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天與地連成黑漆漆的一片,劉揚站在半山腰處,從高往低看,肉眼隱約可辨的唯有宿營地那星星點點的火堆,以及那憧憧的人影,隱約還可以聽到依依呀呀,由各種樂器彈奏出來的曲子,劉揚基本分辨不出來,但基本上可以斷定,大多數都是那種思鄉曲。
不知道,明天、後天、大後天過後,他們又會在哪裡。
「要走了?」他身後,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靠近,伸出手想要拍他的肩膀,但又猶豫了一下,縮了回去,放到背後。
「皇上,這裡風大,容易著涼,趕快回去吧。」劉揚點了點頭,以他的修為,當然知道背後有人,而且他還知道來的人是誰,新皇帝劉馨。
她身上那股誘人的清香,劉揚雖然只嗅過幾次,但他卻再清楚不過了。
他回過頭,細心地把她的手牽了過來,盯著她隆起的腹部,俯下頭,把耳朵靠在她的肚子上,聽了聽,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小傢伙乖不乖啊?媽媽沒吼你吧?不過你得悠著點,你爹都怕她呢,乖點哈!」
劉馨抬起手,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怎麼說話的,教壞自家孩子。」
「我這不是提前行使當爹的權利嘛!」劉揚抗議了一聲。
「哼,臭美!」劉馨抿了抿嘴,臉上除了甜蜜還是甜蜜,「看看,這山底下,多美!」
「這不就幾堆火嗎?」劉揚伸了個懶腰。
「沒覺悟,你就不能把他們看成是希望之火?」劉馨嘟了嘟嘴,伸手摸了摸自己圓隆的腹部,臉上甜蜜的笑容越來越濃。
「是,我覺悟差!」黑暗中,劉揚點了點頭,瞇了瞇眼,走到劉馨身後,張開雙手,輕輕摟住她的腰,「皇上,恨不恨我?」
「為什麼要恨你?」劉馨扭了扭身子,以讓自己更加舒服一些,「難道那晚是你故意的?」
劉揚遲疑了一下,說道,「儘管不是我故意的,但終究…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讓皇上…有了身孕!」
「若不是我的原因,皇上您,或許還在上京好好呆著,而不用這樣,挺著個大肚子,跟著我橫跨千里,如喪家之…」
話未說完,嘴唇已經被劉馨輕輕堵上。
「其實,我很感謝那個給我們下了藥的人。」劉馨把頭往後仰了仰,秀挺的鼻子蹭著劉揚的臉頰,「他讓我體驗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生,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心裡就下了一個決定,要把你從老三那搶過來…」
「咳…藥是先皇讓人下的。」劉揚嗅著她發間的那股淡淡清香,笑了笑,淡淡地說道,「這是先皇讓我告訴你的,他說他不期望你能諒解,但他覺得他身為父親,他應該這麼做…呃,皇上,這裡面我可沒有任何自誇的意思…我怎麼說著說著…這感覺好像自己在說自己很優秀。」
劉馨抿嘴一笑,騰出一手,輕輕捏了他一下,道:「很得意吧,娶三個公主,上輩子哪裡修來的福氣。」
「哎…哎,皇上,這我可得表揚您一下,這點你的確大量了。」
「哼,還說,你說歷朝歷代,有哪個皇帝允許自己的妃子找那麼多情人的?」
劉揚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雙手:「嗯,我們皇上最大方了。」
「記得要安全回來。」劉馨看著遠方的星火,雙手微微一緊,「為了孩子。」
劉揚點了點頭,山下不遠的地方,三百名死士已經整裝待發,按劉揚的估計,徐慶不會給自己太多的時間,如果不能拿下嘉麥關,跟隨他的十幾萬人很可能就要被活生生困死在這被北洛霄山脈環擁的大地上。
如果真這樣,惠文皇帝的復國之夢無疑機會要渺茫了許多。
南河那邊,暫時也指望不上,典成、劉武、周登三人集結了青騎、飛騎兩個軍團兩萬人馬兩個月前進入交州,按照劉揚和周登事先制定的計劃,他們以在當地募集的兩萬交州兵為前鋒,一路南下,短短一個月時間內便取得了三戰三捷的優異戰績,目前除了日南和九真兩郡尚有一些零星叛亂之外,其餘諸郡大多已經平復了下來。
不過雖然他們取得了大勝,但畢竟當地民心還未完全歸附,所以他們不得不把大部分人馬駐紮在了交州以防萬一。
所以現在靈南三郡,能趕來支援的也就龍騎兵五千多人加上龍之翼八百多騎兵,還有劉嫣的親軍皇甫松兵團一千來人。
當然,他們還有另外的資本,那就是一萬多水軍,但水軍在陸地上的戰力很是值得商榷,而且是劉揚用來保命的最後絕招,他不可能讓水軍白白犧牲在陸戰上面。
所以,想要突圍,唯一的辦法只能靠自己現在手頭上這三百死士。
「大家準備好了嗎?…呃,你們…」牽過劉琴為他準備的戰馬,走到三百人的騎兵隊伍面前,他才發現,這支隊伍的組成有些逆天。
徐宮、段峰、葉恆、蒙靜、劉琴、劉利、高定、潘風、步標,三名天元高手,六名地元境高手。
別人也就罷了,這徐宮段峰兩人,是劉馨的保護神,而她現在還懷著孩子,自己絕對是不容許她有任何閃失的,他們來了,誰保護劉馨呢。
「徐老、段老你們二位…」
劉揚剛開口,就被徐宮打斷了,二人一臉苦笑道:「皇上早知道侯爺肯定不會讓我們跟去,所以事先就跟我們講得很清楚,如果侯爺不讓我們跟,那我們就只能在後面暗中跟隨。」
「侯爺,皇上現在有白秋將軍和近衛法師營保護著,就算是聖階高手來了,都得掂量著,您就放心吧。」
近衛法師營?劉揚突然想到那支由十八名地靈師組成的皇帝專用法師團,不由是會心一笑,有他們在,就算是同時來兩個聖階的高手,也奈何不了她。
「那…就勞煩徐叔和段叔了。」
嘉麥關,這是一座架設在洛霄山脈北部嘉麥大峽谷谷口的關隘,長六十丈,高約摸三丈,它是連接淮陰郡和豫章郡兩郡之間的重要通道。
這個地方具有重要的軍事戰略意義,守住了這個地方,就等於扼住了西揚州和北靈州之間的通道,而對於劉揚來說,如果被阻隔在關隘面前,就只能眼睜睜等死。
平日裡,關隘僅僅只有百來名駐軍,但這會兒這座小小的關隘卻擠了上千人,關隘平日裡的駐軍頂多也就是半官方性質的地方城備軍,但現在卻換成了正規的帝國野戰軍,奮威軍團血獅旅帳下第一兵團。
本來血獅旅已經被調往了北邊,但鬼使神差的,身為血獅旅統領的高德剛好得了一場病,也因為這場病的原因,讓血獅旅三分之二的兵力就暫時被留在了淮陰郡。
這一留,剛好北方的局勢突然對蔡家有利了起來,這一變化,讓蔡陽的心思馬上從燕王的身上轉到劉揚身上。
留守在淮陰的高德立刻派上了大用處,一方面,他緊急抽調各地守兵扼守住和南河交界的地方,另一方面把手頭最精銳的血獅旅第一兵團調到了嘉麥關,只要守住這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之地,堅持十天,劉揚和跟隨他的人就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為了保險起見,高德甚至自己親自上陣,一千人被他分成了三班,三百人一班,還有一百人作為機動,每隔四個時辰輪換一班,可以說他已經把嘉麥關守得是滴水不漏,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的地步。
天開始出現一絲絲的朦亮,高德伸手揉了揉眼角,疲憊地伸了伸懶腰,整整三天,自從他進駐了嘉麥關後,三天就沒合過一次眼。
他很清楚,這關隘,對於他自己,對於蔡家軍,對於南河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他必須親自坐鎮,他相信,劉揚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也不允許他善罷甘休,為了他身後的十五萬人,他一定會做點什麼。
但他也相信,自己也有能力守住這嘉麥關。
「天亮了,將軍。」他的副將走到他身旁,輕聲地提醒他,「一天又熬過去了,剛剛接到徐將軍傳來的消息,再有兩天,他的大軍就可以咬上南河軍的尾巴,將軍,我們快要成功了。」
「天亮了?」高德抿伸手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遠處,地平線上果然露出了一絲東方的魚肚白,最危險的黑夜已經過去,也就是說,他至少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