侯來遲了,吳王燒其住所,其意是對違背自己意志的人予以制裁,殺雞給猴看。子貢向他指出這樣做實際上是打擊了朋友、有利於敵人,是親痛仇快的蠢事。
在中國歷史上,吳王夫差並不是一個傑出的人才,且不說他所謂的霸權維持了多久,只看他對待衛侯的這一件事上就知道他是何等的粗莽愚陋。所謂因小見大,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評議】
我們可以借子貢的話來評論上面幾個例子的共同特徵。千古以來,「事機成敗」四字,實際上已說盡了國際交往的全部真義,也說盡了從政者成功的根本,其中就包含著順勢而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的意思。子貢語言奇特機警,後人爭來論去,變換出無數花樣,說的無非都是這個意思,但都沒有像子貢說得這樣明確。據說,在孔子的門徒當中,子貢的口才是最好的。從上面的事件看來,他的確是當之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