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耗子的父母來到學校,耗子媽媽在校長室為眾人表演拳擊,耗子爸爸一臉表情豐富,哭笑不是,而耗子就低頭認罪,順便表演沙袋。耗子一家出來後,又有一家家人繼續進去表演。
耗子最後被記了個警告處分,這是很輕的處罰了。
當年我們在街上砍人的時候都沒被記過,這次覺得很冤。耗子對我說。
但是,我們年輕人確實是要鍛煉鍛煉,吃得不好一些也沒什麼。耗子又補充說。
我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支軟白沙,什麼也不說。
這件事情發生得迅速,結束得更為迅速,大有祖傳的辦事方式。事後再沒發生什麼死灰復燃富有戲劇性的情節,幾日過後更沒人談起這件事情,彷彿這件事情根本沒發生一樣。唯一能證明這不是我虛構的是當時的一垛學生檔案,但在高中畢業時也經橡皮擦修字液透明膠的作用變得消失不見。所以我這故事也只能算是虛構,如果按照我們現在所謂的歷史方式來說。
耗子安靜了數日,慢慢的遺忘了心中的傷疤,連應試教育都不再追究了。他問我是不是覺得他很容易變節,沒有英雄的氣概。我搖搖頭,笑笑,說,不覺得。耗子也很無奈的笑笑,想說什麼但沒說出口。
這確實是很讓人覺得悲傷和絕望的事。
特別是對於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言。自大且理想,看到醜陋的東西後會認為可以用自己的思想改變世界,結果發現原來這世界不是自家的浴缸,而自己卻只是渺小得跟只螞蟻似的。螞蟻認清了事實,只能照螞蟻的方式生活,但一直以為自己是太陽,所以覺得更加的難受,萬般的渺小和無能。
尼采是太陽,不因為他是瘋子,而因為他是哲人,只是自己世界的太陽。
而以為自己是世界太陽的人,最終會變成瘋子。
多年後我高中畢業碰運氣欺世盜名的出版了自己的處男小說,小說自然是來源於生活但又虛構於生活的東西,所以我取了學校的原型與老師同學的原型。可是我淡化了我所寫的城市,自然在文中沒有提及起我所在城市的名稱與學校的名稱。小說出版幾個月後的某個星期天早上我在溫暖的被子中被一位高中同學吵醒,他父親是我高中學校的老師。同學慌張失措的對我說,哥們兒,你那書壞事了。我說怎麼壞事了呢?他說昨天他爸給他打電話時問道他有一個同學是寫書的吧。他答曰是也。然後他爸說,昨天校長因為你同學的書在全校老師大會上變成了熱情的沙漠,盡情批評曾默同學的小說侮辱學校形象,像別人學生畢業後都只說自己學校如何如何好,而曾默卻這樣造謠生事嚴重損害了學校的利益。並要求各班主任回班後對本班學生進行愛校主義教育。
我聽了後笑得前俯後仰,瞌睡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同學見我反而笑了,更急,說,哥們兒,不會有事吧?我止住笑,說,你去翻翻我的書,從開頁的簡介到最後的標價,我哪裡有出現過我們學校的名字?我們城市的名字都沒。他們沒做過虧心事幹嘛怕我這不入流的編故事的,幹嘛要搬起我那書裡的東西往自己身上套?
那同學幫我補充說,還有言論自由呢!我說那是那是,我還是學法律的怎麼就忘了呢。
後來我將此事告訴耗子,耗子狂笑不止,要放鞭炮慶祝。大歎報仇了哥哥你幫我報了血海深仇了!
之所以在這裡說起這與耗子的遭遇相隔甚遠的事情是想趁這個機會表明一下我的文責: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不勝感激。
期終考試的前一個月耗子做出了他人生最具傳奇色彩的革命事業,雖然最終以徹底失敗告終,但耗子的勇氣在我校所有人眼裡是很了不起的,黃蓉自然也是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可是耗子的勇氣大抵是來自於動物般的思維,證明是:他革命時完全就忘了黃蓉的存在,直到革命結束後,他才恍然大悟的對我大聲歎息道:完了,竟忘了接近她了!
我覺得耗子的確可愛,這話我不能對他直說,否則他會覺得噁心。我勸耗子先修養幾日,現在接近黃蓉等於用醜陋的樣子嚇唬人家。耗子深為懊悔,不願再浪費寶貴的時間,爭取在寒假來臨前和黃蓉說上那麼幾句話。
我拍胸脯,說,你安心養顏,其它的都交給我。
耗子也覺得沒有其它辦法,只好去拿預備買新H遊戲《慾望之血3》的錢買了大堆護膚用品,恨要去沅江河底挖淤泥敷臉以節省美容費。
我和小婕的關係日益見鐵,特別是在耗子革命與被打成反革命的那幾日裡,我經常和小婕談起這次行動的看法。小婕是個很理性的女生,沒有如其他女生崇拜那高二的帥哥和耗子,但她簽了名,當她知道我沒有簽名時只是一笑,罵我真無恥。
小婕告訴我,黃蓉對這次行動表示很支持。但是沒有太多的談耗子,只是說那些發動者都很有膽量,很不錯。
你有機會也幫耗子美言幾句。我說。
小婕看著我說,怎麼我感覺自己像個媒婆?臉上長好大顆痣的那種。
我說我自己感覺像個拉皮條的。
你和幸怎麼樣了?小婕問我。
我一下被問得很尷尬。停頓了半秒,眼睛看著別處說,應該沒有可能了。說出這話的時候怕天上有彩雲,因為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幸不會是那樣子的女生。
幸不會變的。小婕很嚴肅的對我說。
我的心猛然一震,好像你和她很熟似的。我盡量用玩笑的語氣對小婕說。
小婕哼了一聲,說你要是敢變心我就又給你一嘴巴。
我嘿嘿笑著說,要是我變心是為了你呢?
小婕說你滾吧,你這種男的跟夏天田里發情的青蛙一樣多。我才不要。
學校的文學社因為那次事件也遭受了不少打擊。耗子等人的文章受到了重點關照,黃蓉她們負責審稿的同學被要求嚴格把關,堅決要抓住輿論導向。
耗子有很長段日子都不寫文章,有時手癢癢就寫些隨筆,還搞寫詩歌出來給我看。我左看右看正看反看都難看懂其中意思。比如有一首叫做什麼《靈魂的缺席者》的詩,耗子是這樣寫的:
我刺瞎了我的眼睛,我挖破了我的耳膜,我堵住了我的呼吸,我砍掉了我的手腳,我割斷了我的頭顱,我剖開了我的軀體,我,沒有了任何的知覺。我,尋找著肉體的內涵。
我體內湧出了無數的蒼蠅,飛向黑色的太陽,遮擋了骯髒的陽光。如果,這是地獄的黑暗,我讓所有的光線徹底的滅絕,那樣,黑暗將不復存在。
魔鬼問我說,你還要怎樣?
我說,我放飛的是靈魂,做一個靈魂的缺席者,直到真實的陽光之利劍,刺透我的心臟。
我看完後覺得像看暴力電影,心中很是噁心。耗子問我有什麼感觸,我說,你全身剩下的完好部位就只有你的****了,看來你還是脫不了色慾,做不成浮士德。耗子氣極了,說馬上去加一句我閹割了自己的****。
加了****的詩當然是不能在校刊上發表的。耗子的苦悶我很清楚,但是他也只能是苦悶。為了緩解耗子的苦悶,我和小婕安排了一次活動,也就是在週末文學社放映電影的時候,一起去看場電影。當然小婕會約黃蓉出來。
耗子聽到這個消息後興奮得通宵未眠,彷彿小學時聽說明天要去烈士公園春遊一般。次日耗子穿得很整齊的出現我面前。幾根毛用發膠搞得堅硬挺拔,看上去宛如頭上戴一殺人暗器。
吃過晚飯,我們四人便在約定的地點見面了。
黃蓉見到耗子時吃了一驚,被我迅速的捕捉到了這一瞬間,心中為耗子暗喜。小婕假惺惺的向我介紹了黃蓉,我又假惺惺的向小婕介紹了耗子。然後我們互相打招呼。耗子臉上羞澀得像一柿餅。黃蓉也像柿餅。
在坐座位的時候小婕和我都很聰明的讓耗子和黃蓉坐在我們中間。我和小婕遙遙相望,用眼神傳遞媒婆和皮條客的互相鼓勵。
這次看的電影是我最喜歡的一部片子:《勇敢的心》。我想不通為什麼文學社會選這部片子放映,畢竟這不是文學作品改編,很久以後才知道這是因為高二那扛旗人物張錚也是《勇》迷,因為革命的失敗,所以那時的他特別想和社員們一起看看這部影片。
耗子坐得極為端正,抬頭挺胸收腹提臀,搞出了跳芭蕾的陣勢。而黃蓉也坐得標緻。引得小婕偷笑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