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 第38章 活佛說佛 (9)
    我十八歲時離開了家人和益西寺,到四川德格縣扎科五明佛學院學習。我到了佛學院,可是心中卻一直牽掛著家裡的母親,因為我離開她時,她得了很嚴重的病,母親為了我的前途,不顧自己生死和病苦,仍然支持我去佛教學院讀書。天下所有的爸媽都一樣,他們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失去生命,但孩子呢,別說為父母而失去生命,很多人連孝順的心、感恩的心都沒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我來到佛學院已經半個月了,但還是無法安下心來,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母親,經常淚流滿面,師兄們看到了,都過來安慰我,但我還是靜不下心來。有一天我夢見母親死了,家人在安葬她,我在夢裡大哭,睡醒時還在哭,枕頭都被眼淚打濕了,這件事情被我的大恩根本上師尼馬持智知道後,他安慰我說:「孩子,不要傷心,你的媽媽不會有問題的,若你不放心的話,你去問雍仲登孜大師,也許他會知道。」我雖不知道上師的用意,但還是按上師的意思去找了雍仲登孜大師。

    雍仲登孜大師身材高大,臉色黝黑,眼神很凶,有點兒像黑人,我見到他時他沒有穿衣服,赤身露體正在草地上打坐,身上有很多蚊子和小蟲在吸他的血,但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就像死了一樣,周圍花朵上的蜜蜂在忙碌地採蜜,蚊子和小蟲在大師身上飛來飛去。在那樣一個環境裡,他竟然還能安下心來修行,那麼安靜,那麼輕鬆,那麼自若!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絕不敢相信,現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修行人!把自己的血佈施給蚊子和小蟲,多麼偉大啊!

    我靠近雍仲登孜大師的時候,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在找他,閉著眼睛,小聲地問我:「找我有事嗎?」我希望他睜開眼睛看看我,但他還是閉著眼,我就跪在他的旁邊問:「來佛教學院之前,我媽得了嚴重的病,不知現在如何,請大師指點。」聽我說完,大師終於睜開眼睛看著我,左右打量著我,目光停留在我的右邊,對我說:「你的媽媽早就死了,是你殺死的。」

    我聽到這句話,心裡開始焦急,但又半信半疑,我就問他:「你怎麼知道的?」「那你為什麼問我?死了就死啦,哪來那麼多的疑問,煩不煩?」我心裡暗想,他為什麼說話口氣那麼凶,哪裡像個修行人?我正在疑惑時,大師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他說:「我不像修行人,那你像修行人嗎?」好像雍仲登孜大師生氣了,我再也不敢多問,就覺得他說得沒有錯,我媽一定死了,想到這裡,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當時我身上只有五十元,就拿出來三十元供養給他,請求他給母親超度,這時雍仲登孜真的生氣了,他說:「嘿!我今年八十五歲,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接收過別人供養的錢,呵呵,你想讓我下一世來到人間,給你還債嗎?我才不會上你的當。你不要求我超度,我同樣會超度的,因為她也是我的媽媽。」怎麼回事?我媽只有我一個兒子,而且我媽才四十八歲,怎麼能有他這麼個兒子呢?也許我聽錯了吧!我顧不上想那些問題,決定馬上回家,在匆忙站起來的時候,一不小心,踩死了一個蜜蜂,雍仲登孜大吼一聲說:「現在你又要哭了,剛才你踩死了自己的媽,現在又踩死了一個你的媽媽。」我想:大師是不是瘋子?他緊接著說:「你才是瘋子,瘋子才踩死自己的媽,還傻呆呆地站在那裡,不超度,你的慈悲心在哪裡?」「天啊,太神奇了,我心裡想什麼他就知道,他一定有他心通。」我心裡這樣想著,他就手指對著我說:「小和尚,我從來沒有修過神通和他心通,你不要小看我,也不要想得太多了,神通能夠證悟嗎?神通是鬼變的,我是鬼嗎?先把你自己母親的屍體安葬好,我再收拾你。」他交給我兩個蜜蜂的屍體,我為它們念了超度經,然後把它們埋在地裡。

    安葬了蜜蜂后,大師問我:「你在佛學院學習什麼?」「《法海》。」「《法海》書的第四頁裡講些什麼?」「發菩提心,一切眾生曾經做過自己的父母……」我沒有說完,他就搶過我的話,問我:「你做到了嗎?」這時我恍然大悟,羞愧無比。他又說:「你坐下的時候殺了一個母親,站起來的時候又殺了一個母親,你一生中準備殺多少個父母啊?」這時我才知道雍仲登孜大師生氣的原因,感到很慚愧,很後悔,我就五體投地地對雍仲登孜大師叩頭。誠心地說:「請求大師指點。」雍仲登孜大師對我點點頭,開始說:「孩子,學佛不在文字之上,而在內心修行之上;學佛的目的並不是學問,而是覺悟和應用;光口說菩提心而不去實際應用的話,就像紙上談兵,是沒有用的,把一切眾生當做父母,這就是菩提心;修行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之中。」

    雍仲登孜大師又問我:「剛才你在說誰有病?」「我媽。」「你到底有多少個媽?」我不知道該怎麼問答,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問題,原來我自己真的愚癡,太笨了,趕緊說:「大師,天下的眾生都是我的媽,但我來佛學院之前,我今生的母親在生病,現在不知道她的情況,請大師指點!」雍仲登孜大師開心地哈哈大笑,他說:「希望你以後將一切眾生都當做自己的父母一樣來修行,那你今生的媽死不了,她在忙工作啊!你放心地去學習吧!」我頂禮之後告別了大師。

    那邊的條件不像城市裡,交通不方便,不通電,更沒有電話。想要回家看父母不是很容易的事,需要步行一百五十公里,然後再坐車一百多公里才能到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雍仲登孜大師這麼一說,我就相信了他的話,再也不為母親擔憂,可以安下心來學習了。我回宿舍後,才知道雍仲登孜大師是虹化身夏扎哇的大弟子之一。

    我拜見雍仲登孜大師的第三天下午,從家鄉來到佛學院學習的人說,那天我離開家之後,我媽的病就好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更加安心了,同時也對雍仲登孜大師產生了無比的信心和崇敬。這是我自己親身經驗的一件事。也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一件事。

    事實上,在無數次的輪迴之中,所有的眾生都曾做過我們的父母。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雍仲登孜大師的諄諄教誨:「希望你以後將一切眾生都當做自己的父母一樣來修行。」

    ◎我們每天都在新生

    昨天的我們都是已經死亡的,今天的我們都是新生的,今天的我們並不是昨天的我們。

    今天早上我接到一位奇怪的人的電話,對方直接問我:「您是生根活佛嗎?」

    「是。」我回答他,

    「我向您請教一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的。」

    他就問:「您怕死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怕死。」

    對方好像不相信,也許是想打破沙鍋問到底,就說:「為什麼?活佛都不怕死嗎?」

    我給他解釋:「活佛與不怕死沒有大的關係……」我還沒有把話說完,對方就說:「那您為什麼就不怕死呢?」

    「我們每天都在死,所以不怕。」

    「什麼意思?」他又問。

    「昨天的我們都是已經死亡的,今天的我們都是新生的,今天的我們並不是昨天的我們,反過來如此而已。」

    「我聽不懂您的大道理。」

    「很簡單,今天的你是否是昨天的你?」

    他說:「是啊!」

    「你想一想,昨天的你和生根活佛通過電話嗎?今天的你和生根活佛是通過電話的,怎麼可能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呢?」

    他很認真地問我:「那麼請問,昨天的我去了哪裡?」

    「昨天的我們都歸回空性之中了。」

    「哦。」他好像不接受的樣子。

    我就接著說:「佛法講的諸行無常就是這個道理。」

    對方直接說:「我知道了,謝謝大師的賜教,打擾您了,再見。」電話就掛了。

    ◎如何面對孤獨

    佛教認為寂寞與孤獨是一種妄念,煩惱的分支之一,煩惱起源於我執。

    三十五歲時我第一次來到漢地學漢語,由於語言不通,生活方式不一樣,飲食習慣也不一樣,我在漢地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剛開始很不適應。後來能聽懂漢語了,我就開始跟漢地的朋友聊天,漢地人對藏族的風俗習慣很好奇,在他們的眼裡藏族是很誠實、單純、樸素的一個民族。他們都說藏族和漢族是一家人,他們還唱藏族和漢族是一個媽媽的女兒,聽到這些話,我心裡感覺很舒服、很開心。後來他們知道我是個單身的男人,還是個僧人,他們就開始問我:「你一個人,不寂寞、不孤獨嗎?」「寂寞和孤獨」這種說法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我真的不瞭解「寂寞和孤獨」是什麼意思,後來有人告訴了我寂寞和孤獨的含義,我越聽就越奇怪,人為什麼會寂寞和孤獨呢?難道他們都有這種感受,而我卻沒有嗎?那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他們所說的意思。

    有一天,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外面在下雨,突然間,我的心裡空蕩蕩的,總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世間的一切都是夢幻,而且想起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現在我病了,誰來照顧我?如果我一個人死去怎麼辦?這時候我就安下心來,思考這些問題。

    人生過得好快,一眨眼就三十多年過去了,這三十多年中我都做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在我的腦海裡播放了一些往昔的情景片段……那天我真正感覺到了一種失望、寂寞和孤獨。從此,在一段時間裡,我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家裡,更不喜歡看書,很希望有人跟我聊天,在沒有人的時間裡我就看電視、上網聊天。後來我在心靈深處深刻地思考了這樣一個問題:在這三十多年中我從來沒有產生過寂寞與孤獨的原因是什麼?這時我才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孤獨與寂寞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緣和合而發生的。我在過去的三十多年裡,根本就沒有給自己孤獨與寂寞發生的機會和時間,因為我八歲就皈依佛門,從皈依佛門的那天起,每天都有自己的功課,而且還要學習,每天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哪還有寂寞與孤獨的時間?進入寺廟出家之後大約二十多年,在大部分時間裡也都是我一個人,在漫長的二十多年中,我去了很多地方拜師學文化,求法修行,一心向佛,每天忙碌地學佛修法,哪還有寂寞與孤獨的時間?而且漫長的三十多年一轉眼就過去了,這三十多年中我沒有寂寞與孤獨,反而很開心、很安靜、很快樂。

    我在北京的一段時間裡寂寞與孤獨的原因有兩種:因和緣。佛教認為寂寞與孤獨是一種妄念,煩惱的分支之一,煩惱起源於我執,所以人人都有一個我執,我也不例外。我執如同埋在地下的植物種子,雖有生機,但如果沒有適度的空氣、陽光、水分,就永遠無法生長。我心中產生寂寞與孤獨的因是「我執」,就如同種子;緣是周圍的人告訴了我寂寞與孤獨。如果他們不說,也許我一生都不知道寂寞與孤獨是什麼。我這樣一說,也許很多人是不會接受的。我的話其實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比如說,一個小孩在沒有聽說過鬼和神的故事之前,他一定不會怕鬼。就算遇見真的魔鬼也不會怕的,因為他不認識鬼,也不知道鬼會吃人。

    有一天,有人告訴小孩,那是魔鬼,鬼會吃人的,從此,小孩的意識裡種下「鬼」這個名詞,他就開始怕鬼了,同樣的道理。我們能否避免寂寞和孤獨呢?可以的!因為寂寞和孤獨是因緣和合而來的,因緣和合的法是可以改變的,所以寂寞和孤獨也是可以避免和消除的。我自己認為寂寞和孤獨的人大部分是因為沒有事情做,所以他才有寂寞和孤獨的時間。如果你有了精神的寄托和歸宿的話,你就不會有寂寞和孤獨的時間。比如說,能夠一心向佛的話,哪會有寂寞和孤獨?而且一定會很安靜、很快樂、很開心。現在很多人得孤獨症和抑鬱症,就是因為他們的精神沒有寄托和歸宿,沒有安全感,因為現在的工作和家庭都不安全。簡單來說,現在城市裡離婚的家庭越來越多,離婚的父母和孩子當然會受到傷害,而且還會影響到別人,看到別人父母離婚的小孩,害怕自己也落到這樣的地步,心理受到傷害,生活在恐懼和孤獨之中,慢慢地心理就會出現問題。

    有些人為了逃避寂寞和孤獨,每天忙碌地工作、上網聊天、看電視,或者跑到娛樂場所約會喝酒。這種方式不但逃離不了寂寞和孤獨,反而更會增加孤獨。比如說,你到娛樂場所跟朋友一起喝酒唱歌的時候,你覺得很快樂,但回到家裡時,你還是沒有逃離孤獨,反而感覺更孤獨。上網和看電視都是孤獨中的孤獨。你不停地工作充實自己、麻痺自己,回到家後,你也並沒有逃離孤獨的網。如果你孤獨的話,最好能尋找一個精神的依靠和歸宿,我認為佛就是最好的依靠,因為佛給我們講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以及消除煩惱的方法,最重要的是佛不會欺騙我們,也不會傷害我們,佛是最值得我們依靠的精神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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