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是用來存放屍體的地方,為了更好的儲藏帶有冷凍的冰櫃。這裡本來就格外的陰冷,這會又是晚上,在白色的燈光照映下更多添了一份陰森。
「這地方怎麼這麼冷啊。」王隊長抱著個膀子說道。
「怎麼怕了?」我笑了笑說道。
「怎麼會,反正有你在,能有好怕的。」王隊長說完,自己竟然信了自己的話,看上去比剛才好了許多。
王隊長從冰櫃裡把凍僵了的屍體拽了出來,這時屍體臉上猙獰不減,渾身又帶著一層霜氣,更顯恐怖。
「我要施法了,你別害怕。」我淡淡說道。這裡面其實也有存心嚇唬他一下的意思,這樣也好讓他早點打消依賴我破案的念頭。
「咱們一定要在這做法嗎?」王隊長忽然說道。
「一定要在這。」我說完之後,又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必然性。
從死者家屬那要來了生辰八字,有了這個招魂會更加容易。但是,之所以選擇了在太平間對著屍體招魂,主要是因為這人剛死,三魂七魄還未完全散盡。在這裡對著屍體招魂,才能招滿三魂七魄,否則招出來的就是殘魂,也是俗稱的遊魂了。
在中國古代的喪葬習俗裡是有一個過頭七的說法。也就是指,人死後,不能立即下葬,而是要守靈七天。當然也有例外,那是因為死者是枉死,胸中有氣,唯恐鬱結成煞,變成殭屍。
從玄學角度來講,就是因為三魂七魄未完全散盡,這時候將死者下葬會對其產生影響。輕的死者死後會有所感覺,會感到痛苦。重的會因下葬後三魂七魄散不了,導致無法安然投胎,甚至釀成活屍。
這裡的活屍和殭屍相近,但是卻又相反,殭屍能動,卻無知覺和思想。活屍不能動,卻能有感覺,有思想。可以想像一下,在一個埋葬了千百年的棺材裡,死者能不斷感受到外界的變化以及自己的肉體逐漸腐爛的感覺,這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又是多麼殘忍的一點事!
而從醫學角度來講,過頭七,守靈也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假死症!這是從古至今都無法避免的,如果過早下葬,很有可能死者會在棺槨中醒過來。因為無法及時施救,最終只能在經歷無盡的痛苦與掙扎,飽受窒息的壓抑與腹中的飢餓,在恐懼和折磨中,這樣慢慢死去,我想無論是死者哪一個家人都不希望發生的。
現代實行火葬,人死後就直接把屍體火煉了。往往在火葬場工作過的人,都知道一件隱秘的,駭人聽聞的事。火葬的時候焚燒爐裡會傳來死者的哀嚎,而且在近代,還非常常見。這不是什麼靈異事件,而是最起碼的科學道理。病人是假死症,在高溫誘導下活了過來,面對無窮大火,只能被活活燒死。
解釋完這一切,王隊長表現的是似懂非懂,我也只好一笑了之。
在太平間裡,此時只有陰森的白熾燈的燈光,我又在牆角點了一根白色的蠟燭,這是聚陰用的。我手裡掐了一張符篆,這符篆是招魂的。
我嘴裡念著死者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念著,念著,牆角處的蠟燭就在無風中晃悠。這微弱的燭光映在屋內牆上的一絲斑駁黑影,也在晃蕩。
王隊長在這種環境裡,嚇得冷汗直流。但是人就是這個樣子,明知道恐怖,也硬要經歷。不經歷一下心裡不痛快,經歷之後,恐怕就是渾身不痛快了。
燭光變得越加飄搖,在牆角處的牆壁上,慢慢,凝聚出一片黑影,這黑影竟走下牆來,定睛一看正是死者。
面容一如死時的樣子,表情猙獰。
「啊!啊!」王隊長緊緊盯著這浮現出來的鬼影,嚇得眼珠子都在往外翻,竟然喊了起來。
「別叫了,你一叫容易被鬼魂奪了陽氣。」我嚇唬著他,說道。同時手也沒閒著,拿著金針在王隊長身上紮了一下,這幾下,不是為了驅邪,而是單純地起到鎮定心神的作用。
果然這幾針下去,王隊長就恢復了冷靜,此刻正喘著粗氣。我心想,這干刑警的膽子也忒小了啊。
但是也不怪他,任誰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也都不會安然處之。自己第一次接觸這些的時候,可是嚇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就連吞一口口水,都差點嗆到自己。
「能聽懂我說話嗎?」我問著鬼魂,看看她現在的魂魄是否還有人的思考能力,一般新死的鬼魂都和生人差別不大,一樣能思考。冤魂也是如此,不過冤魂憑借的是一口屍體裡難以釋懷的鬱結之氣。也可以用白話來講,就是死不瞑目。
這死者兩樣都占齊了,既是剛死又是枉死,想必此時是思考和交流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這魂魄看了看周圍的場景,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經歷,此時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一看這情況,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還真是難伺候。雖然遇到不少的冤魂邪魄,卻還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是這個樣子的。
「別給老子哭了!」王隊長怒喝了一聲,又罵了句娘。
沒想到這一聲倒是真好使,原來這王隊長一看招上來鬼魂是這個樣子,於是也就壯起來了膽子。再就是哭哭啼啼的,聽了讓人心煩不已,於是乾脆破口大罵。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我趁著這會消停了,趕緊問道。
死者也沒答話,只是點了點頭。不過面目如此猙獰,點起頭來,趕緊也不怎麼好。
「那你趕緊說,說完了,我們警方會為你做主的。」王隊長這時候還不忘了平時審案的台詞,不過這時候拿出來用,效果倒是還不錯。
這死者這會只好點點頭,思考了片刻就講起了自己的死因:
天氣非常陰沉,死者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了一個山村。這山村看上去非常陌生,本來是不想進去的,但是這會偏偏又下起了雨。
只能去這山村裡躲雨,但是誰成想,一進這村子,才發現,這村子裡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也許是都回家躲雨去了吧。
整個村寨都非常得安靜,四周能夠聽到的也就只有雨聲。死者在村子裡找了間屋子就敲了敲門,也沒人應聲,喊了幾遍,也沒人回話。村落,好像是個荒村一樣。這人家大門也沒上鎖,索性就進去了。進去之後,果然沒有人。
死者在大廳裡坐著,心想等雨停了就走人。可是誰成想,這不大的屋裡竟然傳來了一陣陣嬰孩的啼哭聲。死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就循著哭聲找了過去。
仔細一聽這哭聲是從裡屋裡傳出來的,進了屋子,就看見一口小棺材。這哭聲是從棺材裡傳出來的,死者走近棺材,打開一看。這棺材裡正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死者是女性,同情心也很強,也不多想,剛剛想把孩子抱起來,手才伸過去。這孩子竟然立刻變得渾身青紫,嘴裡也長出了獠牙,瞪著血紅大眼向死者撲了過去。
死者一害怕向後一閃,轉身就要逃,可是一回頭,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滿了,一群恐怖的人。一群長者如厲鬼般面孔的人!
等到死者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這裡了。
這故事聽的我是一頭霧水,王隊長幾次想要打斷她,但都被攔了下來,這才算聽完。描述地場面或許夠恐怖,可是地點不對,時間不對,就連天氣也不對,昨天根本就沒有下過雨。
「她是不是瘋了?」王隊長納悶道。
「你知道你是誰嗎?」我想了想,一皺眉,對著死者問道。
死者回答的名字也沒有錯,但是這裡面的故事可就差了去了。
我又繼續問道:「你確定,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確定。」死者也愣愣地看著我和王隊長。
「這樣,你出現在小村外之前,你在什麼地方?」王隊長拿出審訊的一套來。
「我在?我在?」死者立刻就表現出迷茫來,此刻真的就想不起,自己在去小村落之前在哪裡,在幹什麼。
「你正躺在你的床上睡覺,身邊是你的丈夫。」我淡淡說道。
「對,這是這樣的。那我怎麼會?」死者又發出了疑問。
「是夢遊?那也不對啊。」王隊長想了想說出個理由來,但是很快就把自己推翻了。因為不可能會有夢遊到很遠的地方,被嚇死之後,身體又走回來,就算是可以。
但是這過程中怎麼會沒有人發現,而支持死者屍體走回來的動力又是什麼?這根本就是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通的。
「你說對了一半。」我歎了口氣,說道。
「難不成是做夢吧。」王隊長的口氣明顯是不信。沒有誰會相信,做夢是會死人的。
「是做夢。」我說道。
此時我也想起了,於老的那個病人。他此刻又在哪裡呢?這件案子,隱隱約約中,我覺得和他有關!
我想起了於老當時的介紹,這個病人做夢做的極為真實,甚至在夢裡夢到哪裡受傷,一覺醒來,那裡真的會疼。他恐懼做夢,在夢裡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殺掉。
我忽然又想到了周公解夢,或許我該回去查查,自己自殺的含義是什麼?
「做夢,也能把自己嚇死嗎?」王隊長表情十分尷尬,問道。
「可以,你提取的指紋,可以拿去和一個病人比對一下。」我說道。
「好。」老王木木地點了點頭。
「恐怕,城市裡將不會再有安寧的夜了。」我淡淡說道。
死者的魂魄是掙扎,是痛苦,是追憶。此時都不重要了,超渡了她吧。奈何橋上一碗茶,前世今生永相忘。
「去吧,轉世投胎,來世再好好地走自己的路吧。」我淡然說道。目前的情況,我唯一能對死者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夜已經深了,是大多數人進入夢鄉的時刻了。我這時還在擔心起,晚上是否還會有人喪命!希望自己的判斷是錯的吧,自欺欺人吧。
一個住戶家裡,一家人都熟睡了。窗外的黑暗中漸漸顯現出一個身影,這身影在黑夜中凝實,又注視著這家裡的一個熟睡中的人。
在這人夢裡,一切都是那樣離奇,在夢裡拚命地嘶喊,拚命地掙扎!但是換來的還是躲不掉的死亡。在夢裡死了,現實中也就死了!
這黑暗中的人影從迷茫中走出,嘴角浮現出一絲獰笑,眼中儘是嘲諷的意味。
「什麼?又有人離奇死亡了!」電話的鈴聲劃破清晨的寧靜,王隊長看來是消停不了了。