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轉來位女生。
那日我走進教室,迎面就遇上一陌生女孩,我撓撓後腦勺,抱歉的說,對不起,我走錯教室了。我覺得她挺漂亮的。她穿著黑色外套,小方格長褲,長髮齊肩。她笑笑,我第一次發現單眼皮的女生也能笑得這麼好看。
正當我陶醉之時,身邊傳來眾多笑聲,我以為我產生了幻覺,定定神發現原來笑我的人都是我班上同學,於是認真且充滿關切的大呼了一聲:怎麼大家都走錯了?
這句話後來被評為我校建校來最好笑的笑話之一,也被那個單眼皮女生笑我笑到現在而且揚言要笑到子子孫孫無窮聵也。
女生叫張落妮。此名容易讓人產生其父母有她是意外事故的聯想。我經常問她實情,她總是含糊的回答說天下掉下個小妮子之類的話,然後總是毫不含糊的把我將近打殘。我說我看你挺溫柔的,怎麼出手這麼重,跟打四害似的。她笑著,什麼也不解釋,給人以無窮的神秘感。
鑒於她的神聖不可侵犯,我給她取了一個名字,聖女貞德的表妹:聖女常德。小聖女一開始好像不大喜歡我給的這名,差點把我釘十字架上燒烤,但後來經過我鍥而不捨的努力,成日在她耳邊像綠頭蒼蠅一般作死的呼喚,她終於能對我取的名字產生條件反射了。每當我叫出那名字,她就反應迅速的朝我望一眼,然後更加迅速的一掌過來。
聖女常德平時很安靜,不大和陌生人說話,即使是熟人說起話來也沒幾句。她有一副很漂亮的塔羅牌,冰藍色,水晶般的質地,上面全是我不認識的字與符號。說實話,我挺喜歡看她擺弄塔羅牌時的樣子。
感覺就像看見很遙遠遙遠的一片淨土,穿越了漫長的時間隧道,陽光豁然灑滿無垠的草原,靜謐的湖水安靜而又湛藍,天使在柔軟的雲端奏響清澈的豎琴,精靈透明的羽翼在天空輕輕起舞。
耗子聽到我這一段評論以後差點噁心得吐白沫,隨後很沒情調的說可愛的常德妹妹是在宣傳封建思想,而且是資本主義世界的封建,比中國本土的封建更可惡,危害更深。
張錚在一旁反應機敏的說,唉,還準備在情人節那天組織文學社活動的,看來小老鼠同志不希望過資本主義的節日,那就取消吧。
過你的七夕去吧,用喜鵲搭橋。我補充說。
我錯了還不行嗎?耗子立馬投降資本主義。
耗子在新學期參加了文學社的換屆選舉,我去看了,耗子站在那台上嚇得汗流浹背,彷彿剛耕完地,手拿著一張揉得能當廁紙用的發言稿,一張嘴差點弄出公雞報曉的聲音。在經歷分娩般痛苦才結束發言的耗子一屁股癱在我身邊,氣喘吁吁的說,還好,黃蓉沒來。
我簡直對耗子刮目相看。
也只有動物才能在危險關頭都保持著獸性。
張錚的演講挺不錯,那廝平日就跟一混混似的,但一認真起來那簡直就成了另外一個人,那種突然而來的氣勢與魄力,就像拉滿的弓箭般脫弦而出。很自然的,他今天又把這一教室人弄得幾乎決定讓他任終生社長。
下場後還有些興奮的張錚對我小聲說,發現有幾名女社員挺漂亮的。
我說你怎麼也跟耗子一樣禽獸了?
他說耗子是低能的動物本能,而他是超人的能力。
第二天下課的時候,小婕慌慌張張的跑進我們教室,把正在和同學閒聊的老牟差點撞飛。小婕對我說:
黃蓉出事了。昨晚她騎車上學來的時候被車給撞了。現在在醫院。
然後我飛奔出教室,把剛剛站穩的老牟又撞了個趔趄。
黃蓉昨晚出事了!我對耗子說。
什麼事?!耗子的瞳孔縮小,眼球放大。
她被被車給撞啦!
啊?!耗子腳一軟,一下就改用了四肢著地的方式。小聲哼哼起曲子來,我仔細一聽,是《梅花三弄》。邊哼邊啜泣。
我奇怪的是在我說出黃蓉「晚上出事」與「她被」以及「被」外加六個省略號時,滿腦子黃色思想已經有了職業聯想力的耗子竟然沒有胡思亂想。
我告訴雞黃蓉現在還在醫院裡頭時,耗子才停止獨唱,然後飛身而起,做出要從二樓跳下的動作,一把被我扯住。哥哥啊,你莫急,還有課呢,放學了再去。我用勁拉住他說。
耗子喉嚨裡不知發出了什麼語言,一下甩掉我的手,跑得比小時侯的鴕鳥還快。
第三節課下課後,耗子竟出現在我教室門口,六神無主得像個幽靈,哀怨的小聲問道:她在哪個醫院?
中午我,小婕,還有耗子,張錚一起決定去看黃蓉。
我和小婕一起湊錢買了一束花。張錚帶去了本書。耗子是世界上最沒情調最不浪漫最死板的男人,他竟然拿出自己所有的預備買H遊戲的積蓄,給黃蓉提去了只大王八。說要讓她補補。
黃蓉一隻腿打上了石膏,小婕一進門就來了句精彩的,說姐姐你怎麼學埃及艷後——的木乃伊啊,說得黃蓉小臉蛋紅撲撲的,事後我想大概她是看到了耗子。
耗子在見到病床上的黃蓉時差點哭起來。但看見有黃蓉的父母在場,不好發作,只好把王八高高提起,張嘴卻說不出聲。
他給你買了只寵物。我說。
病房裡的人全笑了,那王八也從一開始的死氣沉沉變得鬥志昂揚,又伸胳膊又踢腿的。
黃蓉這次事故沒大礙,就是撞了個小腿骨骨折,卻得到了延續的寒假。我反而成了這次事故中的受害者,每天中午,耗子都死纏亂打的要我陪他去看黃蓉,可我覺得兩男生怎麼也不好意思成日往人家病房裡跑,人家女生雖然躺在床上也挺美,美得跟仙女似的,但她怎麼也不是仙女是凡人,是要上廁所的,有男生在多不方便,誰腿骨折了還會穿長褲打石膏?我把這些跟耗子說明了他才稍微猶豫了一下,一會兒後卻喪盡天良的說,那我們就呆四十五分鐘就出去十分鐘,讓她跟課間休息似的好不好?
我熬這廝不過,只好答應每日陪他去醫院,而以小婕為幌子,為先鋒,為盾牌,為戰壕。
小婕欣然答應,爽快得幾乎要了我的命。
每天中午我放棄了自己寶貴的睡覺時間,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去看另一個女人,我常想要是張錚牽匹驢子來加入我們的隊伍我們就成了西遊記了。我曾提議要小婕和耗子單獨前去,就放我自由,但是小婕堅決不許,要挾我說要是我不去她也就不去了,說出這話我就能看見耗子的眼睛裡閃爍著凶殘的殺氣。
小婕要我用自行車載她。
我的鳳凰三角架換成了阿米尼公路跑,當時我看見這部車的時候我對我媽媽說我愛上那輛車了,如果她不給我買我就去搶,我媽一向以「棍棒出好子,嬌養忤逆兒」為家庭教育理念,但一向「好子」的我今日卻口出要損害國家集體人民利益的話,犯罪動機都存在了,於是我媽顯然有些害怕,只好滿足了我的心願。騎著沒有尾座,有兩超大輪胎車子的我很是覺得帥氣,但我爸爸評價我說像演馬戲的。
小婕要我載她,只有兩種施行方案,一是她像只猩猩一樣緊緊的爬在我後背上,再就是坐在我前面的三角架上。
坐在三角架上是很曖昧的姿勢,男生為了掌龍頭,必須要俯下身來,兩人看上去就像抱在一起一樣。不是情侶是不會用這種姿勢的,我換車後有載過幾個急著去上課的女同學,本來是純潔的同學關係,一上車就全變了,簡直就是千夫指,一次我不小心聽到一位美麗的少婦媽媽對正在好奇看著我們的兒子滿臉正義的說,別看,那是壞人。我頓時想找棵樹撞死算了。
小婕不做猩猩,堅持要坐前面。還好小婕嬌小,上車後我感覺還行。但一騎起來我就知道完了。風迎面吹來,小婕身上好聞的氣味快把我給熏翻了,她頭髮散開著,在我臉上撫動,使我不覺就熱血沸騰,我偷偷看看她的臉,好近!她明亮的眼睛,她光滑的臉龐,她濕潤且柔軟的雙唇,她潔白芳香的脖子``````我不禁感到全身的毛孔都在向外散發著熱量,每一個細胞都在急切而又瘋狂的擴張,心跳的我幾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快感。
第一次感到身體的需要是多麼強烈的事情。
你和幸分了?
就在我仍沉湎在無限的遐想與無法抑制的需求時,小婕在我耳邊輕輕的這樣問我。
剎那,慾望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啊。分了。
為什麼呢?小婕的聲音很小。
為什麼分手要有理由呢?我看著前面的路,反問道,問過後覺得心裡有些淡淡的酸楚。
小婕不作聲了。我也沒有看她的表情。但我猜得到她當時肯定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