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中庸之道深得圓融的精髓。孔子倡言「過猶不及」,「執兩端而用其中」,實在是一種極高明的處世哲學。在粗細不同的兩端中找出一個支點,這個支點可能更偏向粗的一端。看起來並不公允,卻能把這根木棍支起。如果找出一個長度的中點,看起來距兩端相同,很公允,但卻支不起木棍,辦不成事情。世事紛紜,並無絕對的公正,就像世上的樹幹必然兩頭粗細不一樣,因此,「允執厥中」的處世哲學也就十分有用了。中庸之道絕非「不偏不倚」,而是有偏有倚,在盡量避免矛盾、鬥爭、消耗的前提下找出一條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成功,為矛盾的各方牟取最大的利益,這便是圓融,便是中庸之道的精義。
中國人講究適可而止,認為過猶不及,這就是所謂的中庸之道。如果不把中庸之道當做明哲保身的庸俗活命哲學的話,它確實是一種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成功的思想方法。陳軫以畫蛇添足為喻,不僅免去了昭陽的殺身之禍,更重要的是免去了齊、楚之間的一場戰爭。
【事典】
昭陽率領楚國的軍隊進攻魏國,打敗了魏國的軍隊,並殺死了魏國的重要將領,奪取了八座城池。之後,又調集軍隊,準備攻打齊國。
齊王派陳軫為使節,祝賀昭陽大獲全勝,並再三致意。禮節完畢後,陳軫起身,在將要告辭的時候,陳軫問昭陽:「按照楚國的規定,擊潰敵軍,殺死敵將,奪取城池,該受到什麼樣的封賞呢?」昭陽說:「官為上柱國,爵是上執圭。」陳軫又問道:「此外還有比這更高的官位和爵位嗎?」昭陽回答道:「只有令伊了。」
陳軫說:「令伊是一個國家最尊貴的官了,楚王該不會為您設置兩個令伊吧!請您讓我打個比方吧,楚國有個舉行祭祀的人,賞給他左右的人一壺酒。這些人看到酒不多,便商量說,『幾個人喝,酒不夠,一個人喝,還有餘,讓我們在地上畫一條蛇,誰先畫好了,誰就喝這壺酒。』有一個人先把蛇畫好了,就把酒奪過去說:『我先畫好了,我先喝吧!』他一手拿著酒,一手指著地上說,『我還能為這條蛇再添上腳。』說著便畫起來了。他還沒有把蛇足畫好,其餘的幾個人已經把蛇畫好了。他們把酒奪過去說,『蛇本來沒有腳,你怎麼能替蛇畫上腳呢?』說著就把酒喝了。那位畫蛇添足的人,最終沒有喝上酒。如今,將軍已經大敗了魏國,斬殺了敵將,奪取了城池,還不曾損傷自己的兵力。現在又要調集兵力,進攻齊國,齊國也對您感到害怕。您的威名已無以復加了,官爵也不能再升高了。雖然每戰必勝,但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人,是要戰死於沙場的,官爵也將歸於他人,那正如畫蛇添足一樣啊!」
昭陽聽了,又想到楚王善於嫉妒的性格,悚然一驚,覺得陳軫的話極有道理,就趕忙收兵而去。
【評議】
「畫蛇添足以亡酒」,說的是多此一舉,事與願違,其實這個故事更大的意義還遠不止於此。陳軫用此典故的最初意思,竟然關涉到人的成敗存亡。即使今日看來,也仍然意味深長。
中庸之道是一種思維方式,而不是犧牲弱者利益的霸權之道,不是和稀泥的折中之道,更不是妥協退讓的逃避之道。《孔子家語》記載:「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夫子問於守廟者曰,『此謂何器?』對曰,『宥坐之器。』孔子曰,『吾聞宥坐之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明君以為至誡,故常置於座則。』顧謂弟子曰,『試注水焉。』乃注之水,中則正,滿則覆。夫子喟然歎曰,『嗚乎!夫物惡有滿而不覆者哉!』」「中則正」,在這裡,中庸之道既是人的處世之道、治國之道,亦乃至萬事萬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