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宮,明光閣,此刻閣內閣外人影憧憧,宦官宮女來去匆忙。
閣內皇帝側身臥於暖榻之上,他身旁蔡宣妃、寧貴妃、後宮一眾美人、太醫環伺,更有三名紫袍大員一旁垂手恭立,閣內之人個個臉上露出悲慼之色,滿帶愁容。
臥於榻上的皇帝臉色枯黃,面若金紙,半晌,不吭一聲。
過了許久,皇帝終於是咳嗽了一聲,揮了揮手,命太醫、眾嬪妃和無相干的宦官宮女退下。
閣內,只剩下幾名紫袍大員和西宮首領太監順全。
這個時候,皇帝才翻過身來,努力把手攀在床沿,想要起身,但他徒勞地抓了幾次,卻滑了下來,一旁的順全看得是眼淚汪汪,想要上去幫忙,卻被皇帝冷冷瞪了一眼,伸手將他用力推開,他一個使勁,終於是把身子坐正:「朕還沒那麼不中用。」
「喏!」順全急忙垂下頭,含著淚悄然退到一旁。
皇帝斜靠在榻上,瀰散的目光緩緩從佇立的一干大員臉上緩緩掃過,末了,長歎了口氣道:「多年前,朕剛登基,就在這明光閣,蔡陽、夏休、上官敬、魏騰、華景、何東、范青七人也是像今日這樣,站在這裡,和朕一起,商談國家大事…世事多變,一晃多年,卻只有你們幾位陪朕一起在這了。」
「說來也奇怪,我們這些人,個個命都挺硬的啊,當年我們合稱惠王府八雄,現在就算是天各一方,可都活得好好的,蔡陽就不必說了,如今權傾天下,夏休這老頭光榮退休,上官大人你呢,貴為內衛大都督,魏老頭你執掌廷尉,華老頭逍遙在野,范清你為朕掌後宮宿衛,何不戒最沒出息,混到現在,依然只能當魏老頭的跟班。」
「諸位…」皇帝一口氣說了那麼多,氣好像有些喘不上來了,停頓了半晌,才重新開口道:「我們都老了,朕要先打破這個傳統,恐怕得要先行一步。」
一旁范青,急忙是上了前,小心翼翼地幫皇帝撫了撫胸口,寬慰道:「陛下,您洪福齊天,上天一定會保佑您長命百歲的。」
聞言,皇帝笑了笑,伸手擺了擺道:「朕的命,朕自己清楚,就算是天神下凡,也難救朕一命,朕只是回想起來,心存內疚,如今這天下,造成這般模樣,和朕有脫不清的干係,朕把三位召來,是有事情拜託三位。」
皇帝把目光轉向閣內一個角落之處,順全急忙走到那,從那取出四封信函。
皇帝目光依次從上官敬、魏騰、范青三人臉上掃過,盯著順全手中信函,開口道:「朕去之後,這大夏就拜託三位了,其中三封信函是朕寫給你們的,相托之意全在裡面,另外有一封,就勞煩范大人轉交給蔡陽。」
說完,他有咳嗽了幾聲,揮了揮手,道:「你們在這陪朕多日,朕感激異常,不過現在不是矯情之際,朕給你們的信函,你們看完即毀,希望諸位看在和朕相處多年的份上,努力完成信中所說。」
說完,便讓三人自己拆封看信。
三人看完信函之後,對視數眼,均是鄭重地朝皇帝點了點頭,不發一言,拱手告辭而去。
他們剛走,閣外便有名小黃門急沖沖在閣門口稟報:「皇上,孟妃娘娘和武威將軍回來了,另外武威將軍還說他帶了個人來,希望可以一起覲見皇上。」
皇帝看了看順全,微微笑道:「快去宣他們進來。」
這是劉揚第一次進皇帝的寢宮,這雲陽宮又稱甘泉宮,是皇帝經常活躍的地方之一,這裡的佈置也是皇宮裡佈置最為奢華的場所。
劉揚看到皇帝的時候,當場就被他眼前看到的一切嚇了一跳,眼前的皇帝,面容憔悴,枯瘦無比,和他不到十天前離開時相比,完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皇帝看了看劉揚身旁的西晨靜蘭,臉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而後又變得若有所思,盯著孟憐兒,微微笑道:「愛妃辛苦了,這一路舟車勞頓的,先去休息吧,朕還有事情和武威將軍商量一下。」
孟憐兒點了點頭,施禮後告退了。
皇帝又瞄了順全一眼:「朕讓你準備的東西呢,幫朕帶過來。」
順全點了點頭,貓著腰走了。
他們一走,皇帝才把視線轉移到西晨靜蘭身上,臉上含著笑容,帶著長者的語調,感慨地說道:「都長這麼大了,你娘一切安好嗎?」
出乎劉揚意料的是,西晨靜蘭好像早就認識了皇帝一般,點了點頭:「皇帝伯伯,娘的身體一向很好,倒是您…」
「朕的身體,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你告訴你娘,讓她無需掛心。」皇帝看著她,視線變得柔和了許多,「你和嫣兒兩人,果然是天下絕色,不愧是繼承了我皇家血統的人啊。」
「對了,你娘這次怎麼就派你出山了,而且…」他把目光轉向劉揚,露出一絲不解之色。
顯然,他的下文就是想問,怎麼和劉揚混在一起了?
劉揚剛要解釋,西晨靜蘭卻搶在了他前面,微微笑道:「皇帝伯伯,這次我娘派我下山,有兩件事,第一,娘要我保護劉揚哥哥;第二,娘讓我幫皇帝伯伯看病。」
「咳…咳…」皇帝突然咳嗽了起來,看著西晨靜蘭,臉上更加不解,「你娘派你保護劉揚?」
他眉頭一擰,登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便流淌於大殿之上,劉揚知道,那是皇帝特意要探詢西晨靜蘭的修為。
但只僅僅接觸了一小會兒,他臉上的神色立刻發生了變化,盯著西晨靜蘭白皙細嫩的脖頸上那條紫水晶,驚訝地道:「天靈師?你怎麼做到的,難道紫雷晶的力量…」
西晨靜蘭點了點頭:「皇帝伯伯,前年秋天,天上現異兆,而後一直佩戴在蘭兒身上的幻紫雷晶突然被喚醒了,神秘的雷系靈力源源不斷進入蘭兒體內,不到兩年功夫,蘭兒的修為便直接衝破天元境。」
「看來,傳說的預言被證實了。」皇帝看了看劉揚,再把目光轉了回去,「待會兒,讓你們看樣東西。」
皇帝剛說完沒多久,順全就托了個四四方方的盤子,走了進來。
劉揚看到盒子上有個封印,封印上方飄著一股令他不禁生出一種渺小感的氣息,就彷彿自己跟那盒子一比較,顯得極其渺小的那種感覺,說白了,就是有一種王霸之氣隱然於上。
他看了看西晨靜蘭,發現後者也是一臉凝重。
皇帝微微一笑,接過順全遞給他的方盒,伸手手掌,緩緩按在盒子上方,接著不知道他嘴裡輕聲念著什麼,奇跡的一幕發生了。
幾股霞光突然間是自盒子四周迸射出來,刺得人的雙目情不自禁地閉上,同時劉揚也是感覺到一股磅礡的壓力自盒子上方瀰散開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蟠龍璽?」西晨靜蘭瞪大了美麗的雙眸,「它也被激活了?」
「不錯!蟠龍玉璽也是在去年秋季突然被喚醒。」皇帝點了點頭,「上古八大神器,現在至少已經證明激活了兩件了,這證明了一件事,乾坤玉重現人世了。」
「皇帝伯伯,傳說乾坤玉現世,天下將重新陷入大亂,世界的秩序也將重新洗牌,這是真的嗎?」
「這是個預言,不知道是否準確,但一千多年前,的確是乾坤玉的出現,才讓我們先祖統一了大夏帝國,乾坤玉一出,這些失靈了上千年的神器才能重新煥發出它們的能量,從這點來看,乾坤玉肯定出世了。」
「帝國乃至整塊大陸重新陷入腥風血雨已不可避免。」皇帝盯著盒子中間慢慢隱現的那一尊閃爍著霞光的金色蟠龍印。
他臉色慢慢變得凝重了起來,視線緩緩從蟠龍璽上轉移到劉揚身上,低聲說道:「劉揚,這蟠龍玉璽乃是我們皇族千年傳承的寶物,你既然是我皇家子孫,今日,朕便將它轉交給你保管,你得答應朕,這蟠龍璽無論如何都要交給下一任帝國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