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某個下午,四個女人在上東區的餐廳裡聚會,討論身為一個年輕漂亮的紐約女子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是那種有人追求,有人付賬,有人嫉妒、糾纏、誤解,但仍然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感覺——但一切都得在二十五歲之前。
卡米拉是第一個到的。她的身高將近一米八,蒼白的肌膚,豐滿的嘴唇,高高的顴骨,小巧的鼻子——她剛滿二十五歲,但聲稱已經「覺得自己很老了」。她十六歲就進了模特這一行。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幾個月前在市中心,她正在工作——和著名電視製片人斯考特「約會」——她負責微笑,在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寒暄幾句,偶爾給自己點煙,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做。
像卡米拉這樣的女人基本不用付出什麼就能得到許多——特別是男人。當其他女人為了和斯考特吃一次飯而搏命時,卡米拉卻覺得這個工作無聊透頂。「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她說。她覺得斯考特太老了(其實剛四十歲出頭),不夠帥、不夠有錢。卡米拉最近剛和一個年輕的歐洲貴族去了聖莫裡茨度假。她覺得只有那種生活才夠意思。哪怕是斯考特這種被公認為「紐約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的人中翹楚,她也完全無動於衷。俘虜斯考特對她來說毫無意義;但俘虜她對於男人來說可謂是意義重大——她才是最高榮譽的象徵。
其他三個女人姍姍來遲,所以卡米拉繼續說道:「不是我刻薄,」她看了一眼餐廳裡的其他人,「但紐約的大部分女人都是白癡,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她們不懂怎麼找話題,不知道該用哪個叉子,甚至連去別人家拜訪的時候該給僕人多少小費都不知道。」
在紐約,像卡米拉這樣的女人為數不多,但都知道彼此。她們就像是某個秘密俱樂部或是都市姐妹會的成員,而成為會員是有條件的:美艷奪目、年輕可人(十七歲至二十五歲之間,或者過了二十五歲也死不承認)、有頭腦,而且要有坐在新開的餐廳裡談笑風生幾個小時而不冷場的本事。
不過,「有頭腦」的定義可能就要因人而異了。比如,卡米拉的朋友亞麗克西斯就聲稱:「我精通文學,很愛讀書——我能坐下來讀完一整本雜誌呢,從封面到封底!」
紐約的男女供求曲線對這些美女們完全不適用——她們得到的遠遠超出她們應得的。服飾、金錢、禮物、關注度、邀請函、坐私人飛機出行、在法國南部的遊艇上吃晚餐……她們陪伴那些聲名顯赫的公子哥們出席各種宴會,所有最潮的派對和最尊貴的慈善晚宴上都少不了她們。人人都在詢問她們的名字,讓其他所有女人都黯然失色。她們在紐約城呼風喚雨,彷彿能擺平世間一切。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來聊聊那些渾蛋吧」
卡米拉正說到自己「最近還算是單身,但正準備拿下派克大街某家族的公子」的時候,其他的女人陸續到了。凱蒂,二十五歲,女演員,正和五十五歲的過氣男明星休波特同居;夏伊洛,十七歲,三個月之前精神崩潰了一次,現在基本不出門;還有蒂西,二十二歲,剛搬來紐約的模特,她的經紀公司要求她對外宣稱十九歲。
這些姑娘算是「朋友」,至少表面上是。她們在宴會場合上見過彼此,還「都和那幾個人渣約會過」——凱蒂是這麼說的。
「那我們來聊聊那些噁心的傢伙吧!」某個姑娘說。
「有人認識S.P.嗎?」凱蒂說。她留著紅棕色的披肩長髮,碧綠的眼眸,說話聲音很嗲。「就是那個白頭髮的老男人,臉長得像南瓜似的,哪兒都能碰見他。我跟你們說,有一次,我在波威裡酒吧的時候,他居然走過來對我說:『你還太年輕了,不知道和我上床有多少好處;等你知道的時候,你對我來說就太老了。』」
「男人總想用好處來收買你。」卡米拉說,「有一個男人跟我說:『和我去聖巴特島過週末吧,我們不上床,我保證。我只想抱抱你。這就足夠了。』結果他回來的時候又喋喋不休地說:『你為什麼不和我去呢?我跟你說了我們不上床。』我回擊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怎麼會和一個不想和我上床的男人出去?』」
「我以前的經紀公司想把我賣給一個大款。」蒂西說。她的五官精緻,脖頸像天鵝般修長。「一個經紀人是那個大款的朋友,她居然跟那男人承諾說他絕對能擁有我!」蒂西表現得很憤慨,不過她立刻把怒火轉向了侍者,「打擾一下,我的杯子上有一個黑點。」
夏伊洛感覺到了那種暗中較勁的氣氛,於是也吹起了牛皮:「有男人送我機票,還有男人讓我隨意使用他們的私人飛機,但我笑了笑就再也不理他們了。」
凱蒂往前湊了湊,說:「有個男人居然給我錢讓我做隆胸,還附贈一套公寓。他說:『就算分手了我也會很關心我的女人。』那人就是個禿頭的澳洲小矮子!」
馬克酒店的戴世
「為什麼這些癩蛤蟆總是想吃天鵝肉呢?」蒂西問。
「大部分男人都很自命不凡。」夏伊洛說。她有一雙迷人的黑色眸子,膚色是恰到好處的烤杏仁色,黑色長髮垂順地披在肩上,身上穿著曳地長裙和無袖衫。「我可受不了這些。後來我終於遇見了一個沒那麼自以為是的男人,但他現在在印度呢!他從來不碰我或者試圖非禮我,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男人有兩種,」卡米拉說,「要麼是到處亂搞的混賬,要麼就見一個愛一個。真悲哀啊。」
「什麼人會見一個愛一個?」凱蒂不解地問。「哦,你知道的,」卡米拉說,「斯考特、卡波特·鄧肯、戴世·彼特斯之類的。」卡波特·鄧肯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南方作家,一天到晚跟年輕、漂亮的姑娘鬼混。戴世·彼特斯是著名的好萊塢經紀人,經常待在紐約,也是一個花花公子。好多三十歲上下的漂亮姑娘都在他們的身上栽過跟頭。
「我也和戴世·彼特斯約會過。」蒂西摸了摸深色的短髮,解釋說,「他一直想說服我和他去馬克酒店。他整籃、整籃地給我送花,全都是白色的。他求我過去陪他洗桑拿浴,還想讓我和他一起去參加漢普頓的什麼破派對。我才不去呢!」
「我是在法國南部認識他的。」卡米拉說。她有時候說話會裝出一種既奇怪又做作的歐洲口音——現在就是。
「他給你買什麼東西了嗎?」蒂西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吧。」卡米拉邊說邊叫侍者,「重新給我換一杯冰瑪格麗塔,」她說,「這杯不夠冰。」她轉過來看著蒂西,說,「不過是一些香奈兒的包包罷了。」
「套裝還是配飾啊?」
「套裝。」卡米拉說,「我已經有太多香奈兒的包包了,多得煩死人了。」
一片沉默過後,夏伊洛打破了冷場。
「我現在都幾乎不出門了。我快被那些人搞垮了!」她戴著一條牛皮項鏈,項墜是一小塊水晶。把她搞垮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電影巨星。他在雜誌上看到了夏伊洛的照片,聯繫了她的經紀公司。她看過他的電影,覺得他很帥,於是就給他回了電話。他邀請她到洛杉磯的別墅度了兩個星期的假。但等他跟她一起回到紐約的時候,舉止就變得很詭異。他除了脫衣舞俱樂部外哪兒都不去,還試圖讓脫衣舞孃免費給他提供特殊服務——「就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大明星!」夏伊洛說。
凱蒂把手臂放在桌子上,說:「幾年前,我覺得我已經被傷透了,所以決定報復男人。我打算找一個處男,睡了他之後就拋棄他。我知道我夠壞的,但那個男生都二十一歲了還沒和女人上過床,也該是時候了吧。做那事情的時候我對他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然後就再也沒理過他。其實你有多漂亮一點兒都不重要,只要你能滿足男人對你的期待,你就能把他牢牢抓在手心裡。」
「是,如果一個男人跟我說:『我要漁網襪和艷紅的唇膏。」我就會把那些當日常飾品。」蒂西說。
「要是休伯特是女的,那他絕對是最放蕩的女人。」凱蒂說,「你們看,就算我穿著超短裙,但我下面還是會穿著底褲!而他呢,卻只會一直對我動手動腳,甚至還想讓我跟他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玩3P。我被煩得不行了,就找了一個同性戀朋友喬治。我有時也會和他接吻,不過就像和小朋友玩過家家一樣。我和休伯特說:『親愛的,喬治今天晚上要待在這兒。』休伯特就問:『那他睡哪兒?』我說:『哦,我估計他會睡床上,和我們一起——你可以扮演他的愛人。』他完全被嚇傻了。我說:『親愛的,你要是真的愛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就想要這樣,沒得商量。』」凱蒂又要了一杯瑪格麗塔,說,「現在我倆扯平了。」
「哈囉,凱蒂」
「老男人都太噁心了,」卡米拉說,「我再也不跟他們出去了。幾年前我突然意識到,我憑什麼非得跟這些又老又醜的大款們出去?我什麼時候才能遇到既年輕長得又帥的有人?何況這些老男人根本不懂你在想什麼。他們以為他們對女人的心思瞭如指掌——才不是那麼回事呢!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時代的!」
「我不覺得老男人有這麼差勁啊!」凱蒂說,「當然,休伯特第一次打電話約我出去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也是:『你都多老了啊,也不看看你的腦袋上還剩幾根頭髮!你要想追我那可得花上大力氣了!』他第一次來接我出門的時候,我連妝都沒化,頭髮還髒兮兮的。我的意思是你既然這麼想要我,那就見識見識真正的我吧。但他好像完全沒被嚇到。然後第一次在他家過夜的時候,我早上一起床,就發現每一間屋子裡都放了一束我最愛的花。他還打聽出我最喜歡的作家,把他所有的作品都買了下來。他還用剃鬚膏在鏡子上寫了一句:『哈囉,凱蒂。』」
女人們紛紛尖叫起來。「太浪漫了!」蒂西說,「我愛這樣的男人。」
「我也愛這樣的男人,但有時候我需要休息一下。」夏伊洛說。
「休伯特就喜歡看我搞得一團糟。」凱蒂說,「我總是買一大堆衣服又付不起賬單,但他喜歡看我這樣。他就喜歡幫我搞定一切。」
「男人其實很黏人的,我們就是他們的女神。」凱蒂炫耀地說道,明顯第二杯瑪格麗塔起作用了。「不過另一方面,男人也更……更大。讓你覺得很舒服。」
「他們確實有一些女人缺少的特質。」夏伊洛點著頭說,「男人就應該滿足女朋友的各種需求。」
「休伯特讓我很有安全感。他就像寵孩子似的寵著我。」凱蒂說,「我可不是什麼女權主義者。男人霸道,喜歡占支配地位,那就讓他們支配去吧。要懂得欣賞自己的女性特質。」
「男人有時候很複雜,不過這個不行的話還有那個呢,」蒂西插嘴說,「男人不難搞定。」
「沒錯,會給你製造麻煩的總是其他女人。」卡米拉說。
「我不想說大話,但是美貌絕對是武器,你可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凱蒂說,「其他女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討厭你,特別是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她們覺得你在侵犯她們的領地。」
「大部分女人只要過了三十歲,就會開始很在意年齡了,」卡米拉說,「因為男人對你的態度會變得大大不同。當然,像克裡斯蒂·布林克利那樣的女人就不會有任何困擾。」
「女人們都很卑鄙,」凱蒂說,「喜歡到處散播謠言,說我是一個白癡、沒腦子、什麼都不懂,說我和休伯特在一起是為了他的錢。所以我就穿更短的裙子,打扮得更花枝招展,我一定要氣死她們。」
「她們就是喜歡憑空給你扣各種帽子。她們才不想瞭解真正的你。」蒂西說。
「女人愛攀比、愛嫉妒,」夏伊洛說,「不管什麼年齡都是這樣。她們對漂亮的女孩有太多成見,太悲哀了。其實這恰恰表明了這些女人過著怎樣的生活——她們活得既累又不開心,一點兒安全感也沒有,總是不滿足於現狀,一旦發現有人活得比她們好心理就嚴重不平衡。」
「所以我的大部分朋友都是男人。」在座的其他三個女人看了看彼此,紛紛點頭。
「性事呢?」有個姑娘開口問。
「我跟每個男人都說他們的傢伙是我見過的最大的。」凱蒂說。女人們心照不宣地大笑著。凱蒂用吸管喝掉了最後一口瑪格麗塔,淡定地說:「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